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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红妹
作者:马济元  发布日期:2020-03-06 12:53:39  浏览次数: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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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妹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生逢改革开放盛世,所以十几岁就进了羽绒服厂踩缝纫机,至今已是一位有着三十多年工龄的老师傅了。红妹个头娇小,可是身板结实有力气,去年年末车间举办趣味运动会,红妹出乎意料地荣获了扳手腕小组的第一名。她乐呵呵地去会计那儿领奖品,会计男惊讶地感叹说:“世无英雄,小个子老妇竟然夺魁了?奇事,奇事喔!”红妹嘿嘿直乐,不无骄傲地说道:“你说车间里那几个大块头,都是绣花枕头,与老娘过招,个个脆败。会计,你不服?伸出手来,立马让你领教老娘的手腕。”会计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憋住笑,说:“来吧来吧,小好婆,你输了奖品可得归我哦。”“好呀,我赢了你得再加一份。”果不其然,两个人相持了一会儿功夫,会计的手腕便无奈地贴在了办公桌桌面上。好事者感觉新奇,连忙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了这一幕,臊得会计哇哇大叫:“你怎么乱拍,这次输纯属偶然,大意失荆州嘛。”

红妹有力气,能干,而且格外的吃苦耐劳。整个服装车间踩缝纫机职工的工资,红梅年年遥遥领先。有职工对车间主任说:“你们下达指标,千万不能看红妹的,得记住去掉一个最高分……”红妹的厉害,当然远不止于此,下班后红妹还包揽一家私企的服装加工活,一干就是圆月偏西。这么位拼性搏命干活挣钱的女人,在庚子鼠年的防疫抗役中,竟然成为了一名佩戴者红袖章的志愿者,并且风风火火地一天天坚持着。说实在话,习惯于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干活,宅在家着实憋得闷,闲得慌。红妹说当个志愿者好啊,可以四处走走,散心又活动筋骨,还能为村子里的兄弟姐妹们做点事,何乐而不为呀?

当志愿者,红妹不去站在村子的路口值岗,也不去收收发发各类通知或资料,红妹要做就做最使得上力气的活。她与几位年轻姑娘小伙子一起,开上辆面包车,挨门逐户地为宅在家的村民派送为他们代购的菜蔬等各种生活必需品(包括收发快递包裹),那么多的物品,扛上车,搬下地,出力流汗得花力气,红妹干得乐乐呵呵,时常走在年轻人的前面。有一次,为一户村民带回一罐液化气,送货时俩小青年抬着,晃晃悠悠。红妹走过来,找个台阶蹲下身扛上肩,动作干净利落,轻轻松松把液化气罐送到了人家的大门口。

红妹这么能干肯干,因为她从小就具有吃苦耐劳的品格:才四岁多,红妹就噔噔噔跟着奶奶走去姑姑家,十多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泥路非但不要奶奶抱一抱,而且还帮奶奶挎个小包裹;在村小读书,如若学校开运动会,红妹是赛跑、跳绳的当然第一名;读完小学红妹就跟着爸妈在自家的承包地里栽秧、割草忙活计,忙完自家的活还会去姑姑家帮着割麦、种菜、养猪猡。有一年的一个午后,老天突然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然后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为姑姑看家的小红妹哗啦哗啦抢收完摊晒在院子里的麦子,又冒着雷雨去追赶逃出窝棚的小鸭子,为了赶回鸭子红妹被淋得成了落汤鸡。成年后的红妹手脚尤为麻利,况且比一般人舍得用力气却又从不斤斤计较。因此,红妹进服装厂踩缝纫机没多长时间就当上了流水线上的小组长,这个小组长一做就是二十年。正如红妹说的:“在厂子里干活就是靠手脚吃饭,凭实力说话,嘴上功夫没得用。”非典流行那年,为按时上交一批突击防护服,红妹带领车间的年轻职工开足马力干了一天又整整一个通宵。天亮后年轻人补假回家休息,可红妹回家后却是代替婆阿妈,去人家鱼塘还工——拉了一整天沉而又沉的捕鱼网。这么两天一夜的紧张繁重活计,累得红妹骨头都散了架,还被鱼腥味熏得头昏脑涨。回到家红妹听着儿子学说学校里的故事,眼皮竟然发粘,额头还差点儿磕在儿子的作业本子上。

红妹勤劳能干肯干,出嫁后红妹一家男耕女织,与老公恩恩爱爱,与婆阿妈亲密得好比亲生母女。后来,老公一步一步走上了村书记的领导岗位,阖家更加团结和睦,儿子也是乖巧听话,学习优秀,大学毕业后进了市医院工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成年累月满负荷的辛苦劳作,终于招致红妹积劳成疾,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症,腰腿特别的疼痛,行走一会儿就一瘸一拐,继而寸步难行。红妹去过多家医院,也尝试了不少民间偏方,可是腰腿的疼痛依旧时不时会发作。那年春节,红妹回娘家探亲,不期邂逅了在市里开着权健火疗馆的闺蜜。闺蜜盛情邀请红妹体验火疗的神奇,免费接送红妹远赴天津权健本部开眼界。从此红妹不仅仅深信自己可以脱胎换骨根治病痛,而且坚信自己找到了一份称心适意又收入不菲的体面工作。红妹给姑姑发去照片、视频,喋喋不休地夸耀权健的好处,火疗的神奇。

为报答闺蜜知遇之恩,红妹积极为权健工作。她借助手机微信广交朋友,不断地扩展壮大自己的朋友圈。“神奇的鞋垫,让你轻轻松松治愈痼疾。”红妹在微信朋友圈一天数十次地发送着一则又一则权健广告,卖力地推销权健产品,为闺蜜招揽生意。那段时间,红妹毅然决然从羽绒服厂辞了职,去了闺蜜的火疗馆。老公劝导,如耳旁风吹过;婆婆吵闹,不再回家眼不见为净;亲友告诫,更加无关痛痒。红妹说道:“你们不相信权健,可上头领导不断表扬权健呢。你们动动脑子,权健怎么会越做越大,事实说明权健产品好,火疗有奇效呗!”大家都说红妹变了,变得不认识了,温馨和睦的家庭由此跌入危机四伏的冰窖。家里事,桩桩件件不再与红妹搭界,就连上大学的儿子她也懒得搭理。那两年,权健在红妹的心中神圣无比,推销权健产品俨然是红梅至高无上的工作!微信聊天,电话邀请,红妹向亲友推介权健的一件件产品。也时常给患者腰椎间盘突出症的姑姑娓娓诉说火疗的微妙感受,神奇的疗效。已届古稀的姑姑也犹豫了,她很想摆脱病痛的折磨,很想去城里试一试。

幸运的是,此时权健被媒体曝光了,继而被取缔了。被权健洗了脑的红梅如梦方醒,终于发现自己上了贼船,悔恨自己上了当受了骗,感谢政府及时识破权健阴谋拯救了千万患者,拯救了自己。让红妹欣喜的还有:老公的村书记干得轰轰烈烈,成为了市里的标杆;儿子大学毕业,既找到了工作,又谈上了恋爱。家庭又恢复了和睦温馨,连羽绒服厂也感念红妹的能耐重新接纳了红妹。岁末,红妹家又迎来了一桩大喜事——宝宝呱呱坠地,儿子让她抱上了大胖孙子,红妹升级为奶奶了。因此,回到羽绒服厂工作的红妹干活更加卖力认真,更加不辞劳苦。

自家喜事连连,娘家却突然传来了噩耗——古稀老父亲在睡梦中驾鹤去了天堂。告别老父亲总得告知邻里亲友,总得有个告别的仪式。可是,公安等有关部门已明文公告,防疫抗疫期间关闭所有娱乐、餐饮、旅游等公共场所,民众居家不出门,不串户,外出必须戴口罩……为村书记的老丈人办事,咋能破例?破例违规,招致疫情扩散,贻害一方,谁能承担得起这么重大的责任!于情于理于法都不能容忍。红妹与弟弟,与老公商量:“待疫情过后补办,我们不能做对不起村里人的事,不能做违规犯法的事。”老弟一贯听老姐的,于是红妹又劝说亲友。也幸好派出所、镇领导相继赶来,此次父亲的丧事只在微信朋友圈传播,约定葬礼等到疫情过后补办。书记家做出了榜样,村子里民众更加自觉地做好防疫事宜,红妹觉着老父亲也心情安宁了。

最近,战“疫”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村子、羽绒服厂等等单位都逐步正常秩序,恢复了生产。红妹等村子里的志愿者们既要工作,又要坚持志愿服务,忙得更加不亦説乎。可是红妹乐呵呵地说:“越近胜利,我们越是不能麻痹大意,生产与防疫抗疫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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