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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漾的艳诗——读大卫《荡漾》
作者:何均  发布日期:2015-03-19 11:19:47  浏览次数:1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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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来抒发情感的。抒情是诗歌的基本特征。无论东方西方,爱情都是诗歌作品的永恒主题。然而,在表达情与爱的时候,诗歌就出现了分野,有了情诗、艳诗和淫诗。也有人将淫诗纳入艳诗的范畴。而我将它们分开,未必准确,姑且一说吧。

情诗,能激发人对爱的美好渴求、憧憬和向往,净化心灵,纯洁灵魂。中国古老的《诗经》就有许多表达情爱的诗。最著名的,如《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达对理想爱人的追求;《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表达白头谐老的意愿,后两句经常被引用,已成名言;等等。现代,舒婷的《致橡树》,叶芝的《当你老了》,应是中外的经典情诗。而古今中外的好情诗可谓枚不胜举。

艳诗和淫诗,如果拿今天的电影分类,应属于“少儿不宜”那类。成年人读一读是可以的,没有坏的影响,或许说,是情感阅读的一种需要。不然,这两种诗歌千百年来何以存在呢?尤其是很多地方的民歌,可谓艳而淫。只不过很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桌面上,往往在地下流传。事实上,人的阅读需求是多方面的,有登大雅之堂的,也有不入流俗的。是不是前者就高雅后者就俗气或下流呢?恐怕还不能这样下结论吧。在正式场合,人们往往谈性色变,羞于启齿,总是以正人君子和道德楷模的面孔出现,表现得义正辞严或沉默矜持。然而不可忽视的是,性又是人们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大圣人孔子就说“食色性也”呢。即使在当今的中国,性知识虽已进入学术领域和中学生的生理卫生课堂,但未普及到日常的话题中,也往往流于地下和密谈,很神秘。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淫诗,是非常露骨的性的描写,是为了写性而写性,近乎自然主义,毫无审美可言。这与写作者的欣赏趣味有关,或者说,是由写作者的欣赏趣味决定了的。这些描写,在中国古典戏曲和小说中表现得很充分,在少许古诗词中有所表现,应属非诗的范畴。这不是本文探讨的重点,故搁置一边。

艳诗,不同于淫诗。虽然也是写性,但它基本控制在审美的范畴,一般不直接赤裸地描写,而借助意象比较含蓄委婉地表达出来,给人有美的想象空间,可以说,艳而不淫。

古代就有很多诗人涉足艳诗的写作。如王勃的《江南弄》:“江南弄,巫山连楚梦,行雨行云几相送。瑶轩金谷上春时,玉童仙女无见期。紫雾香烟渺难托,清风明月遥相思。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这是常用巫山神女、云雨高唐之类的词语来表现男女的欢会。李白的《对酒》也很典型:“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尤其最后两句,人们可以想象,但诗人点到为止,并未作具体描写。宋代苏轼《戏赠张先》:“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末句幽默风趣,言外之意:八十岁的张先这头老牛吃了十八岁的新娘这把嫩草。宋代的很多词,也非常香艳。欧阳修的《系裙腰》谈论男女的欢会:“水轩檐幕透薰风,银塘外,柳烟浓。方床遍展鱼鳞簟,碧纱笼。小墀面,对芙蓉。// 玉人共处双鸳枕,和娇困,睡朦胧。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胸。”李清照婚后写的《丑奴儿》:“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这里表现了词人的一段性福生活。柳永的《斗百花》:“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先睡。”这首词很传神地描写了一名“笄岁”的妓女娇羞之态。这些艳诗艳词,无不让人心旌荡漾,但仍是诗,有美感可言。

当代诗人写艳诗的,绝大多数也只是偶尔涉足,比如大卫写《荡漾》,该属此类吧。其实,“下半身”的诗人写得不少,很大胆,甚至很露骨。但大胆写并专门出版了一本诗集的恐怕要数著名诗人杨炼了,而他的诗集名就叫《艳诗》,在很多人看来,可谓惊世骇俗了。这里仅举一例来比较阅读。杨炼的《春光·河谷》:

这一刻无限大 阳光裸出的身子那么大 / 裸着 一篷金色茸毛紧紧挤着 / 我们的头埋进去 河谷磨擦脸颊 // 这一刻 躺在怀里的是个春天的轮廓 / 轮到你了 闭上眼也觉得群山在下面 / 鸟鸣令子宫粉红幸福地收缩 // 风不动 五道血痕也追着五枚指尖 / 追上一条被你藏在羞涩里的缝 / 又香又软 推着绿绿的两岸 // 我们就看见 下次呼吸没有风景  / 河谷弯进光 光速在每滴水珠里崩溃 / 我们知道 令世界亮得晕眩的命 / 完成于一刹那 这一刻的心醉 / 亲吻这一刻的毁灭 抱紧是一朵花 / 抖着 勃起着 发烫的一点 就象蕊   

从写法看,杨炼这首诗有直露的描写,如“一篷金色茸毛紧紧挤着”“又香又软 推着绿绿的两岸”“完成于一刹那 这一刻的心醉”“抖着 勃起着 发烫的一点 就象蕊 ”,但更多的则用意象表达,如“躺在怀里的是个春天的轮廓”“河谷弯进光 光速在每滴水珠里崩溃”“亲吻这一刻的毁灭 抱紧是一朵花”。大卫的《荡漾》则要含蓄得多,如“和大海比荡漾,你显然更胜一筹 / 亲,我爱你腹部的十亩玫瑰 / 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算最直露的,莫过最后一句“不通过落日,我照样完成了一次辉煌的蹂躏”吧。从内容看,杨炼的诗着力一次欢爱的过程描写,写得有声有色;而大卫的诗则侧重于情爱的获得与释放,如“喜欢这命中注定的相遇 / 眼神比天鹅更诱人 / 这喜悦的早晨 / 这狂欢的黄昏”,“没有比你再美丽的神 / 积攒了多少年的高贵 / 仿佛就是为了这一个小时的贱作准备 / 你是我的女人,更像我的仇人 / 不通过落日,我照样完成了一次辉煌的蹂躏”,仿佛有一种复仇的快意。从情感把控看,杨炼的诗有滑向淫诗的危险,但诗人很好地掌控住了,艳而不淫;大卫的诗则偏向于情诗,但又不是情诗,诗人没有刻意掌控或有意放纵了些,自然就滑向艳诗了,情而艳。这两首诗无疑是荡漾的艳诗。

而艳诗的写作,关键是诗人要把握好一个度,或者说,要拿捏好。而这好的拿捏,就是诗人的精神尺度的把握到位。  

2014年7月22日初稿,24日修订于普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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