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看到了墨尔本文友吕顺发的一则微信,说达奇等三位作家先后在澳大利亚过世,一看到达奇这名字,我就吃了一惊,因为达奇我认识,是我朋友。这噩耗让我有一种悲伤,一种痛惜。觉得应该为他写点什么,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他活到了90岁,也算是长寿了。
五零后、六零后、七零后的不少人是听说过达奇,或知道达奇的。达奇是电影演员,当年演过吉鸿昌、演过纣王,被认为演活了吉鸿昌、演活了纣王,给观众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有的读者可能会奇怪,我一个写小说的业余作者,怎么会与著名电影演员达奇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纯属偶然,2010年8月,我应邀去澳洲参加墨尔本华人作家节。在欢迎宴席上,我见到在座的一位男士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他叫啥,但我肯定在哪见过他。我埋怨自己记忆力怎么会这么差呢?
后名片一交换,才知他就是达奇,我只是在银幕上见过。能在异国他乡,巧遇自己喜欢的电影明星,毕竟是令人高兴的事。但他并不坐在我边上,也就没有细聊。不过我知道他如今是大洋洲文联副主席。大洋洲除了澳大利亚,还有新西兰,看来华人文化圈还是蛮认可他的,他也是名至实归,当得起副主席这位置。
我与他的真正接触是澳大利亚回国的第二年,即半年后的2011年2月,达奇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到了苏州的木渎。我的家乡是太仓,属苏州辖下的,也是巧,正好再过两天苏州独墅湖图书馆邀请我去讲课,独墅湖离木渎不远,我就借这这机会去了木渎,与达奇第二次见面。
我原以为达奇来苏州游山玩水,小住度假的。没有想到达奇带我去了一家名为苏州百世传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所在地,这是一家挺正规的民营文化公司,公司的四壁挂满了名人字画,很有文化气息。达奇告诉我他是这家公司的董事。我没有吃惊,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兴许是达奇在海外赚了些钱,来国内办个文化公司过过老板瘾,说不定是玩票性质的。
达奇可能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给我泡了铁观音茶,我们边喝茶,边聊了起来,这一聊,我才发现我对达奇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达奇就像一个多棱面人物,我只看到了一面,其实,电影演员仅仅是他人生的一个角色。
通过交谈,我很吃惊地知道他有俄罗斯人的血统,就像我有满族人的血统一样。达奇的祖父是俄罗斯籍的,他乳名:尼古拉。当我知道了达奇的身世后,再看达奇,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前总觉得达奇有点外国人的味道。
达奇随手给了我一份小册子,说这权当名片,权当广告。我一翻一看,乖乖,头衔一大串呢,有影视方面的,有公司方面的,有写作方面的,或董事长、或主持人、或制片人、或总策划、或总编导、或艺术总监、或客座教授、或专栏作家、或栏目创意,简直多才多艺,得三头六臂才能应付过来,这会不会有水分?会不会仅仅是印在宣传册上的虚衔?我暗暗打了个问号。
随着谈话的深入,我对达奇的了解也由浅入深,至此,我才知道,我原来心目中的“著名电影演员”这个概念其实完全无法涵盖达奇的事业。达奇最初是文工团的专业话剧演员,曾系统地学习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搞艺术算是科班出身。1961年达奇从北京中国铁路文工团调到长春电影制片厂,从此,他成为专业电影演员。当他主演《吉鸿昌》大红大紫后,被慧眼识才的伯乐相中,调到福建电影制片厂任副厂长,时在1982年。到福建后,达奇策划监制了当年红极一时的《木棉袈裟》等电影,他的事业渐入佳境。1992年达奇应邀到澳大利亚讲课,因人有魅力,讲课有吸引力,深受澳洲大学生欢迎,最后被澳大利亚作为人才引进,达奇也就移民去了墨尔本。
到了澳洲后,达奇更是如鱼得水,发挥出了他潜在的能量,经商、编导、主持、写作,多方位出击,多领域开花,艺术的路越走越宽,人生的路也越走越顺。
达奇的人生很难定位,很难用一句话概括。以演员论,他拍过不少电影,出演了一个又一个让观众津津乐道,过目难忘的角色。其影视代表作就有《边寨烽火》《独立大队》《景颇姑娘》《车轮滚滚》《熊迹》《渔岛怒火》《海囚》《封神榜》《追逐墨尔本》《绝情》等,还有不少话剧代表作,如《孔雀胆》《屈原》等。作为编导,他编导过《桥隆飚》《倔强的女人》《少女、逃犯、狗》《中国留学生在澳洲》等十多部影片。作为电视栏目主持、编导,他主持过上海教育电视台的“走进心世界”;编导、主持过澳洲SBS民族广播电台的“男女对话”栏目;编导、主持过澳洲SBS中文广播电台的“心灵的鸡汤”栏目。更值得一提的是,达奇作为总编导、栏目创意,当时正在积极筹划,准备推出一档集历史性、现实性、文学性、哲学性、娱乐性于一炉,极有品位的全新节目《名片·大师的对话》,将精选古今中外的文化名人,如李白、杜甫、康熙、乾隆、李清照,西施、貂蝉、曹雪芹,鲁迅、巴金、曹禺,老舍、张爱玲、矛盾、齐白石,王蒙、余秋雨、李敖、于丹、宋美龄、易中天,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普希金、川端康成等等,让观众饱饱地享受连续的文化大餐。作为报纸的专栏撰稿人,达奇为澳洲的《大洋时报》开过“达奇航讯”;为墨尔本的《华夏周报》开过“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专栏;为美国《侨报》开过“边走边写”专栏。作为写作人,达奇著有《谈镜头前的表演》《墨尔本华人的故事》《身后的影子》《勿忘悉尼》等多部集子,比国内某些头上顶着作家头衔、著名作家光环的还要写得多,发得多。
这次达奇约我去,是因为他创办了一份《幸福》杂志,这是一本有正式刊号的人文类刊物,达奇已亲自出马主编了若干期,是面对白领、中年人、80和90后的,我翻看了,办得挺有特色与个性。
他不久就要回澳洲,他希望我出任主编。办杂志我不外行,我已兼了海内外多家报刊的顾问、名誉主编、特邀主编、副主编等,但那多数是挂名的,只是帮助出出点子,组组稿子,或者看看终审稿,而这本《幸福》杂志要全盘交给我,我还没有退休,顾不过来,我就向达奇推荐了我一位朋友。达奇真是个爽快人,与我朋友一席谈,第二天就拍板定局了。
后来,达奇告诉我,他写了不少散文,又结集了一本散文集《国际流浪汉》,想在中国出版,问我有没有办法?出版一块,我还是比较熟的,我就叫他把电子版发我。
我通读后,发现达奇近很有文学才华,散文写得很不错。他之所以书名叫《国际流浪汉》,用达奇的自我解读:他就是一个国际流浪汉。因为他一直都在走,在人生的征途上走,在事业的山路上登攀,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走了亚洲、走了澳洲、走了大洋洲、走了欧洲、走了美洲,他坚定地认为:只有走下去,才能活得有意义有价值!如今他的足迹遍布世界,走了一个又一个国家,行万里路,使他看得多,听得多,有比较,有感悟,也就视野开阔,心胸开阔,他的文章自然而然题材多样,立意深邃。与那些小资情调,杯水感情的散文不在同一审美层面上,不可同日而语。
他嘱我写序。我恭敬不如从命,就写了《达人、奇人》的代序。
后来,我把达奇的这本《国际流浪汉》推荐给了内蒙古文化出版社,最后在2012年3月正式出版,是正规出版,不是自费出版,这令我很是欣慰,也算对得起朋友了。
如今,书还在,达奇却走了。是的,达奇的肉身化作了尘埃,但他塑造的银幕形象还活在观众的心里,他那睿智而精美的散文集也留给了读者,留给了后人。从这个意义上说:达奇这辈子值了!
2023年10月1日于太仓先飞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