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空投手表,完好无损,谁捡到就是谁的!”初闻这消息,是在2006年5月10日的澳洲《西部商报》,略知时,已是2018年7月6日的“澳洲互联网”!
串联起细节,梗概这样:“西铁城”源自日本的世界知名腕表品牌,以精工细作赢得世界爱表人士的芳心。但当年,西铁城为了在澳大利亚打开市场,专门在一家较有影响力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个消息:某年某日,西铁城公司将派出数架直升飞机,在澳大利亚首都茶场广场上,空投一批“西铁城”手表,届时,拾到手表的人,将免费得到那枚表。消息一出,澳大利亚人被惊得几乎张不开嘴,这实在是一件大事情,在那一天到来前,几乎所有的报刊、电视、广播,都在谈论这件事。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天空中,响起了嗡嗡的飞机声,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沸腾了!他们纷纷昂起头,飞机盘旋在广场上空!天空出现了一个个小黑点儿!啊!那是手表!金光闪闪的手表!在人们的呼唤中,“西铁城”手表从天而降,悠然落下,壮观的“表从天降”,使人们的欢呼声达到高潮!人们紧随着小黑点的轨迹,去寻找仿佛来自外星人的馈赠……
而此时此刻,在日本西铁城总部,有两个人正为自己的决策,感到自豪,开着庆功宴呢!穿着考究的总裁,端着醇厚浓郁的法国白兰地,与董事长相对而坐,品尝这成功的喜悦。“这次规模庞大的广告策划,一定能够帮助我们顺利打开澳大利亚的市场!”
董事长微笑着点点头,他怎会不知道“飞机空投手表”,会给“西铁城”带来什么呢!人们遇上这样奇特的事情,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更何况当有人拿到了从天而降、没有被摔坏的手表呢!而这次完美策划的重点,仅仅是“西铁城”手表从天而降,完好无损吗?
那时,我在中石化旗下一家上海大公司打杂,午餐时,围坐聊天,与老总说起此事,听专家高见!
老总说,“现代商场经营,商家常常‘暗渡陈仓’,却‘明修栈道’,不让对方看出破绽,进而顺理成章实现自己意图”。
“空投手表,完好无损,谁捡到就是谁的”,是西铁城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则是这次巨大的商业演出,自愿聚集到广场上的人们,和那些想来但没能来,却心心念念惦记着这次表演的人们,无一例外地有了这样一个认识:那就是“西铁城”!“西铁城”高质量的名声不胫而走!我似解非解。
我一直以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战场谋略,以正面佯攻佯动,伪装或掩盖攻击路线、突破点,怎么又运用到商场了呢?但事实正如老总分析,西铁城获得了大量口碑和无数粉丝。从此,在澳大利亚一举成名!据说,当时一个月的利润,就能达到20亿日元。
说起我打杂的这家公司,可谓藏龙卧虎,人杰地灵。她创建于1953年,半个多世纪以来,打造了一批又一批精品力作,完成工程设计项目3000多项,获国家、部、省(市)级优秀工程设计、科技进步奖400多项,许多属于开辟草莱,国内首开先河。与此同时,聚集起共和国各时期的建设者、设计精英、医药化工工匠,涌现出一大批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国家和行业设计大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者;谙熟琴棋书画,文理皆通者,比比皆是。我打杂10余年,获益颇丰。
闲聊中,得知有一本叫《智谋》(平常和非常时刻的巧计)的书,被西方舆论界誉为“沟通中国和西方在文化、思想、意识上,相互理解和交流的桥梁和工具”,一本令人注目的“奇书”。
我想起家有此书,但与许多书一样,却束置高阁,未曾打开过。一番翻箱倒柜,为书开了枷,见了阳光,虽只有上册,能解一时之需。
《智谋》一书,由瑞士人胜雅律教授著,同济大学教授刘晓东、朱圣妤译。胜雅律系瑞士汉学家、法学家,德文全名Harro von Senger(哈罗•冯•森格),一位长期从事中西文化比较研究的西方学者,集15年观察、体验、潜心研究,完成《智谋》一书的编撰。经过他的阐述,古老中国的三十六计,从一门小农经济社会的实用性学问,成为一门在现代社会多样性生恬中,帮助人们深人观察、分析人际环境及诸多社会现象,指导人们进行策略性思维及言行的方法学科:现代智谋学。通过他的开拓性研究,人类的智谋文化显现出了清晰的轮廓,焕发出神奇的光彩。他的研究,不仅突破了西方一大学术禁区,而且为古老的东方智谋学在西方世界的大众化、通俗化开了先河。
《智谋》一书在西方引起了极大震动。1988年,一经问世,立告售罄,4个月内连出3版,发行10000多册,仍供不应求。紧接着出4、5版,发行量达13000多册,进入畅销书的行列。联邦德国、瑞士很多报刊、电台、电视台.发表评论文章,或选刊选播书中部分章节。西方学术界,特别汉学界,对该书也推崇备至。许多学术性刊物对该书作介绍和评价,一些大学、学术团体,还请胜雅律作中国智谋文化演讲。西方人普遍反应是:胜雅律提出的计谋分析法,是他们认识当今西方社会,重评过去历史的重要工具。中国智谋所体现的聪明、智慧、机敏、狡猾融为一体的“学问”,对每个西方人都极有启发意义和实用价值。
联邦德国总理科尔看了《智谋》,致函胜雅律,高度评价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影响不断扩散,英、法、意、俄等译文本相继问世。
参照《三十六计•秘本兵法》,《智谋》将“暗渡陈仓”,列在第8计,选了“火烧栈道”、“姜维扎寨泄军机”、“吕蒙装病”、“狄青十日歇兵”、“诺罗底取代加莱海峡”、“1979年对越反击战”等11个案例。这里试举几例,供读者浏览。
“火烧栈道”。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家韩信首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计谋。公元前207年,项羽在巨鹿(今河北平乡西南)与秦军作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前206年,项羽率40万大军挺进关中,意欲攻下咸阳。进至函谷关吋,他获悉,刘邦的10大军早已攻占咸阳,并自立为关中王。当时义军领袖楚怀王曾许诺:反秦义军中,谁第一个攻下咸阳,谁就为关中王。刘邦的战绩激怒了项羽。他率兵逼进关中,在鸿门(今陕西临潼东面)扎下营寨,宣称要消灭刘邦。此时,刘邦兵力处于劣势,不能与项羽对抗。“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刘邦借口“如厕”,逃离了项羽营寨。
刘邦把咸阳和关中让给了项羽,项羽自封“西楚霸王”,把汉中封给了刘邦。为争夺天下,刘邦、项羽进行了长达4年的“楚汉战争”。与刘邦的封地相邻的是章邯,刘邦为了迷惑项羽,防止章邯入侵,把出入汉中的栈道烧毁了。刘邦强盛起来后,命韩信为大将,出兵与项羽一决雌雄。为了迷惑章邯,韩信派了一万多人马,去修复烧毁的栈道。栈道修复工程艰巨,进展缓慢。章邯料定栈道修复绝非易事,毫无戒备。殊不知韩信主力抄小路,向陈仓进军,很快攻下咸阳,占领关中。韩信采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取得了夺取关中的重大胜利,奠定了刘汉王朝的基础。
后来的兵法家探寻源流,究其真谛,效法这一战例,使“暗渡陈仓”成为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吕蒙装病占荆州。三国时期,吴王孙权意欲从刘备手中夺回荆州,他把这个任务交给大将吕蒙。吕蒙获悉,镇守荆州的关羽正北上讨伐曹操,但派重兵加强了南线防守,还命人沿江造起烽火台。为麻痹关羽,吕蒙借口染病,交出帅印,推荐年少的陆逊接替自己,暗中却作攻打荆州的准备。吕蒙病退的消息蒙骗了关羽,再加他狂妄自大,认为陆逊年少无知,不足为敌,因而把防守南线的兵力,调到北方去攻打曹操了。这时,吕蒙认为时机巳到,他组织了一支船队,一部分士兵藏在船舱,另一部分士兵穿上白衣,扮成商人,向荆州进发。船队混过哨卫,到达目的地,士兵跳出船舱,很快就占领了荆州。关羽陷入北曹、南吴两面夹击。
吕蒙称病隐退,由一个年少将领接替他,看起来是一件极平常的事,如同韩信“明修栈道”一样。可暗地里,吕蒙却秘密部署进攻关羽,就像韩信“暗渡陈仓”,突然袭击章邯一样,装病退辞的吕蒙率领“商船队”,白衣渡江,突然占领了荆州。
诺曼底登陆。英美盟军1944年6月在诺曼底的登陆战役,可以说是20世纪一次现代条件下的“暗渡陈仓”。
丘吉尔同艾森豪威尔将军召集三军参谋长,进行了认真比较、研究,最终制定了在诺曼底登陆的“霸王”行动计划。
按照自然条件,从英国东南部渡过加莱海峡,到达对岸法国的加莱地区登陆,比之从英国南部渡过英吉利海峡,到达诺曼底登陆距离近,运输便利,又便于空军支援,是理想的攻击路线。德军正是基于这种考虑,认为盟军不会舍近求远,把主要防御力量放到加莱地区。盟军也乘势布设疑阵,如在加莱对岸的英格兰东部虚构了一个美军“第一集团军群”的番号,建立假的无线电网,并散布巴顿为该集团军司令的假情报,使德军误认为这就是准备在加莱登陆的主力。
盟军还在英国东南部各港口和泰晤士河口,模拟登陆舰队,设置大量假登陆舰船和物资器材堆积场。在炮火准备上,盟军对加莱地区加强轰炸,而对诺曼底只进行和往常一样的例行轰炸,从而进一步加深了德军的错觉,造成了诺曼底登陆战役的突然性。
中国所描述的这段故事,在西方有关二次大战的报道中基本得到证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大型图集》(慕尼黑:1974)中这样写道:“全部作战行动,是与一次完美无缺的军事欺骗行动分不开的。盟军使出了浑身解数,为的是让德国人确信,真正的登陆行动将在法国多佛尔一带海岸线上进行;在每次盟军空军对雷哈弗勒西部地区进行飞行轰炸时,都要有两个飞行大队继续向北飞,如果在诺曼底扔下一吨炸弹,那在雷哈弗勒北部地区就要投下两吨炸弹。在英国沿岸,在那些可能成为发动对多佛尔防线进攻出发点的地方,伪造了主要的驻军基地和铁路设施。”
胜雅律在书中记载,一个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将军,就他对这次诱骗行动实际效果的看法写信给我:“的确,盟军有计划地在北部和南部实施代号为‘坚毅’的诱骗行动,以此造成盟军要在挪威和加莱海峡登陆的假象。与此同时,还借无线电信号显示另一支盟军部队的存在,以及用兵力集结,作为迷惑措施来欺骗德军。但十分令人怀疑的是,德国领导阶层是否真的上当了?或者说,德军在用来对付攻击的兵力分配上,在多大范围内受到了这次行动的影响?美军第82师、101师,英军第6伞兵师的空降行动,就完全不是什么欺骗性的,而是整个登陆行动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尽管同时在某些战术小范围内,投放了一些迷惑德军的假物。”
古人说:奇出于正,无正不能出奇,讲述了“奇”、“正”的辩证关系。奇正相互对立,又相互联系。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所谓“正”,指的是常规原则。所谓“奇”,指的是与常规原则相对的灵活之法。韩信、吕蒙、丘吉尔、艾森豪威尔、巴顿等古今中外的军事家们,灵活运用“奇”、“正”关系,上演了一幕幕生动活泼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活剧。
“暗渡陈仓”也是现代商家常用的妙计,通过各种表象,吸引对手或消费者,使其购买本企业产品,或本企业服务,从而达到占领市场的目的。
一则“西铁城知名腕表空投澳大利亚”奇闻,驱使我打开了一册尘封的书籍,眼前出现的是中华祖先开辟的一个既深䆳又广袤的天地。在这个天地里,充满着“知识可乐”。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厦小民,还没有真正品尝到其中的点滴,却已深感其味无穷,魅力无限,欲罢不能!
2024年1月12日完稿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