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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手环 第六十二章 报复
作者:安菁  发布日期:2021-10-22 11:44:06  浏览次数: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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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亨利推开面前的餐盘,将手里的刀叉扔在上面,围坐在一起的人们都听到了那两声脆响,却没有一个人发话。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大门外,剩下的人们才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自从露西突然请了长假,说是要回趟罗马尼亚,整个富尔顿农庄便乱了套。九年多前,她操着一口浓重的欧洲口音,坚决表示,农庄需要一名厨娘。而她,但凡说得出名字的欧洲菜肴,都能捧上桌面时,亨利在索菲亚的沉默中,看出了后者的动摇,便默许了她的留下。

很快的,露西就占领了厨房,她倒真的没有吹嘘,那之后的餐桌,的确比之前诱人了许多,虽然她做的菜肴,大多数都说不出什么名堂。可对于生活在昆士兰北部山区里的富尔顿家来说,已经足够媲美米其林餐厅了。

和绝大多数生活在同一地区的人家相同,富尔顿家的孩子,都像是山里的野兽般,长得飞快,无论男女,眼瞅着便成了壮实的大人。一度嘈杂纷乱的餐桌,慢慢变得安静了许多。而露西,依旧像个女王,不仅占领了厨房,也逐渐代替索菲亚,成了这桩大房子真正的指挥者。

当然了,她以自己的勤劳和直率,最终赢得了索菲亚的信任。这信任不仅仅包括代替她来照顾好那些一天一个样的孩子们,也包括照顾好自己那个默不作声,渐渐疏远了的丈夫。

索菲亚对亨利去镇上,甚至更远些地方的寻欢作乐一清二楚,在一起几十年了,她对亨利的性欲比他自己都更加明了。在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之后,索菲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再也禁不住亨利的折腾,她没有因此而沮丧,更没有掉一滴眼泪。在她看来,男人只有让自己身上唯一突出的部分满足了,他才会活得自在。

只是,她很担心亨利的饥不择食,这年头有节操的妓女根本不存在,无论是那些有执照的,还是巷子里的暗娼,分分钟都可能让自己的男人染上暗疾。再怎么说,他都是富尔顿农庄的主人,是八个孩子的父亲。他可不以成为笑柄。

于是,索菲亚默许了亨利对露西越来越放肆的目光,默许了一个厨娘升级住在二楼,也默许了半夜里那间屋子里诡异的响动。可她难免有些伤心,和她以为的,对亨利性欲的满足不同,露西更像是捕获了他的心。不仅仅如此,这个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和她亲近,对她那口蹩脚的欧式英语毫不在意。

当索菲亚认清真相后,她便再也不能忍受露西的存在。

当那封辗转了几个星期,信封已经磨损的信件终于递到露西手上时,索菲亚也终于舒了口气。她可是花了不少真金白银,才弄明白索菲亚是如何来到了澳洲,她在罗马尼亚还留下了什么?

现在,露西终于打算回去了。多年以来,她把满腔的爱都给了富尔顿家的孩子们,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和一双儿女团聚。可她从不知道,离开时那个纷乱的国家,如今早已改变了容貌。露西在又哭又笑的感慨中,归心似箭。

抚摸着露西留给自己的“瑟里什蒂[1]”,索菲亚清楚,露西是不大可能再回来了。虽然亨利自始至终都不动声色,对露西的请假表现得通情达理,但他黯然失色的眼神,让索菲亚明白,自己的丈夫也看懂了这一切。她内心泛起一丝涟漪,至少露西还不是那个让自己的丈夫难以割舍的人。

只不过,从今往后,家里的厨房便不再热闹。而老亨利空了的心房,还得寻找新的填补。索菲亚的烦恼依旧。

2.

与索菲亚百转千回的心思不同,老亨利虽然舍不得露西的离去,偶尔在吃饭的时候发发牢骚,他其实有更多要操心的事情。

圣诞节刚过,托尼就找到他,很严肃地谈起了马场的修复工作。老亨利知道,在自己的八个孩子当中,数詹姆士和托尼的关系最好。他也曾对最小的这两个儿子寄予厚望,但詹姆士越发古怪的脾气和那令人不齿的秉性,让老亨利难以忍受。而托尼,对哥哥的爱,显然超过了对他这个父亲的。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过去的一年,索菲亚的身体状况越发糟糕,她之前还能到院子里散散步,甚至偶尔去果园转转,可如今,她连屋门都懒得迈出,每天的上下楼也变得艰难无比。

因此,老亨利打算将楼下原本的游戏室改造成一间卧室,除了地毯要更换,墙纸得改成索菲亚喜欢的薰衣草图案,他还要将接近二十平方米的整间屋打个隔断,增加一间浴室和衣帽间。他这辈子或许没什么特别的成就,但对自己的庄园还是颇为骄傲的。

将索菲亚娶进门的时候,他就发誓,要让她住上宫殿般的房子。当然了,那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不过,现如今的富尔顿庄园,可是拥有占地面积超过了六百平方米的主建筑物。在镇公所那间朴素的档案间里,这座房子的照片便被挂在了醒目的地方。

楼上的主卧室,的确算得上富丽堂皇,即便在墨尔本的大女儿总是会嘲笑它的庸俗。楼下的建筑面积虽然更大,但都划分成了不同大小的房间,公共区域也越来越拥挤。

游戏室是老亨利的孩子们曾经拥有的地方,一直空着,直到那些离家的子女带着他们的孩子光顾,才会被用上几天。

老亨利一直舍不得改造,他不肯承认自己日益空洞的内心。家里不是还有詹姆士和托尼,二女儿凯的婚姻也似乎走到了尽头,她和那三个红头发的外孙、外孙女随时都可能搬回来。

可是,如今的他,却再也顾不上这些。当索菲亚的日渐衰退,变成老亨利的心病时,他终于打算让自己妻子的日子好过一些。

对于改造房间这件事,托尼十分赞成,他带着母亲去了趟莫罗拉巴,把当地的家装店转了个遍,毫不犹豫订了母亲爱不释手的那款刺绣墙布,让装修店的老板乐开了花。

那之后,他似乎和母亲达成了某种阴谋。总之,老亨利发现自己的妻子更愿意和小儿子一起商量房间改造的诸般事宜,而不是他。

这多少令他感到沮丧,不过,他倒也懒得斤斤计较。这个世界总会在某个他压根感知不到的地方悄悄变化,后知后觉的他除了惊讶,便是偷偷将这份惊讶小心地隐藏起来。

房间的改造从最初来自老亨利的提议,变成了托尼的全权负责。农场里的每个人都察觉到这个家庭微妙的变化,似乎随着露西的离去而渐渐走上一条不归路,但没人说得清这些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月份,突然有几天气温下降到三十摄氏度以下,太阳似乎疲累了,便偷个懒,不肯以面示人。经历了长达数月的酷热,人们都迫不及待地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恩赐。眼看着就是国庆日[2],农场干脆放了假,原本吵闹的屋子,顿时清净了许多。

去马场巡视了一番,老亨利还是相当满意。詹姆士像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消灭了那些让人咬牙切齿的老鼠,但草地想要恢复如初,则还需要个把月的时间。好在这一年的夏天雨水充足,土壤吸足了水分,草地重新变成一张绿毯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横梗在父子两人之间的隔阂一如以往,除了马场,再也没有能聊的话题。

“你弟弟正在改造楼下的游戏室,他从犄角旮旯里翻找出不少你们小时候的玩具,你抽空去看看,有没有还想留下的。”临走前,老亨利突然说道。

“没有,我想不出有什么。”詹姆士懒洋洋地回答道,“让托尼留着吧,他还童心未泯。”

老亨利不置可否地瞅了他一眼,不再啰嗦,爬进了他那辆沾满了尘土的厢式货车。“童心未泯,”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回开时,老亨利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吐出一个“呸”字。

就在前一天,和批发商商量好这一茬芒果的订量和价格后,他得意洋洋地回到家里。诺大的楼下空空如也,原本一定会在厨房忙碌着的那个身影再也不见。老亨利灌下一瓶冰镇可乐,突然便有些伤感。

下意识的他,朝着那间游戏室走去,离近了,突然听见一阵莫名其妙的声响。

他皱着眉头,略微有些迟疑,脚步放轻了,却没有停止。很快的,他就分辨出那些低沉的,像是包裹在墙壁里面的窃窃私语,不是那些赶不尽、杀不绝的老鼠,而是男人和女人。

透过门缝,他窥见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上面的那个体格结实,皮肤黝黑,下面的那个则娇小许多,皮肤也白皙许多。

他瞬间便明白自己目睹了什么,嘴里无声地咒骂着,眼睛却不肯躲开。就这样,老亨利像一头急红了眼睛的老狗,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跳出去。他贪婪地盯着托尼和艾米,恨不得将他们一口吞下。当然了,他更想把儿子从画面里抹去,再把自己填补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亨利惊觉自己浑身上下又被汗水浸透,他有些困惑,天气明明凉爽了很多,自己却还是如此狼狈。他毫不犹豫忽视掉偷窥引起的身体变化,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却了身影。

他自然没有发现,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前,艾米突然睁开眼睛,一缕目光笃定地注视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3.

“老爹,再来!啊!真棒!”女孩儿呢喃着,双颊绯红。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顺着发根的绒毛汇成小溪,浸湿了黑色的头发。

老亨利更加用力,全然不顾心脏越来越剧烈的跳动,他有些勉强地控制着节奏,生怕一波又一波挑拨着神经的冲动,过早地让这刺激结束。自己已经极度满意,但这不够,他明白,在性爱这件事上,更重要的是让女人满意。

女孩儿的哼吟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歌颂着伟大的传奇。她突然推了老亨利一把,再直起身子,抬腿坐在了男人上面。老亨利满意地浑身直颤,乖乖地任由摆布,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更多的刺激。

女孩儿的动作十分卖力,头向后微微扬起,长发在空中有节奏地抖动着。房间里除了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喉咙里发出的低吟,便是身体之间的碰撞声。

老亨利又一次腾飞起来,他知道自己即将一飞冲天,他不确定女孩儿的状况,虽然对方迷离的喘息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女孩弓着的身体,像一只就要跳起的猫。

老亨利毫不犹豫地将她再次按倒,用尽全力把她整个人裹在自己庞大的身体下面,他一声高呼,瞬间直冲云霄。女孩儿也瞬间松弛下来,一缕黑发遮挡在胸口,老亨利低下头,张开嘴,将女孩儿的乳头衔住。

窗外一声沉闷的响雷,将老亨利唤醒,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梦境里走出,却依旧恋恋不舍。身体表面被腥咸的汗水覆盖,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扭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自己的内裤湿了一片。他心里一惊,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少年,只觉得耳根也红了。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艾米的模样,她穿着衣服的时候,单薄得让人没有丝毫欲望。可她赤裸的身体,却透着无尽的诱惑,老亨利只看过一次,便再也无法忘记。

在他的人生经历里,这样的姑娘绝无仅有,和那些乳房顶着衣服,就要呼之欲出的女人们绝不相同。这激起了老亨利无限的遐想,欲罢不能。

他坐起身来,干脆把身上的睡衣全部褪掉,赤裸裸站在窗前,外面已经雷雨交加,把静谧的夜搅得不得安宁。他有些不知所措,倒并不觉得羞愧。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托尼曾经的女人们,有几个确实不错。如今,再加上一个,岂不更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存了这份念想,老亨利又有几次撞见好事,他渐渐琢磨出了其中的规律,看起来,艾米喜欢柔软的动物皮毛,也喜欢清晨。老亨利倒是不怎么在乎身在何处,不过,清晨这个时间,却是他的最爱。

支走托尼,并不费太大的功夫,农场里有的是干不完的活计,还有更远处的马场。老亨利明白自己的鬼迷心窍,却一点儿不想抽身而退。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成功地爬上了艾米的床,让可怜的姑娘以为那不过是和自己爱人一次最稀疏平常的做爱。当然了,事情还没结束,就被戳穿。老亨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对付的手段,有哄骗,也有恐吓。让他没想到的,所有这些都没能派上用场,因为艾米一声不吭,低垂着眼帘,最后用虚弱的声音恳求他,不要让托尼知道。

那一刻,老亨利的心融化了,他把艾米搂在怀里,用自以为是的抚摸平复对方的颤栗,心里叹息着,如果一开始,自己才是那个俘获她的男人,该多么美妙。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艾米鄙夷的目光,正对着他的喉结,像是已经狠狠刺穿了他的贪婪,让他和整个富尔顿家万劫不复。


[1] 生活在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默尔吉梅尼亚多的妇女中,有一种名叫“瑟里什蒂”的女上衣。“瑟里什蒂”意即五彩的丝衣。这种上衣系有黑色、红色、蓝色和黄色的丝线,各种色彩错落有致地飘落在布料上,斑斓多彩,在丝线丛中,领口、肩部、前襟、衣袖和外侧绣有与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花卉图案,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2] 澳大利亚日(Australia Day)定于每年的1月26日,是澳大利亚的国庆日,以纪念首批欧洲人抵达澳大利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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