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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揽书入眠小感
作者:郭 娴  发布日期:2016-01-22 15:17:38  浏览次数:2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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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墨尔本的路上,爸爸叮嘱我: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你要么看书,要么睡觉。”

我拍拍背包告诉他:

    “我带了书,其中一本是《围城》的中英文对照本。”

我自知没多读,反而自我打气:

    “里面许多英文隽语,我会好好研习。”

爸爸似乎放心,不语。忧虑的眼神,似扫二维码一般从上至下又把我刷新一遍。

现在,我在墨尔本的家中,先生和女儿早已厌腻了西餐的异域风情,反刍式的想象着中餐的诱惑,两眼放光,呈嗷嗷待哺状。我机械地、近乎疯狂地包着饺子,忽然就莫名压抑,无名火起。我冲着天花板吼先生:

“这都是你闯的祸,本就不必来受这份折腾。”

先生上前接过我手里的活儿,女儿也瞬间沉默。

我躲进卧室,仰面倾倒床上,手指触碰床案,那本《围城》忽就映入眼帘,我“揽”之入怀,安全地蜷缩起来,往昔的画面滚滚涌现。

那年的午后,太阳似乎总是羞赧见人,红着脸半遮着面,寒风凛冽刺骨,我裹着烟灰色的披肩,紧了又紧。那时,我习惯午休去不远的一家书店待一会儿,书店在路的转角,很旧的两层小楼,木制门窗上的油漆,似历经沧桑般地绽开,层层卷曲着,又似年轮般吐露着历经的岁月。我会狠地推开门,猛地仰起脸,冲着屋顶上势如“一泻千里”的风铃痴痴傻笑。风铃是店老板用牛皮和子弹壳做的,一根粗粗的牛皮绳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连接着一块儿伞状的印花牛皮,“小伞”的周边密密地牵着由长到短的细牛皮绳,打了孔的子弹壳被细牛皮绳依次晃悠悠地坠着,似悬于半空螺旋状的“多米诺”骨牌,“头碰头”的发出清哑的响声。扎着皮围裙的老板用不着抬头,便和我点头招呼。手上有活儿,容不得分神,很多时间是在做皮具,有时会篆刻,有时木雕……木制书架把店面规划成“回”字型格局,老板独占了里面的小口,当他的手工作坊。选书的客人迂回游荡于大口和小口的走道里。尤其,日落黄昏,每个物件儿,每个人都被烙上了倒影,诡异的气氛好像被灌输了灵魂。我会贴着楼梯的墙壁径直往上,楼梯每隔几阶便放有灌了草木皮屑的软垫,我会天真幻想着软垫散发着魔性,一坐便会驱散忧伤。二楼的屋顶是人字形,书架紧贴着屋顶的高度林列着,最矮处的书架上陈列着老板的手工作品,很多老客人因为喜欢这里的手工制品,爱上了读书。更多的人因为爱读书,迷上了老板的手艺。楼上的书很多是老板的珍藏,这本中英对照版的《围城》正在其列。

在我十岁的时候,爸爸牵我逛街,路过书摊,我忽然停下,拿起一本灰色封皮,杨绛先生题字的中文版《围城》,如获至宝,爸爸走上前给我确认:“要买?”我坚定地点头。我依然记得他立即浮现的笑颜。从那以后,我反复近乎虔诚地吟诵,试图从文字里面体味钱先生的气息,我也曾一度在这种文字风格面前,越发自卑自怜,“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后来慢慢安慰自己,平静心绪,先生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又何尝不是卑微,如果非得按社会地位评论,可以说近乎低得如同植物一般,紧贴着地面。我狂妄的设想,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上的不平落差,愤然诱引着卓尔不群的文学激情,通过文字亦如植物般滋长、蔓延,处处彰显着高贵。

很难想象,在这静谧的二层小楼,再次巧遇中英对照版本,恰似冥冥中的呼应,大喜。匆匆捧去老板处支付,老板说这本书他独有一本,但还是要给我个八折,我合掌谢过。老板擦着手,让我多逛一会儿,他要帮我包个书皮儿,我只是多谢,并没有婉拒,任凭老板渲染着这笔买卖,让这本书越发值得回味和纪念。

时至今日,书皮磨损渐旧,而书却崭新如初。书,随着诸事繁忙,愈读愈少。而记忆的碎片因这本书牵着,就像那书店里的风铃涤荡心间,时而伴我入眠,时而拨我心弦。心弦浮动之时,似一道暖光照射进心田,它清澈而明亮让我睁不开双眼……

     在我的梦里面: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饺子和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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