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萍不笨,轻易就看出了林地的用心。
可即然如此轻易的用心谁都一下能猜到,市长又为什么故意这样做呢?
只能有一个解释:洗刷自已,让官员们共证。想来,中纪委侦查员秘密到边海市,作为堂堂一市之长,林地心中岂能不担忧?
至于担忧什么?林地自已心里最清楚。
余萍突然想起水龙头区的妇联主任,那个无所不能叫欧阳白雪的小美女。
在年前的全市妇联大会上,欧阳凑近自已的耳语:“余副,你看那主席台上的林市长,多么正襟危坐,精明能干,可你知道吗?这次换届选举,他在后捣鬼,想弄你下来,是人家徐书记不答应哩。”
余萍意外的瞅瞅欧阳:“真有此事儿?林市长平时很正直嘛。”
“屁!玩权术的老手,还想弄人家邹副市长下来呢,我看他早晚要弄到自个儿头上,活该倒霉。”
其时,林地一向赏识余萍。
对余副市长近年做出的二件大事儿,一直是赞赏有加,引为自豪。
正因为如此,余萍这二年干得风生水起,风调雨顺。虽然有邹副市长冷言冷语,可毕竟工作得到了市府老大的肯定和支持,也令她高兴,自感前程似锦。
至于林地呢,余萍自以为自已很了解。
5出头的林地来到边海不过三年,就基本上改变了边海市委一班人的工作面貌。
林地敢作敢当,并且懂行,一来边海,就抓住了市府领导班子不团结,占山为王和各行其是的软肋开刀。
三板斧砍下来,一下就撤换了七个副市长,公开警告了三届元老邹浥务副市长;然后是率着新市府领导班子,花半月时间,走遍了市府属下七个区……
仅这么一下,边海市的GPT很快就奇迹般提升上来。
可这些还只是表面的。
因为谁都知道,仅凭这些,就想博得个好政绩好名声?那还太早太嫩。还有一个核心的东西,林地不得不直视,那就是腐败问题。
边海市有没有腐败?谁腐败?一直都是众官员心照不宣的话题。
还是那个欧阳,快人快语:“腐败?我说边海市就没有腐败,都是勤苦为人民服务的好官员,好公仆。”
因为同是妇女干部,她和余萍的关系一直很好。
每每见了面就玩笑:“余副,腐败没有哇?多吃多占巧取豪夺和包二爷没有哇?快坦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余萍自已呢,心中虽然不是个滋味,脸上却笑着:“有啊,都有啊,快举报啊,举报有奖哟!”
事实上,余萍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
老实说,以前在下面当秘书长时,对上面的头儿们横竖看不顺眼;和闺密姐妹们聊天时,动辄就愤世嫉俗的指责:“贪官,腐败,一窝仓鼠!”
可自已提了上去后,却真是对邹副市长的话,同情有余,赞赏有余了
听那邹副市长说吧:“贪官?腐败?咱好歹也是个父母官,人民的公仆么!房子宽一点,小车豪华一点,奖金多一点,女人多一点,又有什么了不起?非要咱像下岗工人一样,才算好官?拉倒吧,咱就不吃这一套。”……
话虽可以这么说,可绝对是无法拿上桌的。
所以,表面上,邹副市长也和大家一样,除了言语锋芒毕露外,其他的却也小心谨慎,生怕让人抓了把柄。
可越是这样,众官员心里就越明白,包括余萍在内。
因为,邹副市长那一溜七八处的房产,虽然写的都是儿子女儿或者养女儿的名字,其真正的来源和主人,众官员心知肚明,却是无法遮掩的。
还有被林地一下子捋掉了的那七个副市长。
官帽是捋掉了,可旧日的威风还在。
因为七副都在边海市最大的民企---浪头集团里占有丰厚的干股,且口吐狂言:“林地从哪儿把咱哥七个捋下,咱就从那儿爬起,把他捋下。”云云。
如此,林地的日子也不好过。
再加上现在中纪委侦查员的猝死,林地林市长啊,有得困难重重哦。
名牌大学的社科女硕士当然知道,事实上人的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那些豪情壮志豪言壮语,不过都是宣传的需要和理想的呼吁罢了。
难怪意气风发的他,明知滑稽可笑,也要让市府众官员共赴现场?
想着想着,余萍脸上浮起了莫名的微笑。可她没注意,林地一直观察着她。
对于这位女副市长,林地一直有些心存感激。
那是三年前他刚来到边海不久,经过观察并向徐书记汇报商议后,决定拿市府班子开刀。可他决没想到,动员大会后,全体官员居然众志成城,倾情团结,一致对他采取不理不睬的封锁手段。
一时,倒真让血气方刚的新市长,像面对着一只巨大而怒刺高悬的刺猬,无处下手。
节骨眼上,几迭材料,偷偷塞进了他办公室门缝。
林地接过细细翻腾,大喜。原来竟是七个副市长贪赃枉法和生活縻烂的检举揭发。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任谁也也抵赖不了。
林地这才得以打开了缺口,乘胜追击,造就了边海市的新局面。
事后,他细细玩味,辨别,认出这是余萍的字迹,从此对这位女市长有了好感。
论年龄,二人相仿;讲学历,一个是名牌大学的的社科硕士,一个呢,则是一般高校的大本生。正是猩猩惜猩猩,挽手干事业的好时光。
可林地心里明白:官场从不认这些。
官场认的是左右逢源,纵横捭阖和稳坐钓鱼台的真本事。如此,那么且把感激埋在心底,且看下回分解吧。
不久,余萍连干出的二件大事儿,又替林地脸上挣了光。
因此,林地对余萍的好感更胜一筹了。
余萍猜测的不错,凌晨,一接到市委宾馆的报警,林地立刻就想到了让众官员同往见证的主意。
中纪委侦查员来了半个多月,除了第一天邹副市长带着郑局前来汇报外,并无任何人知晓。
甚至连在海外参观学习的徐书记,林地也没按习惯性的规矩,进行汇报沟通。
他还记得很清楚,当邹副市长和手下气急败坏地踏进自已的办公室时,自已正在全神贯注的批阅文件。
邹副市长不待秘书通报完毕就闯了进来,一面扔出自已的黑皮包在沙发上,一面头没回吩咐到:“把门给咱紧紧关好。”
紧跟其后的郑局,就轻轻而紧紧地关上了市长办公室大门。
林地并不惊愕,而是对这位一向以粗犷闻名的三届元老一笑:“有事儿?”
“市委宾馆昨晚进人了。”邹副市长气吁吁地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搔着自已的膝盖:“林市长知道不?”
“唔”林地未可置否的随口应答,失望的微侧过头,盯住那一迭还没阅批完的文件:就这么个小事儿?我还以为红花市闹地震了呢?
见林地竟是一副似理非理模样,邹常力副市长一下提高了嗓门儿:“一个小伙子,娃娃脸,北京来的。”,林地张大了眼睛,邹副市长到底在说啥?
小伙子,北京来的?
哦,别忙,北京来的?
邹副市长朝郑局一摆手,市公安局长便恭恭敬敬的说:“北京来的,具体的说,是中纪委的侦查员。”
办公室陷入了沉寂。
中纪委侦查员,微服查访,到哪那就一片死寂。
记得三年前,自已刚从北方的地级市调到这儿,那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等一干官员大小几十几个,就被反贪局逮了个正着。
当然,尽管这是事后老下级出差来此,饭后茶余笑谈告之,可二人都很为中纪委侦查员的神出鬼没,感到佩服,抑还还有一丝恐惧。
没想到三年后,中纪委侦查员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已的治下范围,这是为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地觉得嘴巴有些干涸,禁不住伸手去端水杯。
郑局淡淡一笑,答非所问:“所以,咱急着和邹副市长副前来报告,请市长指示。”“这事儿还有谁知道?”林地一口喝干水杯里的茶水,慢慢咀嚼着薄菏茶叶片,脑子里急速转动。
徐书记刚外出参观学习,中纪委侦查员就微服来啦,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
边海市这三年发展迅速,GPT远远高于邻邦同级水平。
官员们虽然时不时的有些越轨,可在自已的掌控下,目前暂且尚无大错。那么,中纪委侦查员来干什么呢?是路过还是专程?
他瞟瞟邹副市长,话中带话:“来了好,是帮助我们改进缺点,发扬成绩嘛。”……
其时,不用他提醒和担心,半月内,边海市的众官员,各方面好得无与伦比,呈现出一片奇怪的安静和朝气……
可现在,中纪委侦查员却突然猝死在市委宾馆。
头上悬着的达漠克里斯剑,虽然暂时落下了,但更大的忧虑却又由此产生,怎样解释侦查员之死?
不管怎样,钦差大臣在边海出了事儿,自已都有责任。
再说,心中无冷病,半夜敲门心不惊。我没贪赃枉法,你侦查员来了也无妨,我怕什么?可是,这件事儿还是小心为妙,拉上众官员,也好日后有个对证。
没想到余萍如此不成熟,居然脸上就露了出来。
想到这儿,林地轻轻问:“余副是嫌我胆小吗?”
余萍一下窘住了,没想到自已的心理活动被林地看在眼里。她迟疑不决地望望小门里的会议室。
那儿,邹副市长正在有板有眼的回答记者提问,声音不时从门缝间漏出:“这个嘛,无可奉告!死者是谁,正在调查。请大家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事关重大,不得已而为之。”林地看看不远处的秘书,苦笑笑:“对了,你刚才说在现场嗅出了点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或许对破案有帮助?”
余萍摇摇头,欲言又止。
是的,众官员到现场后,都自觉的按职位大小站着。
这样,除林地市长外,邹副市长和余萍,就有权真正的进入了屋内。这是一间标淮的单间,不宽敞也不狭窄的屋里。
进门照例是洗漱间,再往前,一道三折屏风拦断了一张大床。一边放着单张藤圈椅和小茶几,靠着一壁明亮的大玻璃窗……
死者就躺在床上,一向对死人忌讳的余萍,只略略看了看死者安祥的脸孔一眼,就退到了屏风外和防盗门之间的巷道。
正是在这里,她嗅到一种熟悉的脂粉味儿。
开始并没引起注意,后略为听到邹副市长谈死者是个小伙子,才意识到脂粉味儿也许还有点作用。
现在,听林地讲了死者身份,余萍则有些惶恐不安。
中纪委侦查员?钦差大臣哟,躲避都来不及,谁还敢谋杀?
可这脂粉味儿却明明存在,如果真是她,是这脂粉味儿的主人干的?哪还得了?简直是匪夷所思,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余副,你该帮助我,不要有什么顾忌。”林地淡淡道:“我相信你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不要紧,以后能想起,再给我说说,也欢迎啊。”
余萍回答:“好的,林市长。我看,没我事儿了吧?教育系统还有几个会参加。”
林地点点头:“去吧,对了,与对口市的交流团组织得怎样?”“抽调了几个中学的一级教师和老校长,就等着你接见后出发呢。”余萍答:“教委孙主任带队,呆几天就回来。临近期未和署假,学校都喊人手不够。”
“有欧阳吗?”
“没有!”余萍看看林地:“这次都是纯教育系统的。”
林地想想,说:“这样吧,把欧阳算进去,挂个副领队。毕竟她是区妇联主任嘛。”
余萍不高兴的垂垂眼皮:欧阳真是绝啦,会攻关,怎么上至林地市长邹副市长,下到一般市府办事员,都对她有好感?
我还是副市长呢,自认为也上上下下处得不错,都做不到如此地步。她一个小小的区妇联主任,何来这么大的功力?
“下次吧,名单基本上都定了。”余萍明显流露出抵触情绪。
区妇联主任?全市七八个区妇联主任,为什么偏偏要喊她?再说,妇联和教育,风马牛不相及嘛。
林地却坚持道:“名单定了也加进去,以后你会懂的,明白吗?”即然如此,余萍到底不好再表示不满,只得点点头。
哗啦啦!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记者们闹哄哄的出来,和林地余萍一一招呼后离去。
“走吧,林市长,咱们边走边谈。”邹副市长朝郑局点点头,对林地和余萍说:“通报了,客人突发心肌梗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一起踱了出去。
“还吩咐了郑局,内紧外松,抓紧破案。”邹副市长继续道:“不过,根据现场的勘查,心肌梗塞的突发性可能最大。”
“何大签字就行!”林地吁一口气,瞧瞧头上。
只见那天空瓦蓝瓦蓝,白云朵朵尽情在游弋。如果不是那轮火红的太阳,过早的灼烤着大地,真又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初夏之晨。
“当然,何大已签了字。”邹副市长骄傲的回答,瞟瞟林地身边的余萍。
余萍明白他的意思,不经意的笑笑。
邹副市长实际上是说:你有三百万立方天燃气和高考状元,我也有名贯警界的何大,怎么样?谁也不怕谁么。
余萍知道,二位市长所说的何大,实际上指的是边海市公安局的特级法医何曾。
这个何曾她见过,精精瘦瘦的中等个子中年人,脸上永远是一副沉思状,眉宇间的“川”字,活龙活现,让人记忆深刻。
何曾干法医据说是三代祖传。
其祖父即是曾被慈禧老佛爷钦命嘉奖过的京城捕快头目。
那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老佛爷怆惶逃往西安时,路上丢掉了的翡翠西瓜和几大串和田玉坠,就是他率人找回的。
其父也不简单,官至国民政府刑警学校总教官。
到了何曾手中,祖父二代积累的破案经验,更让他如虎添翼。再加之自已好学,勤苦钻研,那破案手段精益求精,日臻神奇。
要不是历届父母官死死的扣着压住,何曾早到了公安部,哪里还在小小的边海市屈尊?
因此,人称“何大”,单名的“曾”字倒无人提起了。
何大签了字?想到这儿余萍有些迷惑。这么说,自已嗅到的脂粉味儿何大也嗅到了?也许就确实与案子无关,只是凑巧或者自作多情了?
算啦,不提它啦。
何大签了字,也就是铁板上的钉钉,定案了。
幸亏刚才没给林地说,要不,就和何大的定案有了冲突?节外生枝惹是生非呢。
三人行了一段路,就各自分开了。林地回了市府办公室,秘书通知他,下午与邻市的会谈定在二点正,他需要作些准备。
邹副市长顺路到交委和交通局瞧瞧。
余萍呢,则记着刚才林地的指示,到水龙头区妇联看看欧阳,顺便也了解一下该区的工作状况。
林地回了市府办公室,小管秘书正在等他。
见市长进来,小管秘书就打开文件夹开始汇报。
林地听了会儿,打断他:“到邻市的教育交流团副领队,加上水龙头区妇联主任,名单要马上打印出来,下午用。”
“好!”秘书记下了,又说:“上午邹副市长打电话来,也说要欧阳上。”
“上午?多久?”林地想起邹副市长一直是和自已在一起,有些奇怪,怎么没听他当面汇报呢?
“半点钟前。”秘书翻开电话记录,读:“建议到邻市的教育交流团,加上水龙头区的妇联主任,可为副领队。”
“没啦?”“就是这些。”
林地默默,半点钟前,正是自已和余副邹副市长分手后的空时。这么说,邹副市长早想好了,居然也和自已想到一块去啦。
真是的,五大三粗的他,怎么也买欧阳的帐?还是有别的原因?
“行,这事儿就这样了。”林地不动声色的回答,然后看着秘书:“继续!”
“下午,邻市的越市长大概要讲三个问题:一、请求调济天燃气支援,数量多少不祥。二、与边海市交委结互帮对子,学习我市交通管理的先进经验。三、请市局调何大支援,帮他陈年积案的彻底清理。”
林地听在耳里,这么说,三个问题都得与余副和邹副市长副商量才行。
他看看腕表,才上午九点过,逐指示道:“请通知余副市长和邹副市长,立即赶回市府开个紧急碰头会。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市局的巡察队昨晚扫了几家宾馆,抓到了好几个涉黄的失足妇女和嫖客,其中有一个是政府官员。”
“谁?”林地微微皱眉:“不是办公厅一直都在打招呼吗?还有人胆敢明知故犯?谁?”
“水龙头区的吴佩服,郑局来了三次电话。”
林地忽然感到冒火,昨晚?郑局今上午就一直在自已身边嘛,怎么没听他汇报呢?哦,郑局,邹副市长,怎么都当着我的面不吭不哈,背后来这一套?
但他控制着自已:“回答他,有事当面谈。还有吗?”
秘书眨眨眼,想说什么,又在想。
林地就端起茶杯,慢慢呷一口,然后,轻轻放下,微笑着盯住小管秘书。
这个小管秘书跟了自已三年,小伙子很不错。敬业嘴紧专业素质好,自已还想着把他提拔起来,先当个副秘书长什么的。
想想自已的发展过程,大本毕业进了市府秘书处,处处小心谨慎,步步观察为营,好容易在知天命时,登上了市长宝座。
每一步,都是一部官场传奇章节,至今犹不敢掉以轻心。
年轻人,咳,不容易啊,很有些猩猩惜猩猩。
小管秘书像受了鼓舞,定定神,接着说:“市委宾馆的客人横死,底下都传遍了,说是你要负责。”
林地眼波闪闪,声色不动。
“中纪委的侦查员死在咱边海,中纪委一定会追查,大家正等着看你的笑事儿呢。”
林地霍然瞪大了眼睛:“中纪委侦查员?谁说的?”“邹副市长主郑局说的,大家都知道了。”秘书慢慢合上文件夹,看着顶头上司:“林市长,我看您是不是?”
“请说!”
“马上直接与中纪委通话沟通,争取主动。”林地心里一动,别说呢,这个主意有点创意。
本来按程序,由郑局和何大签字认可后,报给分管的邹副市长批阅,然后,报送到自已这儿。
最后,再交给市府办公厅统一发出,归档。
现在看来,事情紧急,由不得行政程序按部就班了。
自已早上明明当着邹副和郑局打了招呼,此事不得扩散,仅限于几个人知道。可是?林地赞赏地看着秘书:“好的,我会考虑。现在你去吧,通知余副邹副市长开碰头会。”
秘书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林地站起来,踱到落地大玻璃窗前,反背着手,看着外面。
他心里清楚,表面一团和气的市府班子,其实,暗流涌动,山头林立。
当时,权衡利弊,借着余萍送的材料,捋掉了七个副市长,让一直有十大元帅十大将之称的原边海市府,一下子减掉了七个副职。
想想都好笑,不过六百万人口的地级市,光副市长就有七人,还不加上上什么享受副市长级别待遇的调研员,巡示员十二个。
一个堂堂堂正正的市府班子,成了标准的劳保福利院。
林地雷厉风行,干脆连那些老态龙钟的调研员巡示员们,一并取消了副市长级别待遇……
捋倒是捋掉了一大半闲职,却平添了更多的祸端。
林地自思自已并不是一个彻底的改革者,不过是初来乍到三把火,再加上实在看不惯人浮于事的现像,这才挺力一博。
就这样,林地市长与原边海市府一干官员,结下了梁子。
可林地不是不知道自已小试牛刀的后果。而是挟市长之威和正义之威,有意这样扬眉亮剑。
林地还年轻,热血仍在胸中沸腾。
他不相信那些传说和小说中盘根错节暮气横生的官场,会真实存在。
林地想,能提到区·市府一级工作的人员,大抵都是社会精英和知识人才。即如此,起码的道德水准和责任心应该有吧?
并不是人人都是坏人,都愿意尸位素食啊,关键是要有人督促和榜样。
可他现在觉得,自已这种想法,是不是迂阔或者叫超前了一点?
人啊,这人啊,这事儿啊,难说呢。就连自已,三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滋生了保持现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刚才秘书说什么来着?
对了,在说昨晚被郑局抓起来的那个吴佩服。
这个吴佩服么,可真是不争气。有家有室的有职的,谁让你跑去嫖娼?这不是找死吗?郑局当着我装聋作哑,背后却三次电话打来请示汇报,故意给我难堪?
许是和邹副默契了?还是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有什么笑话拿给别人看的?我当然知道,现在市府这一大帮子人,大多是那些被捋掉了“副市长”和“享受副市长级别待遇”的后代或亲朋好友。
想借此发难?妄想!对不起,我林地偏偏就不给你们这个借口。
林地急速转身,抓起了红机子的话筒。
一番保密通话后,林地却越加惊骇。电话中,中纪委那个著名的铁娘子副书记,不动声色地听完林地的汇报,简单的问了几句话。
然后说:“你能主动在第一时间向中纪委汇报沟通,这很好。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凌晨六点,我已接到了此案的报告,情况大抵和你现在所报告的相符。
你在现场所做的决议是正确的,但让众官员一齐到现场,纯属无聊。还是那句老话,相信党,相信党的相关政策,大胆工作,努力工作。此外,中纪委派出的第二个侦查员,已经到位。林地同志,再见!”
“再见!××书记。”
放下了话筒很久,可林地还觉得鲜红色的话筒仍握在自已掌中。
烦恼未解,迷惑更添。
今天凌晨六点?我们济济济一堂正在现场勘查检验么,谁竟然就在此刻向中纪委打了电话?这个人是谁?
还有,中纪委的第二个侦查员已经到位?
这么快?又会是谁呢?
林地额头上有了汗珠。他倒不是担心侦查员一个二个的到来,而是从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自改革开放来,中纪委向各省市派驻侦查员,已不是什么大秘密。
作为执政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将全国各地经济工作的发展,纳入自已的检查范围,是顺理成章符合宪法规定的事情。
然而,毕竟是令人谈虎色变的执法部门。
相信没有谁,会主动欢迎中纪委的侦查员上门的。
现在,侦查员不断光顾边海市,说明边海市存在着严重的违法乱纪问题。可是,身为市长的自已居然不知道,还一直认为发展良好?
想到儿,林地咬住了嘴唇。扑!扑!扑扑!几只鸽子相继落在玻窗外,扑闪着雪白或灰色的翅膀和晶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