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便爬了起来:“走!开路开路的有!”
柴进对自已时不时能夹上几句日本话很自豪,其他的人,比如桂二爷曹半城苏老狄三爷等宛平名流,就不行。
柴司令外出,虽然再像过去当县长那样一出门,四三一十二个枪兵开道,八抬绿呢大轿晃荡,是不行的了,可排场还是要的。
比如:吸鸦片的全套工具用具,顶花屏蔽大布伞,装茶碗面巾和小吃的漏格大竹笼,镶碎银花边的大扑扇等等。
不然,对柴司令来说,极不方便,也极没面子。
于是,卫兵三人在前三人在后,簇拥着二个力夫抬着柴司令徐步而行,招摇过市。女佣则拎着漏格大竹笼,摇着大扑扇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城东的桂府而来。
闷热的大下午,街上如蒸笼,再加之上午发生的血腥暴行,百姓都躲在自家,杳无人影。
正蜷缩在断垣残壁阴影里,咒骂着该死的侦缉队长和日本人的卖针线侦探,一边想着发生在东城门口大操场的事儿,忽然看见浩浩荡荡一行人自东而来,便手搭凉蓬的望去。
瞅了半天,才看见神气活现的几个卫兵簇拥一个个大胖子过来,忙站起来朝远远的左下面方向使劲儿的搔头。
隐匿在一间杂货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就迅速跑出,径直钻进了拐弯处的“怡红院”。
把“怡红院”当作自已临时办公室的李富贵得到手下的秉报,带上二个侦缉队员,往拖斗摩托的船形车厢里一跳,一阵风似的窜了过来。
柴进刚在桂府大门口停下,这李富贵就像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面前。
“柴司令呵,今天有空出来玩儿?”侦缉队长拱着双手,故意露出卡在腰间大张着机头的盒子炮。
“嗯哪,是富贵哩。”
柴司令正眼都没瞧一下这位曾是自已手下的侦缉队长,而是费力的从轿上坐起,女佣立即趋步上前,为他打扇。
“是我,是李富贵。司令,这么热,你老还出来玩儿?”
侦缉队长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他,“是呵,公事在身呀,身不由已哩。”柴进喘着气,抓过女佣递来的大面巾,揩着一张肥脸,一边咒骂:“呔,这鬼天气,富贵,你干啥哩?”
“执行公务,凡进这间门,都要有松尾队长的命令。”
侦缉队冲着过去的上司点头道:“司令,你要进去吗?”,柴进一楞:“啊?是呵,我要进去,怎么?”
“那就请拿来。”
富贵朝柴进抱抱拳,摊开左手。“什么?”柴进一楞,不明白侦缉队长要什么?“松尾队长的命令哩,司令,我这是公事公办。”李富贵哈着腰:“你老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柴进明白了,这是过去的下属故意在找喳,让自已难堪。
对于这个名义上归城防队司令部领导,实际上是松尾亲自在抓的侦缉队,柴进一直耿耿于怀。
侦缉队也就二三十个人,全是原来不为世人所齿的宛平混混。
可日本人一来,混混变大将,乌鸦变凤凰了。一个个游手好闲,夫法夫天,专干些偷鸡摸狗偷窥跟踪绑架和强奸等下九流勾当,还领着小鬼子按月发给的丰厚薪水。
一干人优哉乐哉,根本不把所谓的正宗的城防队放在眼里。
为此,城防队和侦缉队时常发生摩擦,柴进和李富贵在宪兵队开会,也时常发生吵嘴争执,相互间看不起。
可再怎样,柴进也没想到自已从前的部下,会骄横到如此地步。
柴进气坏了,一拍轿杠:“妈拉个巴子,谁家裤裆破了露出你来?进去!”,李富贵一撩衣服,二个队员拔枪在手,三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逼住了一行人:
“兄弟让你,这家伙可不让你,司令,公事公办,还望理解支持。”
柴进将自个儿的胸脯一拍:“有本事开枪,不开枪是孬种。”
富贵将枪口一晃荡:“司令请回吧,莫在大街上耍野,松尾队长要是晓得了,多不好。”
这可真让柴进为了难,松尾是打的电话命令自已前来,难道还要再找松尾证明不成?不证明,这李富贵横竖不让进,还连嘲讽带嘲笑的,自已这司令面子往哪儿搁?
打道回府,没找到桂二爷,松尾那儿怎么交待?
其实,侦缉队长当然明白对方是奉了日本人命令前来。要不,这么个闷热天,浩浩荡荡的绕了大半个城的,跑到城西做什么?
见这个所谓的城防司令被自已为难得差不多了,富贵方轻轻一笑,将盒子炮别回腰间:“司令,这样吧,我到宪兵队问去,你老先进去,事后补也行啊。”
柴进气哼哼的瞟李富贵一眼,再向冷笑着在一旁看热闹的桂府守卫喝到:“傻笑个什么?快秉报桂二爷,我柴司令上门看他来啦。”
一面朝李富贵的背影瘪瘪嘴:“妈拉个巴子,你哩,去自个儿热着吧。多久撞在老子手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柴进哪里知道,李富贵今非昔比了,怎么会去自个儿热着?倒是一溜腚儿进了“怡红院”,让花枝招展姑的娘们替自已捶腿泡茶,打扇,捏肩膀和撒娇去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隔着老远,柴进就抱拳吼着:“桂二爷,兄弟给你赔罪来哩。”,桂二爷冷冷的坐着,一面与团副说话,一面慢腾腾喝茶。
待柴进装腔作势的吼近,一挥手:“柴司令,你今天杀人有功,该是我们向你祝贺哩,三姨太,上茶,上好茶,上最好的茶!”
说罢,二爷也不让座,只对隔座的团副和桂三慢悠悠讲到:“……所以说,这家贼比外盗更可恶,忘记了自已身上还有哪一点儿零件是爹妈给的。
他血管里流的不是祖宗,是小鬼子的屎尿哩。真是不知廉耻,数典忘祖,迟早得让人剐了。”,“那是,这家贼以为中国完了,抱小鬼子的粗腿可以到天黑呢。”
团副慢悠悠的端起茶碗呷一口,轻轻放下,就像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一样搔搔自已头皮。
“听说葛大瓢儿们归天时,几缕幽魂绕着家贼久久不散。如此看来,这厮命不久矣。”,“这家贼笨呵,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狐兔完,走狗烹?如此伤天害理,也不怕被人灭了九族?”
桂三愤愤地一拍桌子:“他还自以为自已为小鬼子立了功,小鬼子要赏他个万里江山,长安节度使哩,可怜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