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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时代的一粒灰尘 七 归去来兮
作者:李明华  发布日期:2023-04-11 00:11:13  浏览次数: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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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生意”之后,丹尼尔的律师所又归于冷清,半停业。罗伯特再次成为“无业游民”。

病毒仍在肆虐,被感染者每天增加几千人、几万人,死亡人数也在创新高。医学专家、大学教授们一次又一次预测拐点要到来,但他们的预测一次又一次被日益严重的疫情击碎。经济衰退,社会混乱,企业大规模倒闭,包括一些有百年历史的知名企业,都不能自保。

拥有113年历史的奢侈品零售商尼曼宣告破产。

美国最古老的连锁百货店罗德与泰勒,宣告破产。这家美国老牌高档百货商店创办于1826年。

接着,美国最大的连锁百货商店之一杰西·潘尼正式宣布申请破产,杰西·潘尼是美国家喻户晓品牌,具有118年的历史。

接着,纽约百货连锁店21世纪关闭13家门店,申请破产。

著名地标、百年老店罗斯福酒店也倒闭了

一些创建百年的老字号披萨店、餐饮店,一家接一家倒闭。更多的旅行社、电影院和娱乐机构关门,邮轮公司停业,航空公司亏本。曼哈顿街头很多商铺空空如也,门口都贴着招租的广告。至年底,美国共有610家大企业倒闭,其中有46个10亿美元资产的公司破产。4000多家中小企业永久关闭。破产、倒闭和永久关闭导致数千万人失业。经济萎缩达到二战后最严重程度。

美国几大药厂加紧研制新冠疫苗,日以继夜。人们对疫苗的期待,犹如在大海中即将沉没时期待一只救生圈一样。全世界都指望,只有疫苗,才能结束这场世纪瘟疫,结束人类的苦难。

经济不断萎缩。为了挽救断崖式下滑的经济,美国联邦储备银行实施量化宽松和零利率政策,哗哗地大量印钞,通货膨胀高企,物价大涨。热钱涌向企业,流向社会,华尔街的巨头们求之不得,趁机大发灾难财,暴露出无耻的贪欲。各界都伸手向政府要资助,连从不差钱的哈佛大学,也向教育部要了860万美元。哈佛是全美最富的大学,拥有私人捐款400亿,此举受到社会各界谴责。

没有好消息,每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罗伯特极其烦闷,他开车来到海边。

火岛,是靠近纽约的一条狭长的海岛。在这里,可以找到真正理解纽约、理解美国的钥匙。世界都以为,美国被冠状病毒击垮了,美国人不会再那么张狂了,这里的情景却令人感到震撼。尽管有“禁足令”、“社交距离规定”,但纽约人并不在意。长长的沙滩上,密密麻麻的男女躺在那里悠闲地晒太阳,吃着冰淇淋,晒完了前胸再翻过来晒背。女士们穿着比基尼,丁字裤,露出大屁股,在人群里穿来穿去。海水中,冲浪健儿们勇敢地搏击大西洋的巨浪,无所畏惧。偌大的停车场,难以找到一个停车位,几千辆小车、面包车、SUV排在那里。天空中,蓝天白云,来来往往的直升机挂着巨幅的商业广告,像一面面彩旗。

火岛旁边有一个小镇,只能乘轮渡过去,这是美国著名的同性恋圣地。狭窄的街道上,到处飘着彩虹旗——同性恋的标志,到处是同性恋酒店、餐馆、用品店,娱乐场所进行着同性恋的搞笑表演。一对对男同、女同,堂而皇之在街上招摇走过,亲密无间。

回曼哈顿的路上,罗伯特绕道去了华盛顿桥头公园。金雪在纽约时,罗伯特曾带她来过。这里可以近距离看到华盛顿大桥的全景,看到河对岸曼哈顿市区的高楼群,风景非常美。公园里,公共烧烤炉全部有人使用,木炭的烟气缭绕,白人、非裔、亚裔,多个群体在开派对,到处传来一阵阵牛肉、香肠、面包的香味。罗伯特坐在河边的靠椅上,当年金雪就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起遥望曼哈顿中心的自由塔,憧憬美好的未来。

人真是非常奇怪的动物。大难临头的时候,是那样恐惧、悲惨、无奈、灰心、失望,可是人总还是心怀着美好,心存着希望,不论是天降灾祸、哀鸿遍野,还是炮火连天、血流满地,总是有人前赴后继,无畏向前。上帝既然造就了人类,就不会让人类灭绝。

罗伯特发动汽车,快速开向曼哈顿。

 

金雪脱离了危险期,身体渐渐好转。她对生命的期待,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都成为对抗病毒的力量。罗伯特神话般的“卖木头”,使金雪开心地笑了,也让金雪感到罗伯特不向命运屈服的顽强。

终于等到这一天:金雪的血清、核酸检测,均呈阴性。金雪回到家里,父母亲悲喜交集。金雪脸庞变得清瘦,身体还比较虚弱,并留下了后遗症:疲劳,肌肉无力,关节痛。根据医学研究,这些后遗症需要多年后才能康复。金毓本和乔梅为照顾金雪,提前退休了。金毓本网购了很多人参、桂圆、海参、虫草,每天给金雪煲汤,乔梅则更多的是陪女儿做康复操,陪女儿一块弹钢琴,尽可能减轻女儿的病痛和寂寞。

武汉难得地下了一场雪,地上一片银白。

金雪在客厅做康复运动,乔梅在一旁陪同。金毓本在厨房煲汤。

金雪突然听到厨房传来“咚”的一声,连忙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刚到厨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父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金雪十分惊慌,大叫了一声“爸爸”,立即关了煤气阀。乔梅手足无措,金雪向妈妈喊道:“妈妈,快打开门窗!”

乔梅开门窗的时候,金雪急忙拨了120电话叫救护车。在疫情严峻的时候,救护车是随时待命的,对方回应5分钟之内可以到。

金雪和母亲将金毓本抬到客厅,对口进行人工呼吸。他们焦急地等待救护车到来。

5分钟后救护车准时到达楼下。但大门被铁链锁住了,医生进不来。金雪忽视了这个问题,小区封锁了,单元门的铁链必须由管理员打开。抢时间就是抢救父亲的生命,金雪在小区微信群发出紧急求救:救命!父亲煤气中毒,有谁知道管理员在哪里?求开门!

微信群有人回复:管理员到区里开防疫会议去了。

8分钟!10分钟!15分钟!管理员回来需要30分钟!

金雪急中生智,拨打火警电话119,请消防车来救急。消防员用斧头砍断铁链,将金毓本抬上救护车,医生在车上立即抢救。救护车呼啸着开往医院。

可是已经太晚了。金毓本不幸去世。

乔梅昏倒了,一病不起。前些日子是乔梅照顾金雪,现在金雪要照顾母亲了。

金雪时刻在怀念爸爸。她记得,她小时候生病,爸爸背着她去医院,在雪地里摔倒在地上。爸爸陪她玩布娃娃,教她写作文,送她去学武术,兴致勃勃地观看她参加棒球比赛和划船比赛。妈妈在生活上给了金雪无微不至的关心,爸爸则更关注她的思想和技能。

金雪感到生活是如此灰暗。为什么不幸总是落在她头上,自己刚从死里逃生,父亲却没有躲过厄运。金雪是无神论者,但此刻她愿意从宗教中获得解脱。

 

罗伯特知道了金毓本逝世的消息,心情非常沉痛。他一直将金毓本当作一个坦率的朋友,他们之间有很多观念不同,甚至对立,但他们可以直截了当地交流,金毓本从不隐晦自己的想法,有些想法罗伯特也很赞同。金毓本很执着,但也很宽容,对罗伯特不强求。而且,罗伯特很敬佩金毓本培养出了优秀的金雪,更感谢金毓本同意了自己与金雪的婚姻,对于某些中国人来说,跨国婚姻或许是个不可跨越的坎。

罗伯特在考虑,面对金雪的困境,自己能做些什么。

罗伯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离开曼哈顿。

曼哈顿,这是一个繁华梦幻的世界,是一个纸醉金迷的都市,是强手如林的角斗场,是走向天堂或者走向地狱的起点。对于罗伯特来说,曼哈顿孕育了他的爱情,曼哈顿到处都有他和金雪步履的痕迹,有他不尽的思念。在这里,罗伯特刚刚开始展现大律师之梦,但瞬间梦碎了。此刻罗伯特感到,曼哈顿容不下他的激情和梦想,舒展不了他充满力量的手臂。

或许,这是一次失意的逃离,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蓄势待发前的休整?

罗伯特想得更多的是,他要为金雪的康复创造条件。他想到金雪喜欢乡村,想到那次一块去瓦尔登湖时金雪的欢乐。乡村的宁静,乡村洁净的空气,都有利于身体康复。而金雪的母亲,也需要更温馨的氛围,来修复内心的创伤。

罗伯特贷款在长岛买了一栋二手房,两层楼,有地下室、阁楼。这里离纽约市区车程一个半小时。因为有退伍军人的买房福利,经济上勉强可以承受。从这里到海边,开车只要六七分钟,到495号高速,也不过十来分钟。

金雪和母亲到了长岛。金雪看到屋前有一片草坪,屋后有一个院子,听罗伯特说有四分之一英亩,计算一下约合一亩多地,不算小,一片绿色的草地。屋子旁边有一间车库,周边都是树林,空气非常清新。屋子里厨房很宽大,有冰箱、炉灶、烤箱、洗碗机、微波炉,还可放一张餐桌。金雪感到十分满意。

经过一场疫情,金雪要现实、成熟多了。她不再充满青春朝气,她要和罗伯特面对现实生活的压力,要照顾还沉浸在悲痛中的母亲,要康复自己的身体。也许,她的人生会因这场疫情而改变,但她丢不了她喜爱的音乐。同时她更加努力钻研医术,还继续阅读英文小说。为了让母亲解闷,金雪和罗伯特商量后,买了一架二手钢琴。

又是一个春天到来了。“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自然界的规律依旧,百花开放,绿野青葱。只是,人世却依旧黯淡,一年多过去了,凶狠的病毒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人们在祈祷,在期盼,疫情何日到头?问苍天,问大地,问人间,无人能回答。

金雪每天从窗口望着后院的那一片绿草坪。她突然想到,土地是宝贵的,应该利用起来。出门有风险,那就在后院种菜!

种菜?罗伯特一下子联想到二战时期的“胜利花园”。罗伯特阅读过二战史,他兴致勃勃地向金雪讲述“胜利花园”的故事。二战期间,美国政府为了减轻战时的食品供给压力,鼓励民众在私人住宅院落和公园开辟的蔬菜种植地,有2000万个家庭响应政府号召,开辟了后院菜地,被称为“胜利花园”。不仅是后院,人们还在空地以及城市屋顶上种蔬菜、水果。二战期间,各地的“胜利花园”提供了美国国内三分之一的蔬菜供给。1943年,美国家庭购买了315000台罐头压力锅,自制蔬菜罐头,送到前线。 “胜利花园”也极大地鼓舞了平民士气,它使参与者感受到其劳动为战时生活所作出的贡献,作为战时后方生活的一部分,民众为能够支援前线而感到自豪。                   

罗伯特开车去附近的一家工具店买回镢头、锄头、铁锹、钉耙等工具。乔梅听说要种菜,很兴奋,她在武汉时曾在自家阳台上种过盆栽,有经验,现在每天闲着无聊,种菜的经验能派上用场了。

根据乔梅的意见,罗伯特在后院阳光充足的地方开辟了一块菜地。金雪要去种子店买种子,母亲说:

“西红柿和辣椒种就不用买了,买一些好品种的新鲜西红柿、辣椒,切开就有种子,马上就可以种。”

罗伯特陪金雪去商店买了一些培育好的蔬菜苗,在后院种下了六七种蔬菜以及几棵果树。

金雪每天的时间安排十分紧凑。金雪喜欢去后院。她观察种子如何发芽,小苗如何长成植株,花儿如何变成果实。叶子黄了,是干旱还是浇水太多?她像梭罗一样,对大自然充满着浓厚的兴趣。院子里种菜之后,小动物多了,松鼠跳来跳去,小鸟每天叽叽喳喳,甚至还有浣熊来“拜访”偷吃。金雪在中学的时候,曾参加过学校组织的观鸟活动,那时她拿着望远镜,好不容易才远远地看到几只小鸟。可现在,可以近距离地看到很多漂亮的鸟儿。餐厅的窗口对着后院,金雪惊讶地看见一些红色的、蓝色的鸟,她在中国曾看到过“蓝鸟”“红鸟”的商业品牌,以为是商家编造出来的,其实自然界确实有这样的动物,那些红鸟,羽毛、肚皮全是红的,连鸟冠都是红的,非常可爱。蓝鸟也是全身蓝色,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欢快地叫唤。桃树开花了,满树桃红,金雪知道了桃树是先开花后长叶。

但后院主要还是由母亲打理,自从开了菜地以来,母亲的精神状态要好多了,每天在饭桌上讲西红柿已开始长出青果了,辣椒开白花了,兴致盎然。罗伯特和金雪暗自感到高兴。

金雪买了一套健身器材,在家里锻炼肌肉。她忍者痛苦,以顽强的毅力恢复肌肉和关节。每次健身都是满身汗水,不是因为运动量大,是因为要忍受疼痛。

金雪也开始学习烹调。她和母亲一块,烤蛋糕,做煎饼和华夫饼,卤牛肉,还买了空气炸锅,炸鸡腿鸭腿,炸薯条。她们做的武汉味道的包子,又软又香,罗伯特说“太好吃了”,念念不忘。每天的餐桌非常丰富。

金雪去超市购物,像家庭主妇一样。罗伯特每周会带金雪去法拉盛,这是位于皇后区的一个规模较大的中国城,有好几家中国超市,肉类、海鲜、鸡蛋、各种蔬菜、调料非常丰富。金雪甚至发现,这里有火锅料、卤味包、蒸肉粉、八角、桂皮,居然还有武汉的速食热干面。凡国内市场有的,这里几乎都有。鸡和鸡蛋、猪肉、牛肉都比国内便宜,排骨粒才几毛钱一磅,不可思议,金雪的妈妈感到很惊讶。

金雪已适应了家庭日常生活。生活就是这样,不是天天都有精彩,不是时时都有舒心。锅瓢碗盏,日出日落,回首往事,打算将来,这就是平常生活的内容。

乡村的生活,使罗伯特有些失落。他离开曼哈顿时,还没有完全考虑好自己来长岛后的角色。到寂静的乡村,他不能像父母一样养牛,他不能像儿时的朋友一样开爵士乐酒吧,更不能施展律师的能力,他能干什么呢?他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安宁的家庭生活,金雪的身体正在康复,夫妻依然恩爱。这也是他在曼哈顿时追求的生活方式。

但是,对于充满生命活力、时时不安于寂寞的罗伯特来说,这种生活也太寂静了。他在电脑上玩游戏,他喜欢战争游戏,以此来回顾阿富汗战场,并排遣心中的无奈。

海边。一轮落日悬在遥远的海岸线上。几艘快艇在海上疾驶。被海浪冲上沙滩的玳瑁、鹅卵石,到处都是。一群海鸥悠闲地张望,不时地飞到海水中叼取食物。罗伯特和金雪在海边散步,手牵手。罗伯特回忆起老家的墨西哥海湾,少年时他在海边冲浪,一忽儿被推上浪尖,一忽儿被抛到峰底,那时多么快意!眼下的海水,如此平静,缓缓地一时退下去,一时涨上来,耳边是海水一阵阵不张扬的哗哗声。

此刻罗伯特有些颓伤。海风有些凉,罗伯特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金雪身上。金雪早就察觉到罗伯特的低落情绪,她鼓励罗伯特:

“不要泄气,中国有句老话: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她凑到罗伯特耳边说:“罗伯特不会被击倒!”

罗伯特紧紧地拥抱金雪,爱人的鼓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其实,金雪也是在鼓励自己,她想到昔日的梦想已经远去,但眼前的生活却需要勇气,需要参与的热情。

罗伯特开始寻找新的爆发点。他试着在电脑上炒股,他异常聪明的头脑在股市发出光来。人们都说,股市中的散户,百分之八十五亏本,百分之十不亏不盈,只有百分之五的股民赚钱。罗伯特要做那百分之五。

一天,他久久地注视金雪的健身器材,他想,疫情期间,应该会有很多人在家里健身,于是他买了与家庭健身器材相关的股票,结果赚了一笔,旗开得胜。由此增加了他炒股的信心。

股市有涨有跌,瞬息万变。罗伯特有亏有盈,但平均每天可以赚200元左右。生活费用是没有问题了。罗伯特在炒股中发明了一种“交易重组”法,他记下自己每次交易的买卖情况,当K线上升到一个特别高点时,他将此前的一组交易重组,把原来买入的价格再卖一次,赚取更多的差价,留下原卖出的股,等待跌下来时再买进来。他还发明一种“逆向操作”法,一般操作是先低买后高卖,逆向法是在高位时先卖出,跌下来再买入。这种操作有时也有风险,也会失误,但这是涨跌有结果时的操作,所以赚钱的机遇更多。

罗伯特到长岛后迷上了手机游戏,他买了游戏软件实体连锁店店“游戏驿站”的股票。这是一只比较普通的股票,基本上只是那些玩游戏的年轻人关注。华尔街投行盯住这只股票,大力做空,拼命打压,激起了散户股民的愤怒。他们在交往网站上约定,一起“逼空”,形成了大规模的“韭菜起义”。马斯克也参与了“逼空”的队伍。“游戏驿站”股票一路上扬,涨了10倍、20倍、30倍、40倍……情绪已经失控,空头损失几百亿美元。罗伯特以律师特有的理智,看到事态的不正常。在涨到85倍时,他果断卖出,赚了140万元。交往网站非正常断网,制止股民们继续“逼空”,此时股票已涨了130倍。在最高点时股票狂泻,“韭菜”们一地鸡毛,血流成河。空头和“韭菜”两败俱伤。

罗伯特在餐馆订了丰盛的大餐带回家,庆祝股市的收获。金雪和母亲一起祝贺他的成功。罗伯特用这笔钱还清了房屋贷款,还剩下30万元过生活,足够了。

金雪在身体康复的过程中,结合自身的体验,从医生的角度探索肌肉恢复的机理,她在网上查阅全世界的科研成果,并结合中医的经络理论,研究出新的成果。她可以在全世界任何网站上查阅资料,这在国内是不可能的。她想,国内的同行们不能看到世界最新最先进的科研成果,如何能创新?金雪积累了研究心得,写了一本《关于新冠后遗症:肌肉康复途径》,受到医学界重视。

晚上,是家庭的快乐时光。罗伯特弹吉他,金雪弹钢琴,二人合奏,琴瑟和谐。金雪突然中断钢琴,对罗伯特说:

“你还记的广西的山歌吗?与新奥尔良的乡村音乐有没有可以融合的地方?”

罗伯特获得了启发。是的,这两种音乐都是民间风格和旋律,通俗和平民化,与经典的欧洲贵族音乐大不相同。他们讨论到深夜,共同创作了一首《漓江草帽》。这首乐曲,将中国广西山歌的对歌唱答的机敏和民间风情,与美国新奥尔良乡村音乐中的诙谐轻快风格巧妙融合,同时融进罗伯特和金雪的爱情叙事,非常成功。罗伯特将乐曲寄给新奥尔良的酒吧乐队,年轻的朋友们将此曲作为保留节目,每天演奏。

金雪的母亲逐渐摆脱了心理的阴影,每天除了打理菜园,就是弹钢琴。清晨,悠扬的琴声在宁静的乡村回荡,令人沉醉。但菜园里出现麻烦,黄瓜、节瓜全被松鼠偷吃了,乔梅和金雪想尽各种办法都保不住,用带刺的月季枝条架起来,用纸袋套起来,都不管用,只得罢休,任其破坏。红薯长得只有手指头粗,大蒜种失败了。不过收获还是挺丰富的,西红柿已吃不完了,送一些给邻居。红辣椒、灯笼椒、茄子都结满了。几条大瓠子吊在树上,格外逗人喜爱。韭菜、香菜、小葱收了一茬又一茬,省得去超市买了。

万圣节到了,它与其说是一个宗教节日,不如说是孩子们的节日。傍晚,一个拿着棒球棍的年轻人,带了一群戴着鬼神和怪异面具的孩子,到各户讨糖,高喊:“不给糖,就捣蛋!”这些都是住在附近的孩子们,金雪的母亲早就准备好了一大碟糖果,慈祥地对孩子们说:“孩子,来,多抓一些!”即使疫情横扫世界,节日归节日,民俗依旧。金雪第一次知道万圣节如此有趣。

紧接着而来的是圣诞节。圣诞节是美国最重要的民间节日,美国人举家团聚,亲情洋溢;朋友开派对、喝美酒,隆重庆贺。在曼哈顿的时候,罗伯特曾开车带金雪去看过布鲁克林戴克高地的圣诞之夜,这是美国著名的圣诞灯饰观赏地。横竖交叉的几条街,家家户户门口灯饰辉煌,美轮美奂。惯于创新的美国人,设计出新颖别致的灯光造型,雪地拉车的梅花鹿,欢喜雀跃的孩子,庄重肃穆的耶稣诞生,古装气派的士兵,高出屋顶的圣诞树,还有旋转木偶、动画片,以及大型装饰橱窗。每年十几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到此游览。金雪想,一个宗教的节日,已成为全民的狂欢节。

乡村的圣诞节,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房屋前面,也都亮起了灯饰,有黄色、银色的梅花鹿,有拐杖灯饰,有充气的卡通,有圣诞花环,星星点点,标示着乡村的节日气氛。罗伯特和金雪在自家门口也拉起了彩灯,精心布置了草坪。

罗伯特邀请战友安德烈来家里做客。四个月前,拜登总统下令所有驻阿富汗美军撤回美国,安德烈随部队一起回到纽约,在一所军校当了教官助理。由于有战功,安德烈被批准加入美国国籍。此刻的安德烈,心情舒畅,意气风发。金雪和母亲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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