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跟北方人的主食不一样,气候温润的潮汕地区盛产大米,居于南方的潮汕人以大米为主食,巧手的主妇们还能把米做成各种各样的粿品,粿是众多潮汕小吃中最特殊的一大门类,是潮人生活中独特的粿文化,它代表着潮汕饮食文化中重要一面。
北方很多地方以面为主食,山西面食全国出名,山西人的日常面食从熟制方法上可以分为蒸、煮、煎、烤、炸、焖等几大类。今年我去山西学习一个多月,每天都是吃面食,品种琳琅满目:刀削面、拉面、揪疙瘩、栲栳栳、灌肠等等。山西人真聪明,据说山西面食做法有280多种,品种之多令人惊叹。
潮汕的粿品种也毫不逊色于北方,潮汕素有“时节做时粿”,“时令防时病”的说法,就是不同季节的祭拜对象做不同的粿品,不同的季节吃不同的粿品来预防疾病。正月元宵做甜果、酵粿、菜头粿,俗称“三笼齐”,就是取“甜、发、有”的好彩头;清明做朴子粿,五月端午做粽子,七月盂兰节做白桃粿,八月中秋做月糕,十月半祭拜五谷神庆丰收做“尖担”粿,冬至过节做冬至丸等,一年做的粿品多得数也数不完。这些由米制品做成的粿品,都是潮人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美好愿望,也反映出潮汕人的勤劳与智慧。
时年八节,祭拜祖宗粿品是必备之用。从小到大,我对潮汕粿品就有着浓浓的情结。童年时光,有关粿品的记忆犹如一幅迷人的画,勾勒出动人有趣的故事;又如一首婉转悠扬的短笛,弹奏出纯洁美好的旋律。
对小孩来说,帮大人做粿也是挺好玩的事情,爱热闹的孩子们,夹杂在大人中间,双手沾满米浆,满脸涂满粉末,活像一张张小丑大花脸,看邻居婶婶阿姨们互帮互助做粿品,做粿时粿印的敲磕声,大人们的闲谈声和孩子的欢笑声,浓浓的乡音俚语在小巷里到处飘荡。一个个精巧的桃粿在大人们巧手捏撵下蹦了出来,看着那些印着龟背条纹的红曲桃,外形像极了一个个的红桃子,有趣极了。桃果因取桃子的造型而得名,它象征着长寿吉祥,是潮汕人祈福祈寿的美好心愿。
记得小时候一次邻居大鹅婶在祭拜祖宗时,她只顾忙着烧香磕头,口中念念有词,等到她拜完抬起头,发现盘子里原来摆放的八个红曲桃少了一个,她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哆嗦,以为是祖宗显灵,于是更加虔诚磕头祭拜,只见她战战兢兢,口中还念念有词:“祖宗显灵,祭品请享用,保佑子孙平安,万事如意……”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家小儿子肚子饿了,趁她磕头时偷偷拿一个吃了。这件事被大鹅婶知道后痛骂一顿:“臭小子,祖宗还没吃,你竟然敢偷吃,看你今后还敢不敢……”,边说边扒下小孩的裤裆,对着那嫩白的屁股一顿狠打,这件事被左邻右舍传为笑话。
对于粿品的情怀,一直持续到我长大成家,也把这段浓浓的情结延续到孩子身上,孩子也喜欢这些造型美观的红曲桃,潮汕的粿品的味道,让孩子记住了家的味道。
在我的印象中,家乡的红曲粿,不但是逢年过节祭拜祖宗的粿品,还是吉祥美好的象征,在我的印象中,它还挽救了一段面临断绝的婚姻。
这要从我的朋友瑛姐那里说起,瑛姐是一位传统的潮汕家庭主妇,她和丈夫来自农村,夫妻俩同甘共苦,白手起家,东挪西借办起塑料厂,丈夫每次去外面揽到生意,回家庆祝的方式就要瑛姐做红曲粿来拜地主老爷和财神爷;日复一日,他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男人腰包鼓了,有了外遇,每天花天酒地,就要与患难与共的妻子离婚。善良的瑛姐欲哭无泪,决定在离婚前的一个晚上给老公做最后一次红曲粿。
脚手勤快的她说干就干。炒花生、焖糯米、炸虾仁、搓粿皮,瑛姐用力狠狠地搅搓着粉红色的粿皮,似乎要把对丈夫全部的爱和恨都发泄出来,十几年的夫妻啊,十几年的感情都揉合在这粿皮里。夹馅、捏合、压模,转眼间,一个个刻有龟状纹的红曲粿,在瑛姐那双灵巧的手中变戏法似地蹦了出来,下锅蒸煮,一会儿,一股红曲粿特有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当丈夫踏进家门,闻到这久违的香味,看到一个个外形饱满、精美细致、冒着热气的红曲粿时,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抬头,是满脸憔悴的妻子;低头,是红艳油亮的红曲粿,还有,那股多年来熟悉的家的味道!麻木的感官在瞬间复苏,一种久违的感动涌上心头,好久没有闻到这家的味道了。他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妻子的柔情和关爱,孩子期盼的眼神,自己现在所做所为,一股悔意掠过心头,他慢慢地走到桌子边,把那离婚协议书撕成碎片,把那瘦弱的身躯深深地揽入怀中……
家乡的红曲粿,象征着吉祥如意,象征着幸福美满。它是每个潮人粘稠的家乡情结。“背个市篮去过番”,以前那些漂洋过海,外出寻谋生计的人,篮子里装的就是这种潮汕的粿品。他们带着浓浓的乡音乡味,带着家人的殷殷期望,远走他乡寻找生计。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时空的隔绝,家的味道,家的眷恋,让人久久难以忘怀,即使终老异地,也要叶落归根,寻求一种精神上的慰籍,回归生命的家园。
家乡的味道,游子的情结,婚姻的幸福,尽在那浓浓的粿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