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散文随笔

散文随笔

卑微之处见人性
作者:张帆  发布日期:2023-05-15 12:37:33  浏览次数:620
分享到:

人性,再次被越来越多的国人所关注,这个命题大得无边无际,而体现人性的事情也具有宽广的外延,大到人命关天,小到鸡毛蒜皮,如果真遇上了会怎么应对呢?

   四年前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从上海中福古玩城出来,烈日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跪在福州路讨钱。女孩扎两条小辫,背个旧书包,低着头看不清脸,我蓦然想到了女儿,心里酸酸的,便给了十元钱。这时,旁边银行大门口一位四十开外爷们,用带上海腔的普通话对我说:那女孩是骗钱的。我无名火油然而生,用上海话厉声喝道:你也去跪着吧,我给你钱,如此烈日下,不管小女孩有什么动机,你难道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吗。这男人一愣一愣的,我迅速离开了这令人难受的场景。后来,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一些朋友,多数人说我不必给钱,有人说我大惊小怪,甚至有人说我助长犯罪。不用怀疑,这些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也非常理解他们对无处不在之欺诈的愤怒,但如果不给钱,我会一直心里不安的。

   另外一件事情,去年春节过后,因为岳母住院,我们在浙江省医院陪了二十多天。住院部到食堂有一扇大门,挂着一个厚厚的门帘,抵挡住寒风吹进住院大楼,每次经过时,我都会掀起帘子,让过往的人先通过,走完后再放下门帘。这些人是医生、护士或者病人家属,大多数手里提着饭菜。我天天如此,奇怪的是没有人向我道谢,甚至有人走到门前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一脸不悦。这么多天,唯有一位农民装束的人,手里捧着三盒饭菜,在我示意他过去时,他有点惊讶,马上微笑着向我点头,说了一句我听不清的话,我知道他在谢我。有时我觉得自己很傻,大家都习惯自己掀门帘,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但是,当我看到有人走近我掀起的门帘时,我无法松开我的手,把已经打开的门在别人即将跨入时关上,我于心不忍。

   这些都是小事,与社会上发生的亵渎人性的大事相比,微不足道。我们的祖先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其实是讲明了人性的界限,如果人人能做好小善,拒绝小恶,还会有泯灭人性的事情发生吗?

   600年以前,西方中世纪黑暗时代,奴隶是人类,但在社会活动中,他们仅仅是与牛马一样的家畜,根本没有人性可言。而中国,儒家文化尽管把人分成三等九级,但还是明确区分了人与畜的界限,这比西方社会人性得多了。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呐喊“我有一个梦”,他的梦其实非常简单:在公交车上,让黑人与白人一起坐,不要把黑人分隔到一个单独空间。而那时的中国人民个个扬眉吐气,说万恶的资本主义一点没有错,他们没有把底层的人民当人看。而中国尽管处在比较低的生活水平,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商业活动老少无欺,一人有难百家相帮,没有人去刻意强调人性,因为生活本来应该就是这样的。而今,中国成为了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反而对人性表现得无比担忧。

   而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当今西方社会出现了那种令人难以理解的人性化。除了政治原因的恐怖活动,澳洲没有发生令人厌恶的反人性事件,而恰恰发生了一些另类的奇葩事情:

   去年,一个住在4楼公寓里的人报警,说看到对面楼的凉台有人在打自己的狗,还拍下视频向警察作证,结果那人被警察抓去,还罚款。

   数年前在南澳,一天傍晚时分,一只小狗出现在我们店门口,找不到主人,一位过路女士一直管着这条狗,怕它跑到马路上去有危险,大概有半个小时,后来我说我来看管,她不断感谢还反复叮嘱别让它去马路,又半小时,主人找来了。

   在澳洲一个乡下,一农民把一只袋鼠拖在车后,农民被抓上法庭,罪名是虐待动物。袋鼠不是法定保护动物,泛滥成灾,政府想方设法消灭袋鼠,但不能虐待它。经常有袋鼠被车撞,如果发现没有死,必须要送到有关组织,否则会吃官司。

   这种例子不胜枚举,对动物都如此人性化,更何况于人类。

   前年,悉尼市中心发生恐怖人质事件,在警察强攻成功后,救护人员抬出伤员,这张照片被一家媒体放到网上,但很快又撤下。当时,没有任何媒体发布现场伤员照片,因为这是对伤员的不尊重。不但媒体不可能发布一些血腥、残忍的图片和镜头,个人社交平台也不会出现,都普遍认为那是对人类的不尊。

   我在这么个环境里待了近十年,人已经变傻了,每次在国内犯傻时,总想变聪明些。但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我怕把一些聪明带回澳洲时会被人骂,弄不好吃官司,所以我泰然面对国人的嘲笑,继续犯傻。

   有一股不正确的思潮,把那些社会恶行归咎于中国传统文化,但在500年前,我的故乡先贤王阳明,用他的心学理论已经解剖了善恶之源: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也告知了人性的行为准则: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惩恶扬善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本心之一。

   我有一种疑惑,西方社会从中世纪的大恶,蜕变到现代的善,是不是“盗取”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锐。在我研究西方古董的经历中,感受到近500百年来西方文化的剧烈变化,也看到一些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西方现代文明进程中的痕迹。

   所谓人性,就是善恶的分界线,是由自己的思想意识形成的,而这一切不仅在于你自身怎么想,更在于你是怎么做,也就是知行合一,而不是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所以,维护人性,要从自己做起,从小事做起。

            2016年5月于悉尼Beacon Hill


上一篇:鲧有多冤?
下一篇:走进古徽州


评论专区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