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朝虽然覆灭了,但周秀才依然受到宛平县的遗老遗少和走马灯般变化的都督们的欢迎和青睐。
没几年,周秀才购置田产,在北平设了钱庄,送儿子进北平京师大学堂念了书。
不久,儿子成了国民政府的省党部秘书长,一时权贵京华,人人侧目。由此,周秀才在宛平德高望重,位列众乡绅之首。
可现在,周秀才却被当众抓了起来。众人自然知道这是柴司令杀鸡吓猴,可仍免不了一番胆战心惊,暗自思忖。
“知道为什么绑他吗?私自将银俩细软和田契运往北平,已被皇军人证拿获。来人呀!”,柴司令又是一声嚎叫。
大多数也悄悄在干此勾当的乡绅,闻言竟然周身抖动起来。
几个队丁拿着一大张纸走进,“贴!”,柴司令一挥手,队丁便将布告在一边的大墙壁上。
柴进狞笑到:“各位可要瞧清楚了,上面就是各位应当缴纳的数目,三天后,缴纳不清或不够数量的,莫怪柴某不认乡亲,下手无情了。”
话音一落,只见乡绅望族们顾不得矜持和尊严了,一古脑的涌到布告前观看,又一个个的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嗨,吃的,很好吃的。”
石英少佐狞笑着走到桌边,熟练的拿起筷子一撅,将一只香喷喷的蒸鸭一分二半,半只往自个儿大嘴一塞,半只挟给桌边的乡绅:“吃的。”
乡绅厌恶而害怕的扭过头。“你的,吃的,好吃的。”石英又挟给又一个乡绅,乡绅也厌恶而害怕的扭过了头。
少佐大笑起来,笑罢,将嘴里的半只鸭子一扔,呼地拔出了王八盒子,抵住扭头的二个乡绅胸膛:“八格牙鲁!吃的,不吃,死啦死啦的。”
乡绅只得战战兢兢的抓起了鸭子;石英一挥枪,众乡绅都不约而同的拿起筷子,闷闷不乐胆战心惊的吃了起来。
柴进看在眼里,鄙视的骂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群贱骨头。”
少倾,一个队丁从后院匆忙走来,付着柴进耳边悄语。
柴进听罢大喜,逐站起来拍拍手掌:“各位乡绅,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周秀才已答应如数上交征购数量,全部捐资被被皇军拿获的银俩细软和田契。”
乡绅们惊愕间,周秀才已由二个队丁押着来到面前。
只见周秀才颤巍巍的抖着嗓门儿,吞吞吐吐道:“我,我全部捐资皇军需要的征购物资和银两细软田契,还望各位乡绅努力,帮助皇军圣战,建立王道乐土的大东亚共荣圈。”
石英少佐嗷的声窜上来,给了周秀才一个熊抱,然后面向大家吼到:“周的,良民大大的。你们的,良心坏了坏了的。”
柴进带头鼓掌,稀稀落落的掌声,总算给满堂萧瑟的宴席,带来了一丝生气。
掌声中,一位乡绅硬着头皮举起了右手。柴司令满面笑靥的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满怀希望的问:“苏老,你有话讲?”
宛平的前任县长和城防队司令,矜持地点点头。
苏老放开了嗓音:“皇军要打大东亚圣战,咱们支持和协助,责无旁贷。不过,按照征购布告上所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凡咱宛平乡绅人人有份,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众乡绅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可现在有人敢在这鸿门宴上带头说出自己的不满,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于是,一干人纷纷赞同。
柴进瞅着自己的前任,知道这个银发如丝的老家伙不是个等闲角色,一定是想起了什么空子,才敢于在这鸿门宴上发难。
但是此时此地,刀兵森严,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格外举动。
于是冷冷一点头:“有理,请苏老直说无妨。”
“我不是和别人攀比或者过不去,我是替众人鸣不平。柴司令请想,你老一封请帖,自然军令如山,众乡绅再忙再烦,岂有不来之理?”
众乡绅纷纷点头,表示着自已对柴司令的尊畏之心。
见得到了众人的拥戴,苏老越发得意,一捋胡须。
“好了,即来之,则安之,领了皇军的征购任务,可咱心里不平衡呀。咱宛平竟然还有人拒不到宴,更莫说领受皇军的征购任务了,柴司令,你说,如此,众人服气么?”
听到这里,柴进已经知道老家伙所指和其用意了,自然高兴不迭,一抹下巴,故意凉他一凉,没马上搭腔表态。
柴进明白,由于桂二爷的江湖本性,自然与宛平官府和不良土豪劣绅,一向不太和谐默契。
这个苏老在任时,就曾为土匪攻打宛平,自已和城防队丁守得惨烈辛苦,胆战心惊,土匪却死围不退,可桂二爷一出面露头,土匪头就马上抱拳唱喏,引兵弃城而去一事,愤愤不平。
二则再加上与桂二爷有过节的乡绅们摇唇鼓舌,添油加醋,对桂二爷的嫉恨,就上升到了怀疑其通匪和内应的政治层面。
一时,联络乡绅,收集材料,八方暗访,准备惩办。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已很快就因为强占民女案而下台,由北平来的柴进接了肥缺。如此,一口鸟气,只好暂且吞进肚子。
现在,报复的时机到了。
见柴进没表态,苏老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这阴阳柴司令是如何想的?
左思右想一番,干脆挑明道:“请柴司令作主,如果桂二爷也接受皇军征购,那众乡绅是没说的,三天内,所需物资一定到位。”
听苏老直说出了桂二爷的名字,众乡绅便齐声赞同。
柴进见自已稍稍勒马,就控制了局面,逼迫苏老直接得罪了桂二爷,不胜得意。
这才大声的答应:“苏老和众乡绅放心,皇军军威赫赫,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谁敢小觑?桂二难道有三只手和四条腿不成?笑话!来人呀!”
“司令!”
几个恶狠狠的队丁,应声伺候在他左右。“你等立即赶到城西桂府,绑了那大胆的桂二来见本司令。”
“遵命!”
众队丁暴喝一声,拔枪便走。
不到半分钟,一干人退了进来,见了柴进惶恐不安的道:“司令,司令。”
“怎么又退了回来?”
见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气壮如牛的队丁,居然个个垂头丧气,柴进好生奇怪,鼓起眼睛待要大发脾气。
只听得一声悠悠的问话:“柴司令,是不是找我呀?我桂二爷投案自首来啦。”
柴进扭身一瞧,慢慢腾腾迈着八字步走进来的,不是桂二爷是谁?
再细细一看,不禁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与桂二爷同行的,是一身青布长衫的松尾宪兵队长。
目前,众乡绅大多都还不认识松尾队长,见说曹操,曹操到,在刀兵森严的城防队司令部,桂二爷居然和一个教书先生赋诗唱和般悠闲而至,大骇。
一时,个个呆若木鸡,不敢落坐。
石英少佐本不认识桂二爷,见松尾队长陪着一个目光炯炯的汉子漫步而来,从一干人敌视而畏缩的目光中,知道了这就是桂二爷,不禁又惊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