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钱大隐藏在山嘴这边几棵高大的松树后面。他看见甲长在前,两个官兵在后。官兵甲说:“甲长,你不要骗我呀,这样的好事,怎么撞在你手里。”
甲长说:“我好酒好肉地招待他,还让家妓陪伴他睡觉。他这时还在温柔乡里做梦呢!”
官兵乙说:“那更好,免得我们多费手脚,在床上就将他提起来,好捆绑。”他已跟在官兵甲的后面,是最后一个,走到了钱大藏身的松树前。
钱大闪身而出,从后挥刀砍去,官兵乙脑袋落地。可怜的他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官兵甲听到后面的动静,一注血喷到他和甲长身上。他一转身,钱大已一脚踢开没有头的官兵乙,劈面一刀,将官兵甲剁倒。
甲长看到眼前的变故,撒腿就跑。钱大哪里能放过他,在后紧紧追赶。
甲长跑到屋子的拐角处,突然被长工扔来的一根打狗的木棍绊倒在地上。钱大上前,劈在他的后背上,一条刀口有尺余长,顿时,鲜血翻飞。钱大踩在他的屁股上,问道:“你怎么这么歹毒呢,为什么报官?”
甲长对长工嚎叫:“快拿我的猎枪来。”他示意长工用猎枪来枪杀钱大。
长工给钱大使眼色,做挥刀劈人的动作。他急忙地说:“好,主公老爷,我去拿猎枪。”他迅速地钻进屋里。
“我不能留你了。”钱大又一刀挥去,正中甲长昂起来的头颅。刀去,头落,滚在一旁。那甲长的两眼还睁得溜溜圆,似乎死不瞑目。
长工将一杆土铳拿在手里,奔向钱大,说:“老爷,猎枪来了。”
钱大从长工手中接过土铳,向从屋里赶来的家丁扣动机关,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三个家丁倒在地上。这是土铳里灌满了若干铁子,打出去就有十几平方米的杀伤力。铁子在近距离能穿透虎、豹、野猪、熊的厚皮。更能透过人的身体任何部位。那家丁被迎面来的似流星雨的铁子打中,也被击穿了若干窟窿眼,还能活命吗?
厢房里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听到外面的惨叫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她问声:“外面,怎么有这么大的动静啊,是不是狗子咬了官差呀?”
钱大一个箭步冲进了厢房,那女子正在穿衣服。长工也跟着冲进了厢房,他拦在钱大的前面,说:
“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是被逼无奈,豢养在富人家里,苟且偷生。”
钱大说:“留她不得,我差一点被她温柔乡迷住,丢掉性命。”
长工说:“看在我的份上,她是甲长早已指定给我的女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要杀就杀了这富豪的一家吧。”他留了一个心计,借刀杀人,只要将这甲长一家灭门,他和这个女人就享用万亩的林地,数百亩的良田,还有这偌大的一个院落。再和这狐狸精似的女人生下一大串孩子,重操家业,好翻身做人。
“好,我成全你俩。但你记住,你要做一个良民。”钱大用刀背指点着长工的额头,说,“你若是为富不仁,这口刀就能切下你的头来。”他说着,大踏步走出厢房。长工和那女人只听得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知又有几颗人头落地。
厢房里的女人,这时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钱大就是杀人犯,已将甲长一家灭门。她颤抖着抱着长工:“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今生,只要你不嫌弃,我只能以身相报了。”
长工说:“娟子,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是我的女人么?同时天涯沦落人,我们今生今世难分难离。”
那叫娟子的女人抬起泪花花的眼睛,更为怜爱娇媚几分。她把长工抱得紧紧地贴在身上,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依靠。
长工将她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说:“你别出声,就在被子里藏着,我出去应付一下那人。不然,他性急,杀人,已杀红了眼睛,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的小美人挥刀成两段。听话哦,别出声。我出去,就来。”他出门,反将厢房的门带上。
钱大已经将屋里屋外搜寻了一遍,凡是活口,都杀灭了,他提着滴血的大刀,对长工说:“我该走了,你下山去报官吧。我向深山里逃去。”
“你等等。”长工说,“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干粮,并将火药和铁弹子给你带上。一把大刀,一杆土铳,防止野兽侵袭,还可以对付一下追来的官兵。”
“你是一个好人。”钱大感激地说。
长工从厨房拿来一口袋烧饼,还有一布袋铁砂,一包用油皮纸包住的火药,捆绑在一起,放在钱大的肩上。钱大一手握大刀,一手提土铳,肩挂三个大布袋,迅速沿着眼前茂密的森林小道,往高山走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一大队官兵从山下的林荫小道上来了,转过山嘴,看到有两个官兵倒在血泊中。于是,带队的官长一声喝令,追杀过来,转过屋角,看到长工正在一边搬动甲长的尸身,一边哭泣道:
“老爷呀,你真是命苦,被那该杀的逃犯一刀尸首分离。”
领头的官兵一把将长工提溜起来,喝道:“快说,杀人的逃犯向哪里逃了?”
长工说:“往山上去了。”他随手指了指眼前的这面山坡。
领头的官兵派了一个小兵卒下山报信,他自己带着五个兵丁向上山的小道追去,走了十余米远,他回过头来,说:“你准备好酒肉,晚上来这里过夜。”
“好。”长工答应着。他赶忙将那狐狸精女人喊下床,一同准备晚餐。他知道,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不是好惹的狼,不伺候好,他们就要撕他的肉。
钱大一口气就翻上了山顶,高大的树木里好藏身。他站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将半山腰的甲长大院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对官兵在院前停留了下来,一人下山去了,其他数人钻进了树林,是沿着上山的路追上山来了。现在天已傍晚,黑夜即将来临,要穿越脚下的这道深深的峡谷和悬崖峭壁,稍不小心,一脚不稳,就有可能葬身谷底,不如就在山顶上,就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只要官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他将提在手里的土铳上好铁砂和火药,将纸捻子点燃,趴在岩石后面,注视着林间小道的动静。
领头的官兵不时驱赶着前面的五个小兵卒,迅速地在上山的小道上追赶。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捉拿一个草民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钱大已是将所有仇恨集于一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拼死一战,还有活路。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条。
官兵们都是冲着悬赏而去,为了钱财,激发一身能量捉拿在逃的杀人犯。谁知道快上山顶之时,走在前面的两个兵丁已进入钱大的土铳火力范围。钱大将土铳的引信点燃,这个特制的土铳有两个开关,一个是用小火炮放在扳机里,扣动扳机,打燃火炮,带动火药;一个是点燃引信,引燃火药,发射铁子。前者,有时是哑炮,后者是百分百准确。
当钱大点燃快引,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兵丁中上铁子,穿透了身体,倒地毙命,后面的兵丁也被铁子擦伤,鲜血直流。
领头的官兵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回跑,受伤的三个兵丁也跟着回转。他们一溜烟地跑到了半山脚的院落里。天已经黑了。他们进了院落,关门闭户,并在大门上加上门闩,用桌凳将门抵上,加固门窗的防御能力,生怕钱大半夜之时,摸下山来,悄悄地要了他们的性命。
长工和那女人将煮好的鸡、鸭、鱼、肉重新上火温热,摆上餐桌,斟上酒水。受伤的兵丁用清水洗去了血渍,只见伤口处流着血水,火辣辣地痛。但是,只要一端酒碗,吃上酒肉,一切的疼痛抛到了脑后。
官兵们划拳喝酒,还有女人陪伴,这些酒规在什么时候不得改变。领头的官兵三碗酒下肚,满面红光。他点名要那女人给他倒酒。长工说:“我们要将地上的血迹扫一扫,一大堆尸首堆在一间屋子里,要分开停放。”
领头的官兵拿起一只酒碗砸向长工:“放你娘的屁,填埋死人是你的活,为什么要扯上她呢?”他向女人招手,“过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陪爷们喝酒睡觉。”
要在往日,这女人的狐媚劲早上来了,还不等着官差招呼,上了桌子,贴上身去。今日,遭遇变故,屋里屋外散发着血腥味,拌和着冲天的酒气。她要恶心呕吐,哪里还有心思调情打俏呢?她说:“对不起,官爷,今日小女子身体不爽,就免陪诸位。”她说着,向他们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只见领头的官兵一把掀翻了餐桌,碗筷碎了一地。他吼叫道:“你这个婊子样的女人,不识抬举的东西,胆敢怠慢老爷。”他将手一挥,“上。”那三个带伤的兵丁一拥而上,将那女子抓小鸡一样拎起,提到了厢房里。领头的官兵急忙脱下衣裤,他们七手八脚将那女人扒得精光。
长工在外面呆呆地站着,只听见厢房里,那女人一声惊叫:“哎呀,妈呀!”
“啪”地一声,领头的官兵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那女人的腰上:“你喊啥,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受用不起了。求求官爷,我早已身怀有孕,暂且不能侍候爷们。”那女人说,“你们四个畜牲。”她被四个官兵轮奸着。官兵们哪里听那可怜的女人诉说!
长工受不了眼前的灾难。只好悄悄地打开一侧的边门,到院外透透气。过去的时日,官府来人,那个女人静静地伺候着他们,从没有打骂之声。尽管那女人心里极不情愿,但是,还是笑意相迎,笑脸接客。哪有今日,在血腥的气氛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官差还敢寻欢作乐。女人不从,就霸王硬上弓。
在黑夜里,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长工。他大吃一惊,原来是钱大摸下山来。长工说:“你怎么还没有走呢?”
钱大小声问道:“那些人呢?”
长工说:“还有四个,都在那厢房里,和那女人强求寻欢作乐。”
“一不做二不休,”钱大提刀在手,“我去结果了他们,再走不迟。”
长工说:“小心啊。”
钱大把土铳交给长工:“你在大门处藏着,只要他们跑出来,就开铳打死他们。”
钱大和长工迅速摸进了屋里,钱大让长工站在厢房门口,他持刀迅速闪到了厢房,只见三个兵丁一人摁着那女人头,另两人分别按下女人的两腿,领头的官兵在女人身上扑着,几身白白的肉在烛光下,闪动。
钱大“呔”地一声大叫,挥刀结果了一个按腿的兵丁,又一刀将那另一个按腿的兵丁脑袋砍下,血喷在床上,滴在那女人的身上。
领头的官兵一愣怔,回过头来,惊恐地叫道:“怎么是你?”钱大一刀劈在他的嘴上,半个脑袋就没有了,他倒伏在那女人身上。另一个摁女人头的兵丁见势不妙,丢下他们,拔腿往外跑。
这时,长工将土铳抵在逃向厢房外的兵丁胸口上,一扣扳机,“嘭”地一声响,强大的火力伴着铁子,将他的心脏打出了体外。
那女人已昏死过去,浑身是血,流淌在床上,分不清是官兵的血还是她下身流淌出来的血,她只觉得下身里火辣辣的疼痛。
钱大问:“还有人吗?”
长工说:“这四个畜牲已被结果了。有一个兵丁早已下山去报信,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钱大说:“也许他已经带人马杀上山来。”
长工说:“黑灯瞎火的夜晚,官兵们不敢擅自行动,他们是贪生怕死之辈,不会在黑夜里上山,最早要到明天天亮前行动。”
钱大将扑在女人身上的领头官兵掀下床。只听得那女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醒转来了,一摸浑身是血。当她看到钱大之时,一下明白了,她感觉得救了, 也顾不得赤身裸体,跳下床去,扯一条衣裤擦拭身上的流血。
长工打一盆水来,她伸手盆中,双手向身上浇水,洗不尽的血水顺着身子往下流淌。
长工又打来一盆水,她接过盆子,当头淋下,将血水冲洗干净,洁白的身躯展示在男人的面前。她迅速抓起被官兵扯烂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苦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这个女人笑起来,真是妩媚,难怪大家称她“狐狸精”呢,真能迷人!
钱大无心和女人调情,他在收拾着刀、枪等物。他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狐狸精女人说:“这么黑夜,你到哪里去呢?”
“往山上去。”钱大说,“官兵追上来了,大家都要遭殃。”
“哪能呢?”女人撇了撇嘴,飞扬一下眉头,说,“那些人只会吃喝嫖赌,是冲锋在前。像打仗这样的事情,都是畏缩不前。”
钱大将官兵的另一把刀拿在手里掂了掂,他要多带几把大刀,既要防野兽,又要对付官兵的追杀。
“你在这儿歇一宿,明早就上山,还来得及。”女人还是替他着想,“那些人,我最清楚他们的本性,他们在我身上花的有些功夫,我太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今晚绝不会上山追杀你。如果是让他们上山来吃喝嫖赌,可能会争先恐后地上山来了。”
“嗬嗬。”钱大笑了笑,“你说得对,他们那些畜牲鱼肉百姓,不管死活,吃饱了,还要寻花问柳。”
“家里三妻四妾还不够他享受呢。”女人说,“还要到这穷乡僻壤寻求刺激。”
“你为什么要迎合这些畜牲呢?”钱大再试一把大刀的锋刃是否锋利。他问,“在这儿过着不是人的生活?”
“我也是穷人出身,因为家里姐妹多,无田无地,父亲欠甲长的田租,就把我卖到这儿,做了甲长的家妓,受尽了官府人家的欺凌。我从十三岁时起,就做了他们的玩物。”女人说着,眼角流出了泪花,“你亲眼看到了,如若不从,他们就像虎狼一样扑上身来。”
这时,长工已经准备好一些面饼和一些肉夹馍,装在一个布口袋里,递给钱大说:“这些,你多带上,在深山野岭里用得上。”
“你们是好人。”钱大说,“今生不能报答你们的恩情。”他接过布袋,斜扛在肩上,“只是连累你们了。”
女人从家甲长房间里拿来一件皮大衣,披在钱大身上,说:“山上寒气大,这样能御寒。”
钱大说:“这里的事请,你们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就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与你们无关。”
“你真英雄。”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长工说:“我们会应对他们。”
钱大说:“你们也逃吧,这里已经废了,人都死绝了。但是,只有你们俩活着,官府不会放过你们。”
“是呀。”女人说,“我们也走吧,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哪里有我们安身的地方呢?”长工说,“我们将这里收拾干净,等待官府的人来后,将这些死人埋了。就在这守着。”他有些犹豫,不舍得这里的庄园。
“好了,我要去了。”钱大背扛大袋小袋,一杆土铳,手提两把大刀出门。
女人赶紧跟上,送出院门。钱大穿着女人给他的皮袄,背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迅速消失在黑暗里。他向山上的小道逃命去。
长工拉转女人,说:“他说的正确,这里不是他久留之地。”
女人扑闪着泪花花的眼睛,看到院里,屋内屋外的尸体,闻到血腥气味,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扑进长工怀里:“我们该怎么办呢?死了这么多人。正如上山的那人所说,官府能放过我们吗?”
“已死无对证。”长工说,“官府的人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我躲在猪圈里,外面发生的事不知道。”他扶着女人,又说,“你说,你正在茅房里,外面发生了杀人的事,你吓得躲在茅房角落里,不敢出声喘气,这才逃过了一劫。只要这个事情过去了,我俩就安心地生活在这里,生儿育女,过好下半生吧。”
“真美死你了。”女人又凄惨地笑了一下,说,“好,我就听你的吧,按照你的安排,在这个罪恶的大院里苟延残喘。”她在这血腥的夜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展望幸福的明天。
钱大拿了粮食、弹药、刀枪,一身热血沸腾地直奔山顶。在快到山顶的时候,在这漆黑的林间小道上行走,忽然看到道路的前方,有一对对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还有嘶叫的“呜呜”声。他陡然一惊,顿时一身冷汗,马上意识到几只豺狼在抢食那两具兵丁的死尸,相互撕咬。他一看树林里还有无数对亮晶晶的眼睛不缓不慢地向他移动。他明白,再往前去,就要落入豺狼的阵中被活活撕成碎片。他忽然机灵一动,听老人们说过,虎、豺狼怕火光。他摸出火镰子打燃,看到那树林里忽闪的双双眼睛停止在原地。钱大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举起火把向前进。他又听得“呜呜”的长鸣声,是领头的豺狼仰天嚎叫,向远处的同伴发出求救信号,只听得山顶那边传来“呜呜”鸣叫声音。还有那山顶上树林“刷刷”声响起,无数只狼奔扑上来,增援这只小分队狼群。
钱大知道形势不妙,只好手举火把倒退。树林里无数的亮晶晶的眼睛形成一条绿莹莹的丝带向他逼来。狼群只是惧怕钱大手中的火把,而未能向他展开攻击,一旦领头的狼无所畏惧地向他冲来,群狼就会拼命地跟进,他的身躯还不够这群狼的每一口咬食。
长工听到了半山腰里狼的嚎叫声,在院子里一看,山顶到山腰都是点点星火在林子里闪烁。有近千只豺狼闻到了这里的血腥气味,集合过来了。如果不逼退这群狼,今夜这房院落不得安宁。狼群有他的本性,它们踩着狼身翻过高墙,它们轮流用屁股撞开门窗。只要打开一扇门洞,危险就降临在这院内。
正在上山的钱大更是处在危险的漩涡中心。他吩咐女人在院子里堆干柴。他抱着秸秆、树枝子堆在院门处,分作几堆迅速点燃。一时间,数堆篝火燃起。长工向山上喊道:“好汉,快下来。”山上狼群看到半山腰的平坝上有冲天的数堆火光,停止了向山下运动的步伐。
钱大看到身后的火光,他回转身来,快速向下跑去。当他走到一处乱石岗时,他将背上的粮食袋、弹药袋、土铳和一把大刀藏在石缝里,并且,搬几块片石盖上,做了一个记号。他只带一把大刀,向那亮着火光的地方跑去。当他来到火光堆前,再向山上望去,那山顶上绿莹莹的的无数颗眼珠在跳动,那是狼群,它们不甘心撤退,在那山上呜呜咽咽的悲嚎。
女人拉过钱大的手,说:“你命大,一般猎人遇到这么一大群狼,早已没命了。我刚才还说了,叫你今晚不要逃命,差一点送进狼口。”
长工说:“今晚就在这过夜吧,我知道这院里还有一口地窖,暂时藏身在那里,明日一早上山不迟。”
女人补充道:“这几日,只怕山上那群狼不散哩。早晚还是他们的口中餐。”
钱大说:“官兵追上来,岂不连累你们?”
长工说:“应付一时是一时,先躲过眼前难关,再说后话。”
“地窖很隐蔽,只要我们不说,你可以在里面藏身几日。”女人动情地说,“到时我偷偷地给你送饭就是,饿不着你。等狼群散去,你再动身,逃往深山区。”
钱大说:“这里很危险,前面有狼群,后有官兵。”
长工说:“这里是襄阳府的保康县与神农架交界处,也就是神农架边缘地带,现归房县管辖,也算得上是一处不安宁之所。我们甲长是这里富甲一方的土豪乡绅。每年要接待各路来的官员兵丁无数。有时,也受野兽、土匪的惊扰,就修有地窖,将家眷藏在地窖里避难。今天正好,你用上了。”
钱大说:“只有如此了,多谢二位相助。”
于是,长工从火堆中抽出一支仍在燃烧的树枝举起,在前带路。他在院子西南一角掀开堆积的杂物,按一下院墙上的一块青砖,墙脚处一块石板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进出口,顺着洞口的台阶下去,里面很宽大,有几间房子大。长工说:“地道里准备有床有水,还有方便的地方。你在里面放心地藏身,我不开洞口,你就别乱动。”
女人很多情地拿来几盘干果,烤饼之类的东西,嘱咐道:“饿了,就填填肚子。我有机会就给你送一些热食之类的东西进来。”
钱大千恩万谢地走了下去,他一手拿着一盏桐油灯,一手提着一把大刀,向下走去,下了八、九步石级台阶,就到了地窖的地面,约有五十平方的空间,里面果然支有床铺,也就是简易的地铺。
女人端着果盘跟随他身后进来了,她说:“我在这里住过几回,为的是躲兵匪。一次是土匪来袭,躲在这里;一次是官府来人,我身上来红了,也藏在这里,免得落下一身病根子,成了一个废人,甲长还得花钱买个姑娘。”
钱大说:“你也真是造孽。”
女人叹了一口气:“命苦。穷命出身,就得受罪。”
“快点出来啊!”长工催促女人,在上面喊道,“我要关洞口了。”
“啊,”女人答应着,将几盘干果和烤饼放在一张矮桌子上,说,“我上去了,不叫你,别出声。”她还指了指透气的地方,“这儿通到竹林外的河沟边,没有事就不要点灯,灯光透过去了,容易暴露行踪。”她往回去,还说,“等我上去后,就将灯熄灭。”她又回头嘱咐道,“你要方便,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土坑,可以拉屎拉尿,落到河水里,被水冲走,又干净又不落痕迹。”
钱大点了点头,看那女人娇小的身子出了地窖,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地窖口关闭了,只有油灯的光亮闪着。他将油灯一口吹灭,倒在床上。静静的地窖里,只听得细小的溪流声“哗哗”地流淌。他在这数天里,身心疲倦,倒头便睡下了。他不知明天的命运如何,只有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