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秃子楞了半天,来人没见过,他们练武的讲究交游广阔,便没往心里去。转身刚要进屋,北屋里痰嗽一声,接着一个慵懒的声音训斥道:“小袁子?大清早咋呼嘛?扳不倒儿骑兔子—没个稳当劲儿,搅了我的好梦。罚你一会儿找个剃头的来,我要梳梳辫子。”
“对不住那爷,吵到您了。一会儿日上三竿,我一准儿帮您叫来。”袁秃子擤擤鼻涕。
韩麻子屋门一响,出来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小伙,冲着袁秃子一揖到地:“袁爷,对不住您。我晚上有堂会,早晨起来得遛遛活儿。回头嘴里边拌蒜,惹得直隶布政使廷杰、直隶按察使廷雍大人不高兴,怪罪下来,我这吃饭的家伙就得搬家,您多容让。”
“布政使是从二品,您介堂会可是钻被窝不盖屁股—露大脸了。得嘞,您接着嘚啵。”
北屋那爷又是一声咳嗽,“韩麻子,进来,我有点事问你。”
“那爷,您起了?我换件衣服就来。”
“师叔,您看看这个。”李慕侠寒暄几句,还未坐定,便急忙忙从贴身小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穆三爷。三爷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磕磕巴巴,不能认全。
穆三爷面色尴尬:“师叔识字不多,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揭帖。师叔,听我慢慢跟您讲……”
屋里院外的正在搭讪,赵朴一身大镶大沿的长袍马褂,舔胸叠肚进了院子,“各位高邻,今天是二号,正日子,该交房钱了,我在这候着几位啦。”
袁秃子、穆三爷、韩麻子、那晋,不敢怠慢,纷纷出屋,向赵朴请安,递上这个月的房租。赵朴一边称谢,一边说,“各位,我那几间空着的厢房、耳房也租出去了,下个月人家就搬来。各位堆在空屋的破烂,麻烦抽空腾出来,顺带着帮我打扫干净。唉?四喜儿的呢?”
四喜儿在屋中娇滴滴答道:“赵大老爷,大清早的就催命,我还没起呢,出不去屋。”
赵朴一双小眼睛眯起一道缝:“是啊,天是够冷,那……还得罚我进去。”说着忙不迭进了四喜儿的屋。
过了一会儿,只听穆三爷声若洪钟的声音:“各位老街旧邻,我师侄李慕侠从山东千里迢迢来投奔我,一道儿不容易。今晚大家伙别起火了,到我屋吃请,我让大楞到正阳春叫只烤鸭子,再叫几个菜,给我师侄接风。”
“得嘞,谢谢穆三爷……”应答声此起彼伏。
赵朴收了月租,转身回到自家的小院。原来,赵管家擅长理财,除了把洪家的买卖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也用这二十年的积蓄,置办了两个紧邻的小院,一个自住,另一个出租吃瓦片。赵氏听到丈夫的叫门声,一路小跑来开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冷天的,也不提前捎个信?”
“一会儿我得去静海,查看铺子的生意,回来看一眼,马上就得走。”
“我给你打点热水,洗把脸,喝杯茶。” 赵氏手忙脚乱的张罗。
“别忙活,我用过早点了。孩子们怎么样?”
“儿子昨晚没回来,说是要去拿人。晓翠身上不舒服,还没起呢!”
“要不要紧? 去张家药铺,请坐堂的先生看看,别耽误了。”
“女孩儿的月事,不碍的,放心吧。”
“咱闺女身子金贵,你多费心。哎,现在铁路上那么乱,真有点替咱儿子揪心。”
“是啊,这探访员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 回头还是让他跟你学买卖得了。这次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