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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作者:李涵  发布日期:2017-04-23 18:14:02  浏览次数: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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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深处,有一幅极美的景象。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广袤的田野成了望不到边的嫩黄色海洋,我和小伙伴们兴奋地在黄海洋中追逐、嬉戏,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正准备回家,眼前的情景把我迷住了:夕阳染红了川西原野,给一望无际地嫩黄镀上一层闪光的金色。天边升起浓浓的雾气,看不见天和地的界限。远方已是一片朦胧,薄雾像轻纱般漫过来,漂浮在菜花上,雾中一丛丛郁郁葱葱的竹林半掩着农家小舍,隐约可见农房的屋瓦、灰墙。哇!多么清丽、沉静而又带着梦幻的景色,温暖和感动顿时涌上心头,这竹丛围绕农家院,林深清雾残阳浅的一幕,从此在我心里生了根。

那年,回大邑县乡下老家,那里每户院子后面都有一大丛挺拔茂密的竹林,拥拥挤挤地用它的苍翠护卫着农家,给主人一大片浓荫。一阵风过,竹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送来淡淡的清香,引起心的悸动,我被它们挺拔指苍穹,婆娑临劲风的英姿震撼。

堂兄告诉我,竹是这里农民重要的经济作物,他们年年砍下老竹,把它们破成长条,再把长条剖成片或丝,根据竹片的厚薄、竹丝的粗细,送去做下一步加工。春天,一场雨过,竹笋在尖尖的笋壳护卫下密密地出土,它们在春风、春雨中迅速成长。因而竹林永远砍不完、永远繁茂常绿。看着高高的竹林,想到我们的生活里处处都少不了竹制品,却还真不懂得竹了。

一天,我走进邻居家。院坝里,一位中年男人身坐在矮竹椅上剖竹,膝头上铺着一块叠起来的厚厚的旧布,布上落满了竹丝和竹绒。他抬头朝我憨厚地笑了笑,眼神温和而不失坚定、沉静而略带沧桑。他一手拿刀,一手把竹片送入刀口,随即将刀口微微朝上,并轻轻地推动竹片,竹片便分裂开来;到了竹节那里,他两手奇妙地一抖,竹节顺势而过。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长长的竹片已经分为平滑、规整的两片。就这样,这位农民做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我脱口而出:“你的手真巧,居然做得这么好。”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不以为然地说:“这只是粗加工。做久了,手上有了感觉,自然就容易了;我们这里男人剖竹,女人编简单的竹篓,靠它挣点家用。这算不得什么,竹子是我们维持生活的重要资源啊。”

我不禁看了看他身边整齐摆放一大堆剖好的竹片,再看看他的手,那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拇指和食指已经粗糙得像锯齿似的。

我想,经他们的手用竹制出各种产品,谁家没有?哪一个人离得开?普通到竹丝、小到竹签,贵重到独具匠心的竹编工艺品、大到竹床、竹楼,大家都习惯了使用那些必不可少竹制品,对它们反到不以为然了。对竹的赞扬语虽多,却多在它的比喻意义上,它的某些特点,象征人的某种品质;这是我们民族的传统观念,我们也都懂。说多了,一些人也就只是挂在嘴上而已。而家乡的农民们用长满老茧的手和变形的指头每天和竹打交道,他们却肯定不懂“居而有竹,则幽篁拂窗,清气满院。”的意境,更没有听说过“竹影婆娑,清秀而潇洒之真性情。” 我突然有所悟,竹是平凡而普通的,它不是文人雅士专属的赞扬品,它的高尚就在于生活中实实在在的默默付出——正如日日和它相依的农民。从这个角度,我愿意去懂为什么从古至今中国人都赞扬竹的高雅、纯洁、朴实,为什么我们佩服的“四君子”和“岁寒三友”里都有竹的位置。

这些年住在墨尔本,一年四季有看不完的似锦繁花和如茵绿草,我却想念起竹来了。竹是墨尔本少见的植物,我们找遍了附近每一个花圃,终于在一个种植园预订到了一丛小竹。竹生长快、繁殖力强,属浅根性植物,它的根系会向四周蔓延。于是,买了个很大的花缸种下,它成了我们全家的最爱。

它那细细的竹干、小小的竹叶与院子里的杏树、李树相比,是那么小巧、清雅。春天,灿烂的玫瑰与果树用芬芳和张扬挤满后院,竹细致的柔绿却别具一格。冬天来了,树上的黄叶落尽,竹仍兀自在寒风中舒展,与满园的碧草相映成趣。

不到一年,它已经长得很繁茂了,我们便把它分成两盆。下一年,又该分盆了,有朋友喜欢,就把分出的两盆送给两位“老乡”,由此,好多朋友都得到了竹,他们感慨地说:“没有竹,哪里像是中国人的家嘛。”

小小一盆竹,它承载着中华民族千年的魂魄,我们也在它身上寄托了思乡的情怀和将来的希望。

竹呵,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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