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沉痛的解释到。
“我的生命,是监理经理用生命换来的,所以我要对他叩头下跪。”
青话听得瞠目结舌。
似信非信。
“这么巧?他为什么要拼命垫你?再说,脚手架垮塌不过几秒针吧?他怎么有时间扑过来?难道他事先知道会出事儿?”
青黛被问住了。
张口结舌/
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青黛和这个现场监理,也并不太熟。
自从公司费尽周折搅到这工程后,就进入了全公司总动员。公司的主要业务和特长,是替房地产楼盘的开发,拆迁,售前售后等一条龙策划服务。
与众多此类的策划小公司一样。
平时和行业里具有分包或总承包资质的大小建筑单位,有着联系。
按照行业潜规矩,有幸拉到业务的策划公司,都把实质性的建筑工程,以合作分成等方式,全程转包给建筑单位。
说白了。
就是从中赚得一笔不薄的介绍费。
由承包的建筑单位,自行对真正的甲方负责。
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是介绍身为房地产策划公司的大本生女文员,青黛就没少和这些平时若即若离的建筑单位来往。
自然也和相关的人员,有所接触熟悉。
那个建筑单位的现场监理呢?
一来二往,就与青黛认识相熟。
得知眼前这个风姿绰约大龄美女,居然还是单身,就暗自有了爱慕之心。
爱美之心,人之皆有,本不可非议。许是己逾四十的现场监理,这些年靠着房地产建筑,兜包有些鼓涨不安,自己也刚好把原配蹬回了乡下,就对青黛存了非份之想。
英雄自古起于蒿蓬!
成功从来与人大乐!
多金,则是这二项的基础。
基础比较扎实的现场监理,就时时以青黛的保护人和追求者自居。
从乡镇企业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也许明白美人儿并非看得起自己。可这些年在大城市看多了,只要多金和有决心,凤凰配乌鸦,乌鸦变凤凰,不是到处在上演?
至于什么心心相印,执手相握,白头偕老云云。
那不过是书上哄人的玩意儿。
当下,合得来则合,合不来就离。
新时代,新观念,时髦潮流,深入人心呢。
对方的爱慕与心思,都清晰地写在护花使者般的动作之上,大本生青黛岂可不知?作为女孩儿,特别是工作事业诸事不如意的大龄女,能有人追,自然是好事!
有时。
心情不顺。
烦恼顿生。
囊中羞涩。
自然也乐得享受享受对方的殷勤,或叫痴情。
毕竟,坐在金壁辉煌的大酒店,听着优美动听的世界名曲,品尝着叫得出或叫不出的美味佳肴,瞅着对方那拙于表达的情愫,于每个女孩儿都是一种诱惑,幸事和浪漫啊!
但是真要谈婚论嫁,不提。
结果,双方相识不过三个月,就摊上了这要命的大事儿。
说实在的,当时如果不是现场监理舍身救美,青黛姑娘必香消玉殒。
至少也得玉体受损。这是毫无疑义的。
不过,脚手架意外倒坍时,正和青黛并肩站在一起,双臂分靠在提升机铁栏上的现扬监理,能在生死相交的几秒时间内,将自己整个肉体垫在青黛身下,也确非常人所能想像。
就连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护的工人干部,都惊愕的摇头。
连呼不可思义。
匪夷所思。
这大约除了是现场监理多年高空遇险,生成的丰富经验和敏锐反应外,恐怕还得缘于那人类亘古不变的二个字——“爱情!”!
也难怪连青话听后也不相信了。
当然,青话也不可能明白,现扬监理舍身救美的个中原因。
听了女儿的回答,虽然作喟然长叹感动状,却也警觉的扬起了眉头。
“原来是这样?那是得下跪叩头,人家等于你的再生父母啊!这事儿太令人感动了。”
揉揉自己的眼睛,又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呢?还得重重的去登门感谢才行啊。”青黛到底年轻,一吐为快。
“离了婚的。
前妻在乡下。
还有年仅七岁的儿子和年过七十的老父母。
都跟着他在城里生活。”
青话的脸,由睛转阴:天!这还了得?家里从此不平静了:“这事儿哈韩知道不?”青黛摇头:“我没说过,不清楚。”
青话上前。
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那就是说,这些,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感觉?”
青黛点头。
“感觉!”“也就是说,所谓的舍身救美,不过仅仅是巧合和臆想而己!”“也可以这样分析。唉妈,你什么意思嘛?”
青黛突然清醒过来。
警惕的瞧着老妈。
“人家为了我,连命也丢了,难道我们聊聊都不可以?”
“到此为止,听妈的。”
青话上前抱住女儿:“孩子,你还年轻,这事儿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完全颠覆我们的生活,影响你的前途。不要再对人说起,彻底忘掉它。”
母亲斑白的鬓发垂下。
擦滑着青黛脸颊。
她感到一阵舒适的痒痒和从母亲身上传来那熟悉的奶香,在心海泛滥。
儿时的情景涌到眼前,不禁有些感动的点点头。
青黛看看怀抱中的女儿,蠕动着嘴巴还想叮嘱什么?可忍住了,只是关切到:“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妈,对不起!我为刚才对你道歉!”
“你己经道过歉了。
我也早忘记啦!
乖!睡吧。”
青话放开女儿,拉上门走出。屏幕上一片闪光,伴着诗一般的朗诵:“……举重若轻,历尽风云动魄;不动声色,难掩稀世动能。2012年款揽胜运动黑标限量版,仅与少数内蕴契合者同行!”
其间,夹杂着响亮的呼——呼!
呼——呼!
呼——呼!
青话从搭拉着脑袋瓜子的老头子手里,抢过遥控器一挥,屏幕消失,声音嘎然而止,客厅一片幽暗,复归平静。
老头子却骤然惊醒。
抬起一头白发。
朦朦胧胧的惊问。
“谁?谁抢了我的方向盘?”
青话把遥控器往电视机上一放:“上床睡!去洗脸洗脚。”老头子听清楚是老伴儿,头一歪,又搭拉下去:“他妈,好哇,洗,啦!呼——呼!呼——呼!”
青话只得重新拧亮灯。
用力把老头子从椅子上揪挪起来。
“哎哎哎,11、2点啦,上床睡。
想生病是不?你就不要鬼咳鬼咳的故意吓人呀!”
老头子大约是被揪挪疼了,闭着眼睛,伸手去推老伴儿的双手,咕嘟咕噜的:“干嘛抓我的方向盘?要翻车的,要出大事故的。”
青话哭笑不得。
凑近他耳朵压低嗓门儿吼到。
“早翻车啦!
车管所的都来处现扬啦,你还不起来?”
老头儿一下睁大了眼睛,左右看看,再摇摇头:“几点啦?”“二根针迭在了一起,自己看。”见老头子给自己弄醒了,青话也不客气了。
将他往厨房一推。
“洗脚洗脸去。
你要让你的宝贝女儿,再捏着鼻子骂你?”
老头子这人呢就这特色,不管何时何地,一旦真正清醒,就双目炯炯,思路清晰,跃跃欲试,与小学老师的那个春钱,基本上是神似形异。
“好的,马上洗,有热水没有哇?”
“倒水瓶!倒水瓶!”
“青黛睡了?”
“睡了!动作轻点,明天还要上班。”
青话有些感概的瞅着老头子黑糊糊的背影,一耸一耸进了厨房。当初,就是冲着他这股干练和爽快,自己才在众多的求爱者之间,选择了他。
年轻姑娘青话。
有一种直觉。
自己这辈子和计生员有缘。
也许再怎么努力奋斗,也离不开这间办公室了。
那么,亲爱的夫婿,你努力吧!你那么高大有力,正直勤快,兢兢业业,谁看了谁都喜欢。不是说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付出有回报吗?
我青话的希望不高。
野心也不大。
只要这市交通局的大小职位,有你一席就行。
风雨飘摇,风雨如晦,那些年啊,这样的思绪,占据了洁身自好,默默无闻,盼夫成龙的小计生员,多少个黄昏黎明?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鸣呼!可怜天下女儿心!
青话甚至怀疑,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中了这家伙精心设置的男色计?
幻境消失。
浮华散尽。
当初风流倜傥的白马王子,变成了眼前这昏昏欲睡的老头儿,青话实在弄不清楚,是自己的期望值太高,还是岁月太残忍?
凌晨。
青话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使劲儿蹬了半天的脚,才睁开了眼睛。
老头子正趴在自己身上呢。
“你在干什么?”“嗯,嗯嗯,嗯!”“哎哟,死老头子,深更半夜的,你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别动别动,快啦快啦,别动。”
青话眼前突然一片明亮。
年轻时的你欢我爱。
中年时的坑坑洼洼。
一刹那间全涌了出来,活龙活现,栩栩如生。
天啊,可那是青春勃发的少年和雄峻沉厚的中年啊!现在这么老啦,老头子还这么亢奋,怎么得了?“嗯,嗯嗯嗯!哈,哈哈哈!”
青话只觉得自己满脸滚烫。
一使劲儿翻腾,摔掉了他。
正全心全意处在亢奋的老头子,被老伴儿狠狠摔在床沿上。
身子一弓一弹,啪碰!哎哟!跌倒在地板上。
这种几十年的老红砖房,所谓地板,也就是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铺了一层翠绿的复合膜纸。这还是几年前青黛毕业工作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对整间屋铺墙纸时,一并铺垫的。
激愤中的青话。
听到老伴儿一声惨叫后就没了响动。
连忙一把按亮桌头灯,腾的爬了起来。
明晃晃的灯光下,可怜的高司机露着光屁股,缩曲着身子一动不动。
青话欠起身子拉拉他,没动,又伸手推推他,依然没动。青话有些慌神,老头儿虽然平时还没甚大病,可毕竟六十有一啦。
再则,这男人不比女人。
六十岁就是一道生死分水岭。
跨过这道分水岭,任平时是如何生龙活虎,不可一世,都老态毕现。
一天不如一天……
青话飞快下了床,蹲下来拉老伴儿,还好,到底拉了起来。但见老头子眼睛紧闭,口吐白泡,大约是跌得不轻。
吓得青话轻轻把他扶到床上。
先替他拉上睡裤。
再伏在他胸前听听。
然后注意地盯着他面部。
稍具救护常识的计生员知道,如果对方喘气不均和面部越来越潮红,那就危险了,必须立即向医生求救。
不过还好,一切依旧!
看来,亢奋中的老头儿,或许只是一时跌昏了过去?
可再想想。
青话仍不敢大意。
就从小抽屉找出社区医院的急救电话卡,拎起了电话。然而,青话的手指点在按键上,却没按下去,她又有些犹豫不决,是不是先叫醒女儿一起看看?
要不,老头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二短,还真不好对自小和老爸好得腻味的女儿交待。
青黛终于被叫了过来。
披着睡衣,杏眼朦胧,鬓发散乱,胳腿雪白的青黛,听老妈说后也急了。
她一把拧开大灯,呼地掀开被子,急切的叫到:“爸,爸,你怎么啦?爸呀!”
灯火通明下,老头儿双眼紧闭,双腿蹦得笔直,双手握成拳状,沉沉的睡着。青黛一睛扑下了老爸身上:“爸呀,你到底怎么啦?你说话啊!”
无果!
复抬头看着老妈。
“我爸怎么啦?
睡得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抬头瞧瞧床头小钟:“这才三点钟,你俩吵架斗嘴啦?还是你动手打了我爸?”青话满脸通红,扭过头,不敢瞧女儿眼睛。
老头子这种突丌的深夜求爱,过去也曾发生过。
被惊醒后的青话又惊又怒。
总是拼命挣扎反抗。
大约是每次都被女儿听见了。
青黛上班离开时,总是把防盗门关得砰砰直响,像是在给爸妈提严重抗议。现在,一见老妈的神态,青黛又明白了,轻蔑的瘪瘪嘴巴。
“都七老八十啦,还穷折腾?
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青话听得又羞又气。
可瞧瞧一动不动的老头子,实在不便发作。
只得求饶似的催促:“看看你爸,快看看你爸。”其实,对于这种突发事情,青黛更是毫无经验,只能返过身连连推推老爸,不断呼喊。
青话突然醒悟过来,赶快按下了电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