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催逼着冷刚请媛媛的家长来。冷刚则次次劝阻,尽量打消老婆愚蠢的作法。
最后。欣然也同意:如此的二房私生子,确实不便让家长出面;也同意冷刚的担心,让张书记到学校来当面接受老师的训斥,只能对自己有害无利。
小俩口经过认真嗟商,决定让小媛媛转班。
这样,只要小媛媛仍在莲花校读书,他张书记就无话可说,无刺可挑。
然而,小媛媛在三年级转了一大圈儿,居然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接手。比如,三.三班班主任任悦老师,当面拒绝
“欣组长,就我们姐妹间的关系而言,我接收责无旁贷。可你也知道,浦校长上个月才转来几个留级生,让我伤透了脑筋,现在,又,唉!”
三.五班班主任资琴老师,更是横竖不答应。
“欣组长,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我能力有限。我们是好姐妹哦,请你替我想想哟。”
连自认为是姐妹伙的二芳邻都尚且如此,其它各班老师可想而之。最后,欣然除了把冷刚大骂一顿,别无他法,只得继续让媛媛留了下来。
可是,接踵而至的事情更令欣然烦恼。
转了一大圈子仍回到原班的小媛媛,开始了自卑。
陷入了越自卑越调皮,越调皮越自卑,一批评就伤心流泪,痛苦不堪的怪圈儿。这不但让老婆束手无策,也更让冷刚左右为难。
离放寒假不过只有区区二个月了。
尽管欣然一再提醒和说服教育,可小媛媛上课依是如此。
今下午最后一节课时更甚,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小媛媛居然越过同桌,去打另一张桌子的男生。
那个小男生岂可甘休?
也一把揪住小媛媛就打……
不待冷刚再说,又累又烦的欣然,对着三个小倒霉蛋,又开始了训斥:“你是个女孩儿,女孩儿没女孩儿样,居然连男生也敢打?说,错了没有?”
小媛媛抽泣着低声回答,
“鸣,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也不敢了。鸣!”
“下次下次,你说了多少回下次?屡教不改,成老油条啦。不行,这次非请你家长来不行。还有你,人家是女孩儿,打你一下又何妨,你让让不就得啦?”
小男生则搭拉着脑袋瓜子,咕嘟咕噜的。
“我又没惹她,她上课打我都好几次了。”……
冷刚转身朝十三平方走,走到院坝前时忍不住停步,仰看着耸入云间的新大楼。经过浦校长等校领导的好一番努力,规划局总算同意了维持原九层楼的设计施工方案。
新楼建在原教师住宅区的坡上。
从院坝里仰望上去,好似无形中增加了几层楼,越愈显得威风凛凛,高大亮丽。
“傻瞅个什么?”是水刚,斜背着个军用大挎包,双手叉腰:“瞅得心痒痒,欲罢不能,伤神!”,冷刚瞧瞧他,没搭理儿。
自去年秋天,这家伙突然像得到了神明保佐,一下全变了。
一直跑单干的水刚,居然就抛弃了初衷,进了区税务局,周武正王的当起了税管员。
也和自己一样,成了早出晚归的公事人儿。税管员是作什么的,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儿?冷刚不清楚,暗地下问吴刚,也不明白。
自此,二刚觉得水刚比以前更忙了,也更神气了。
并且,说话的嗓门儿也高了。
从前根本就没听他说过的“知道吗?这是国家的需要。”,频繁出现,成了他的口头禅。纳闷了好几个月的二刚。最近才弄明白。
税管员,就是专门负责对辖区内各单位,依法缴纳国家税费等方面进行催收。
是一个属于代表国家,进行监督,指导和处罚的肥差活儿。
难怪现在这厮,来不来就是“知道吗?这是国家的需要。”了?据说,税管员需要大专学历和正规专业税务学校毕业。
可是,深知其老底的二刚却感到了迷惑不解。
这二条水刚都不占啊!
他妈的,这家伙怎么突然时来运转,气势如虹啦?“吴刚还没回来?”水刚理理自己的背包带:“今晚上说话再不中听,莫怪我水刚不客气了。”
冷刚不以为然瘪瘪嘴巴。
昨晚上呢,在居中的水刚家那十三平方,六人三对儿分散在床上和桌前。
要说这十三平方也实在太小了,平时小俩口尚且有拥挤感,一下多出来二对四人,当然不是拥挤,而是叫闷罐头啦。
可是,大家又只能到这儿闷罐头。
冷刚家在右,直对着院坝口,坡上坡下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可以瞅个一清二楚。
缘故就在于这砖墙不关音,要是大家讨论到激动处提高了嗓门儿,让外人听见了怎么办?在此敏感警惕期,还是收敛小心些好。
吴刚家在左面,一墙之隔就是进去直上二楼的走廊口。
楼上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难免不偷听到一点争论内容,也不行。
所以,水刚家成了最佳选地。挤?好办好办。在吴刚提议下,三刚将各自的皮鞋一踢,一跃,到了大床上,呈三角型盘腿而坐。
三女老师呢,则围坐在窗口。
拉着半掩的窗帘,相互拉着揪着彼此的衣角或手指头,亲切友好地不时凑在一起悄悄儿的咕嘟咕噜。与床上正襟围坐,各自盘算着心思的三刚,成鲜明对比。
吴刚一屁股恰好坐在资琴深爱的大红绸缎被中间。
慌得水刚把他一掀。
“挪挪挪,挪挪挪,快挪挪!”,吴刚没回过神,纹丝不动,倒纳闷的瞅瞅水刚:“你么喝猪儿啊,挪挪挪挪的?”
“是啊,挪挪挪!挪挪挪!么喝猪儿,知道吗?这是国家需要!”
水刚大笑,索性装糊涂。
还是任悦喝道:“我看你真像是猪!死不开窍,你看你坐在什么上面了?”,吴刚低头一瞅,哎呀一下挪开了屁股。
于是,在有意扭暗的台灯光里,众人开始了运筹帷幄。
可商量来商量去,仍然一筹莫展。
除了那条“以前浦校长作了承诺和保证的,莲花校不能过河折桥,卸磨杀驴!”,稍稍有点可用性和力度外,其余的都不过和众多老师一样,是满腹牢骚和个人之见罢啦。
接下来,欣然幽幽儿讲了自己最新弄到的相关情报。
莲花校现在的106名老师(含三个年轻女教师)中,竟然还有14个解放前就参加莲花校革命工作的退休老教师。
14个人中,至今为此,除3个男的生老病死外,还剩11个或丧失生活能力或健康活着的女退休老教师。
光这11个女退休老教师,就占去了新楼45套房的四分之一点一。
至于比三女老师教龄早,年龄大的众老师,足足有92人之多。
也就是说,这92人再加上11个退休老教师,就是拦在三女老师面前的103个拦路虎。欣然一说完,大家无语。
水刚就眨巴着眼睛,开始了嚷嚷。
“哎欣组长,解放前到底是指哪年啊?”
“好像23年—25年之间吧。”欣然瞧瞧二女老师,任悦和资琴就点头:“对!差不多。”“就折中从24年算吧,到现在也有59了;不可能一生下就教书吧?
再加上18年,也就是77挨边儿80岁啦。
他妈的,这女的怎么就活得这样长啊,活这样长有什么用啊?哎这些老婆子不是活生生故意憋气活着,好与咱们争房吗?”
三女老师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要按平时,莫说资琴,就是欣然和任悦,也早已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可现在,唉唉,别说了,人家水刚说得有点儿道理呢。坐最外面的欣然,忽然紧张的摆摆手,竖起了一根指头,大伙儿赶紧噤若寒蝉。
“……意见大啊,这样的方案。”
“干革命工作,还怕人家提意见?”
是浦校长特有的大嗓门儿:“我说王主任,你今儿个是怎么的啦?”“还有老师提出如不答应,就走着瞧,我看,”
脚步猛然停住。
二条人影被新楼顶上的照明灯光,斜斜的倒映在窗帘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这话是谁说的,嗯,谁说的?”“不记得了,好像是,”“怠工,降低教学质量,误人子弟?哈,我倒要看看谁敢?”
矮胖身影动动,声音凌厉,透着浓浓的霸气和杀气。
“八十年代,没王法了?
王主任,中央《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决定》你不知道?治乱世,用重刑,这次分房中哪个敢捣乱,试试,莫敢我浦雄飞不客气。”
脚步声朝坡上响去了。
十三平方里鸦雀无声。
半晌,资琴问:“什么《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决定》,这么厉害?”
“就是严打啊,打击一切犯罪份子啊。听说,北京上海和沿海地区已开始了,枪毙前还游街示众呢。”吴刚的声音,在幽暗中听起来空洞洞,轻飘飘的。
“大家要注意哟,听说这次凶得很哟。”
又是半晌,水刚不以为然的嗓门儿响起。
“我没犯法得了吧,总不能放个屁也要挨枪子?”,吴刚阴阳怪气的笑二声:“哼哼,犯没犯罪自个儿心里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水刚火了,一拍墙壁垒。
“吴大个,你什么意思,明说哟。”
“没意思,只是提个醒儿。”……所以,现在水刚提起仍然有气:“今晚上说话再不中听,真莫怪我水刚不客气了!”
“算了算了,吴大个你又不是不了解,一说话就阴阳怪气的,不理他得了。”
冷刚淡淡的劝道。
再浑身上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问:“说真的,水刚,你碰到皇帝微服查访啦?”“这你就莫管了。”
水刚得意的看看芳邻。
“你们当得公事人,我就当不得?说实话,单干我早跑烦了,转行干干顺顺气。”
忽然笑笑:“走,回去回去,免得人家又说我们当众丢人现眼了。”,冷刚敏感的扭头一瞧,可不,资琴一手夹着一大迭课本,一手拎着大布袋子,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
四五个哭哭啼啼的小学生,跟在她后面一步步的挪着。
冷刚忙扭转身,佯装着只顾瞧着坡上的新楼。
资琴掠过了他身边,一面朝后面吼叫:“上课不安心听讲,搞小动作,现在知道了呀?晚了,都给我闭嘴。”
哭哭啼啼骤然停止,变成了抽抽泣泣。
瞅着资琴窕妙的背影,冷刚心里只想笑。
这三女老师呢,真像是三支各有韵味的小曲儿。自己老婆就不说啦,任悦,一般不留学生,即便留下来,也只是让小学生们站在院坝。
然后,软声细语的说着教育着。
还不时用书敲敲这个,拍拍那个。
而最精彩的,要数资琴。一般过程就是这样,资琴老师在前面气势汹汹的边走边训斥,后面跟着一串哭哭啼啼的男女小学生。
一路训,一路哭。
浩浩荡荡的越过大操场,朝院坝里的老师宿舍走去。
犹如一只护崽的老母鸡,领着一群受了委屈咯咯咯直叫的小鸡仔,前去找谁算帐一般,成为莲花校一大风景。
这还没完。
进了院坝,资琴让男女小学生分开站。
然后手一挥:“背诵今天的语文课××片断10遍,完了再说。”,于是,不太宽泛的小院坝里,便响起了天真无邪的幼稚童声:“山谷中,早先有过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山上的森林郁郁葱葱、村前河水清澈见底、天空湛蓝深远,空气清新甜润……”
10遍背完后,资琴老师便开始训斥。
声音虽然有些尖尖的,但格外悦耳动听,像在练习唱歌。
“你呀你呀你呀还有你呀,真淘气哇,没耳性没记性哇,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呀?该挨打呀,该请家长呀!不请家长不得了呀!所以更要请呀!不听话还要请呀,看你改不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