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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校的女婿们 第三十一章 夜半惊魂·四、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15-03-23 14:52:41  浏览次数: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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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刚嗤笑地瞅着他。

“那你忏悔过吗?”

谢股认真的点点头:“忏悔过!暗地里也曾在自己胸口划着十字,乞求那些被我率队抄家,拳打脚踢和残酷批斗的人们饶恕。唉,关于这方面的回忆太多太多了,可这有什么用?”

他凄绝的冷笑着,像座石雕。

“这有什么用?”

“在广阔天地我想清楚了,始作俑者就巴不得我们忏悔呢。”他举起一只手,模仿着教皇布道的姿势:“忏悔吧,我的孩子,忏悔!人生来是罪恶的,我们要带着罪孽之身,在余生里尽情忏悔,拯救自己罪孽的灵魂,死后才不会下地狱,才会飘飘欲仙的升入天堂。”

然后,手一摔,怒吼一声:“放屁!光忏悔有什么用?”

冷刚震惊的看见,谢股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满面通红。

“现在需要的不是回忆,更不是忏悔;历史需要我们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以实际行动和雄浑思想,彻头彻尾地斩断封建专制的脚脚爪爪和盘根错节,为一个民主自由的新中国的崛起,大声呼喊,纵横驰骋,直至付出生命而在所不惜。”

说罢,大约是太激动的缘故,谢股以手捂心,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看着冷刚,说:“你那么喜欢诗歌,正巧我这儿有几个诗友,如果你愿意,大家在一起聊聊怎么样?”

“行啊!”

冷刚的好胜心被他撩起。冷刚一向自负自己的写作水平,如果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诗友,岂不是对自己更有帮助和衬映?

再说,写诗好像与“持不同政见者”挂不上号吧?

顾城那二句短诗,要说也是因人而宜。

在所谓的“持不同政见者”眼里,它是一种对现实社会不满的觉醒和反叛;可在纯粹的文学爱好者眼里,它却不过一种诗歌技巧上朦胧写法的创新而已……

但是,冷刚开始暗暗替谢股担心。

如此鲜明果敢的思想和行动,早已超出了文学青年的固有范畴;再说,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如此严密可怕的控制下,谢股们会成功吗?

当天晚上十点钟,冷刚赶到了谢股家。

谢股家离公司不远,却是少见的一室一厅。

虽然不算宽泛,可毕竟有了一个自由聊天的地方,也颇让人高兴和放心。敲开门,一屋烟雾,看来诗人们已经聊了很久。

不吸烟的冷刚下意识用手挥挥,却马上停住。

“谢股!”

“冷诗人来啦。”谢股满面春风的迎过来:“不用不用,不用脱鞋,就这样进来吧,请把门掩上。”一面转向大家,拍拍手:“各位诗人,这就是我公司大名鼎鼎的唯美派诗人,冷刚先生。”

烟雾里响起参差不齐的掌声。

冷刚对大家拱拱手,同时对谢股瞟瞟。

叫我什么,先生?好像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呢,有点趣。“这位是,这位是,这位是,”谢股又指着众人一一介绍,大家相互欠欠身,表示致意。

冷刚的眼光落在对面二个年轻女孩儿身上,

真是令人好生奇怪。

二女孩儿人手一支烟卷儿,紧衫短裤,趿着拖鞋,在人群中特别引人注目。“冷先生的大作我拜读过。”一个下巴有一络毛的小伙子开了口。0

“好像特注重技巧和词藻,,先生应该是对新月派很感兴趣吧?”

冷刚朝向他,不解的问:“你是?”

“我是从谢股的诗集中看到的,他介绍说是你发在贵公司墙报上的大作。”,原来如此!冷刚点点头:“你看得很准,诗歌呢,就该唯美。”

二女孩儿中一个稍胖的,举起了手。

“我反对!华夏之大,已放不下一张课桌了!唯美不符潮流。”

显瘦的一个女孩儿也举起了手:“小胡子说是新月派,我看是蝴蝶鸳鸯派。新月派还提出了"三美"主张,即‘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辞藻)、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结束了并纠正了早期新诗创作过于散文化弱点,也使新诗进入了自主创造的时期。多少还有点现实意义,可蝴蝶鸳鸯派呢?你说。”

瘦女孩儿对侧边一个面孔白净的小伙子指指。

“马一城,你不是研究蝴蝶鸳鸯派的权威吗?”

然后,呶起可爱的小嘴唇,吸一口烟卷,再徐徐吐出。烟雾中,多了一缕淡香的蓝袅。白净小伙行恭敬的朝谢股笑笑,正色道:“谢股在上,不敢造次!

权威谈不上,不过可以略略聊聊。

鸳鸯蝴蝶派是发端于20世纪初叶的 上海 “十里洋场”的一个文学流派。他们最初热衷的题材是言情小说,写才子和佳人‘相悦相恋,分拆不开,柳荫花下,象一对蝴蝶,一双鸳鸯’,并因此得名而成为鸳鸯蝴蝶派。

这一派的早期代表作为徐枕亚的《玉梨魂》,是用四六骈俪加上香艳诗词而成的哀情小说。”

瘦女孩儿跺跺脚。

“马一城,这个不用你卖弄,分析分析它毒害读者,在唯美的表像下,将大众的鉴赏力和精神享受,引向虚无渺茫的腐朽世界。”

“这当然是确切无疑的。”

白净小伙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值得在此说明,普罗文学和蝴蝶鸳鸯派的不同本质,在于前者全面鼓吹暴力与破坏,概定革命就是一切;

后者呢,却专注人生人性的丰富和谐修补与享受。

所以,冷刚先生的大作,更多具有蝴蝶鸳鸯派的特征。我只能公正的说,在普罗文学和各种思潮并行的今天,似冷刚先生这类大作,也算是一流派,不应全盘否定的。”

听到这儿,冷刚感激的朝白净小伙投去一瞟。

自古诗人好自负。

特别是自命的“在野”诗人,有时信口开河,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或许这就是文学沙龙的魄力所在,大家在一起面红耳赤和面目可憎的相互争争,倒是对自己视野的开阔和诗艺的提高,有益无害,何乐不可?

在大学里的冷刚,本是一个极喜辨论逞强之人。

他曾在五所高校的大学生诗会上,就“普罗文学是否可以休矣?”这个诗会命题,与反方大战一天二夜,引得一干女生尖叫跺脚敬佩不已,轮流涌上台与他献花拥抱。

时过境迁。

二年多的小科员生活,耗掉了大半曾有的热情和风采。

虽然听到争论仍感到激动,却多了冷静,压抑和礼貌,这,就是生活!拿捏着火候的谢股,趁机拍拍手掌,以召集人的口吻总结:“权威说得好,各种流派应该相互容,才能达到‘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大同境界。

八十年代,思潮汹涌,酝酿巨变。

从来社会的变革,都是文学做先锋,诗人当斗士。所以,这是一个注定要载入中国近代史的年代。现在,让我们为这个伟大的时代鼓掌欢呼吧!”

于是,飘散的烟雾中,掌声雷动。

冷刚也使劲儿鼓掌,敬慕的看着顶头上司。

他这才注意到,中间的大茶几上,放着几本油印诗集,其中封面上标着“今天”的大开本油印集,最令人注目。

冷刚信手拿起“今天”翻翻,扉页上依然是顾城的二行短诗。再看目录,一行行不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回答---北岛!致橡树---舒婷!诺日朗---扬炼!纪念碑---江河!……

再信手翻到北岛的《回答》,冷刚立刻被吸引住了:

回  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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