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帝国大学读书时,一位学友对自已喜爱中国茶,中国饭,中国书和中国衣服等一切中国的东西,大为不满,指责为“卖国”与“病态”。
以致于松尾现在一想起来就感到好笑:好东西我为什么不喜欢?天下好东西,要尽入我法眼私囊,尽入大日本帝国,都应该成为我们的掌中物。
不喜欢?皇军兴师动众的跑到中国干什么来啦?真是眼光短浅的井底之蛙!
想过之后,松尾略略有些伤感:那位学友最终战死在中国的关内,据说是被所谓的抗联绑上了山。严冬腊月里,被剥光了全身,捆在一棵树桠上,兜头被浇了一大盆雪水。狂风呼啸中,片刻变成了冻石头,为天皇玉碎了……
松尾突然打了个寒噤,哦不,我才不会像学友那样死得如此凄惨。因为,我是松尾。
啊啊啊!
好悦耳动听的音乐。松尾觉得自已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跳跃,充满了快感,他突然有了一种想发泄的欲望。
一按铃铛,卫兵站在了眼前:“队长阁下!”
“把前天那个破坏份子带进来,我要审讯。”
“哈伊!”
卫兵一鞠躬,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押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咣当,重带上了大铁门。少女害怕的躲避着松尾贪婪的目光,龟缩在墙头。
松尾慢慢走上去,站在她面前,逼视着她。
说实话,松尾本不太喜欢中国女人。他一向认为中国女人肮脏,倔强且性欲压抑,没有日本女人那般干净,温柔和奔放热情。
所以,即便是桂二爷那年轻漂亮的三姨太,面对陌生的男人也忸妮作态,故作矜持高贵,整一个宛平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女人,实际上也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当然,不过,这也并不阻滞他偶尔玩玩儿,权当逗趣。
少女在宪兵队长狰狞的逼视下,簌簌颤抖,像一株风中的弱柳。松尾忽然有些怜悯起她来,唉,谁叫你是女人?
作为女人尚且不幸,在雄性的战争中,更是一缕飘浮一粒微尘。被侮蔑也好,被强暴也罢,死了,也就算啦,谁叫你是女人?
其实,松尾并不知道这个中国少女犯了什么罪?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个“宵禁时,还在赶路。”的罪名?管他哩,反正被皇军抓起来的,都不是良民;而进了宪兵队的任何中国人,不死,也要脱层皮才能出去……
“你的,叫什么名字的?”
“他们叫,叫我云儿那妹。”
“什么的?云儿什么的妹的?”
“云儿那妹!”
可是松尾已顾不上细听了,全身熊熊燃烧着,面目狰狞,几下脱掉了衣服,饿虎扑食般猛扑了上去……
半响,松尾才吃力的爬了起来,按铃叫来卫兵,把昏迷中的云儿那妹拖了出去。
啊啊啊!
怎么回事儿?这音乐没有刚才悦耳啦?松尾瞪瞪发困的眼睛,端起茶碗,准备美美的呷上一大口,忽听得一细碎的瓦裂声从屋顶传来,一激灵,朝上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吓得他嗵嗵嗵的连续倒退几步,窄窄的瓦缝间,一双眼睛正定定的瞅着自已……
说时迟那时快,松尾大吼一声,一纵身,腾上屋架,再一纵身运气,头硬似铁,冲破了瓦檐,纵上了房顶。
只见疏朗的月色星光下,空无一人,清风徐徐,流苎飞飞。
下面响起了喧嚣,一低头,卫兵和赶来的武装人员正齐齐仰着脑袋瓜子,望着他。松尾一纵,下了地,若无其事的摆摆手:“没事的,诸君请回的。”
然后一闪眼,喊住了一人:“宫崎君,审讯得如何?”
担任审讯记录的宫崎白着脸庞,连连摆手:“没结果的,都是些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惯匪的。”
“哦,你的,辛苦了,开路的有。”
宫崎没有开路,却是望着队长,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松尾不耐烦了,皱眉道:“你的,有事的?说的有。”
“队长,我们的,是不是太野蛮太殘酷了的?”
宫崎像下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说到:“不该光是拷打的,应当有理讲理的有。”,松尾倒退一步,眯缝起了眼睛。这个宪兵队内勤宫崎,就像一个白痴,怎么说这如此幼稚的废话?
“中国人也是人的,上帝要我们大家仁慈相爱的。”
“八格牙鲁,开路的有。”
松尾朝他一跺脚,大喝一声,一指审讯室:“你的,进去的,开路的有。”,宫崎就啪地一靠军靴,立正一鞠躬:“哈伊!”,一面转身朝审讯室走去。
看着宫崎的背影,再瞅瞅寂寥的夜空,松尾只觉得自已心肝像被谁狠狠揪了一把。
怎么回事儿?陆军部是怎样在征兵的,我军威赫赫的皇军里,怎么会竟有宫崎这种乳臭未干的奶油书生?
很明显,贴在瓦缝间的那双眼睛注视自已,决不是偶然的。
以对方稍纵即逝的功夫,如果他要下手,自已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玩完儿啦,他是谁?到森严壁垒的宪兵队,来去竟如入无人之境?这太可怕了。
想起死亡刚才离自已是如此的近,松尾冷汗冒了出来。
啊啊啊!惨叫声又起。松尾皱着眉,狠狠的咬着嘴唇:宪兵队酷刑一百八十种,种种剥落人的抵抗意志,样样摧毁人的生存毅力。
然而,搞了大半天,居然一无所获。倒是让担任记录的宫崎君,自已先崩溃啦。唉,这些视死如归的中国人呵……
卫兵走来,往松尾手心塞进张纸条。松尾看了,狰狞一笑,将纸条吞进了自已喉咙。
四更时分,宪兵队已安静下来,哨兵在院落中走来走去,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突然,影子短了许多,原来哨兵已直直的躺在了地上。
二条黑影嗖地越过房顶,一纵身,跳了下来。
他们蹲在阴暗处向四周围细细的打量着,打量着。良久,黑影一前一后的纵向审讯室后的牢房。
其中一个瘦削的黑影手指一戳,竟然一下戳破了三寸厚的钢板牢门,然后贴近一只眼睛,朝里看去。
一切安静,四个戴着脚镣手铐的汉子,浑身血渍斑斑,正在地上曲膝侧身而睡,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黑影朝后面的黑影招招手,双手握住钢门一使劲,竟将钢门轻轻的拉开了。
二条黑影激动的奔了进去,一拉地下的汉子:“好汉,葛大瓢儿,跟我们走吧。”
谁知睡着的四条汉子闻言竟一翻腾,立起了身子,脚手一抖,镣铐尽落,个个手握王八盒子,对准黑影胸膛:“举起手来,你们上当了。”
黑影一楞,还未搭话,门口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
松尾在卫兵的族簇拥下,拍着自已的手掌走了进来:“欢迎啊欢迎,好汉,请露尊容吧。”
一身夜行服头脸紧裹的的二条黑影像陷于了绝境,一动不动。
“投降吧,好汉。皇军优待俘虏,金票和花姑娘都大大的有。”
松尾得意之极,嚣张之极,怎么样?帝国的“天皇花”岂非浪得虚名?本队长算定有人今晚会来劫狱,这不就来了吗?
唉,该死的中国人哪,怎么什么不玩儿就单敢跟我松尾玩儿劫狱?也不怕入了皇军的陷阱?
扑扑扑!
扑扑扑!
扑扑扑!
随着黑影莫名的鼓腮吐息,卫兵和装成汉子的侦缉队员,纷纷倒下,伏尸地下。
松尾惊觉不对,就地一滚,饿狼般窜出了牢房。黑影也不追赶,而是一纵上了房顶,嗖嗖嗖地越房而去,溶入了漫天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