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村东头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祖孙两代人,住在靠河边的一座的没有大门院子里,矮矮的土院墙塌了半截,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从路上走过是,都能把院子里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的。院子里有几棵杨树和小枣树,墙角处有一片野生的苘麻:堂屋前挂了几辫白皮的大蒜和几串红辣椒,旁边的几间偏房的墙上挂着生产队的农具,偏房可能是生产队的厂库,每天都有生产队的人进进出出的拿东西。老太太在堂屋前边种了许多兰花和几棵鲜艳的大丽花。每次从这家墙外边通过,都能看到一个老太太在院子里忙活,但从来没见过老太太在生产队里干过活。老太太显得干净利索的,戴着了一顶农村里常见的黑色绣花帽子,一双小脚跺得跺的走不很快。这老太太慈眉善眼,让人望之可亲。老太太很喜欢我,每次去都要问我家里的事,给我拿好吃的。当兰花开花的季节,满院子里都会是弥漫着好闻的花香,我想‘这些韭菜长得这么绿呀。’看着看着我就不由的伸手掐那些花去。老奶奶看见了就会制止我说:“好孩子,别动那些花,掐了花就不香了。”老太太非常爱惜她的这些花。
这家孙子比我们大几岁,名叫小明,小明圆圆的脸,有一双大眼睛,壮壮实实的,是个捣蛋包,有很多好玩的点子,他有空就去河里抓虾摸鱼,也没见他上学去。至于小明的父母去哪了,我从来没问过、也想过这件事,好像是天然就是这样的。
小明养了几大缸金鱼,有红的、黑的、大的、小的,鱼缸里生长着嫩绿嫩绿的水草,那些成群结对的小鱼跟着大鱼在水草中悠闲的游动,如果你给它们喂食,它们会快速游过来浮到水面抢食吃,真是很可爱。
小明家的那片荨麻林也成了孩子们的好玩的去处。当挂在枝条上的,像一个个小灯笼那么大荨麻果里包裹着满满的青籽时,我们都会摘下来剥开吃;当荨麻枝长的又高有粗时,我们会砍到了当马骑、当车拉。我们骑上我们的大马满世界的跑——过了大街、穿过小巷、涉过小河,一直跑的很远。
我们经常跟着小明背着背筐去北坡里给生产队黄牛割草去。小明领着我们在地里偷地瓜、拔花生、偷甜瓜,经常被大人们撵的到处跑。偷了地瓜花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小明教我们挖一个土坑,上边磊起土坷垃,找来树叶柴火烧土窖。我兴奋看着土窑里冒出黑烟、窜出火苗,考的我身上暖暖的,看着火不旺了,我们赶紧往里边添柴火。土窑烧红了,再把地瓜花生培到里边,等我们革草回来时,地瓜花生都熟了,吃的我们满手满嘴都是黑乎乎的。我喜欢这种冒险游戏,又害怕有好玩,还有这么好吃的。
小明还教会了我用火烧红了铁针弯鱼钩、用高粱杆做浮子、到潮湿的地方掘蚯蚓,然后带我们去在河边去钓鱼。我们把蚯蚓掐断了穿在鱼钩上,再把鱼钩甩到桥下水深的的地方,我们趴在石桥上,眼睛紧紧盯着流动河水,河面上闪着波光,阳光开始发热。河水很清,能看清小鱼的游动和水底的沙子石头。河水打着旋涡,浮子在水面上飘动着,水面上闪动波光晃得我们的眼睛很难受,我以为鱼咬勾了,激动的提起鱼钩,空的。小明说:“等浮子点头时才是鱼咬钩。要耐心。”我瞪着两眼看着浮子的动静,一会浮子被鱼拖向水下、点动了几下,我急不可耐地甩出了鱼钩,又是空的。我正在失望,小明让我别着急,沉着气。那天我们钓到了许多小鱼小虾,回到家里埋在盐罐子里,放到锅里炸着吃。从那以后,我自己也常到河边钓鱼。
有一次小明给了我几条金鱼,回家里我拿玻璃瓶养着,还经常去河边给金鱼捞小虫子吃。我和弟弟经常趴在桌子边看金鱼鼓着大眼睛摆动着大尾巴游来游去。
妈妈看见了问“那来的金鱼?” 我说“小明给的。” 妈妈沉着脸说“以后别去他家玩了。” 我说“那家老奶奶对我很好,还给我好吃的。” 妈妈生气的说“熊孩子,你知道什么呀,那老妖婆是个坏娘们。”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那老太太,依然去那家李找小明玩。后来听妈妈说:那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丈夫死的早,不守妇道,招蜂惹草,好多大男人去她家里打牌玩钱。后来独生儿子也死了,儿媳妇也跑了,就剩下这个小孙子她养着。真是老天爷报应啊!妈妈感叹的说。
我依然和小明玩。那天,我们去北坡里给生产队里割草,天气很热。地里的玉米叶刺的身上痒痒的。出了玉米地,小河上游有座大水库。水库的水有点浑,水有些温热。小明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打着’砰砰‘游了进了水库的深处。我站在岸上羡慕地看着许多孩子在水里玩,我也脱了衣服在岸边打’砰砰‘玩。过了一会小明游了回来,就领着我们踩着苲草在岸边紫泥里摸河蚌,摸了河蚌就放到水库边的小水坑里养着,时间长了水坑里的水慢慢的清了,河蚌慢慢地张开了嘴,露出了河蚌的柔软的身体,我们用手指头去戳那柔软的部分,河蚌瞬速地合上了嘴。我们又抓了些小鱼小虾放到小水坑里喂它们,小鱼小虾在水里游着,河蚌并不吃他们,相安无事。我问小明河蚌吃什么,小明认真的说吃紫泥呀。我真的相信了,因为妈妈说过知了是喝露水长大的。后来我又趴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两只脚拍打着水,大声喊着:得、得、得!水珠从天上落下来,整个水库里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叫声。
正玩的高兴,忽然有人把我从水里提溜出来,踢了两脚。我一抬头看是妈妈,妈妈脸都气青了。妈妈鉄着脸厉声喊道“谁叫你玩水的,走,回家去。”说完拽着我的胳膊往家里走,吓得我哭起来。不知哪个在地里干活的大人回去的时候告诉了妈妈,妈妈才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
回到家里,妈妈把我摁到凳子上,疯了似的在我屁股上用针锥乱扎起来,嘴里喊道:“叫你去玩!叫你去玩!你还去玩吧?”疼的我大声的哭着乱叫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干了!”屁股扎的火辣辣的痛。奶奶在一边拉着妈妈说:“别把孩子扎坏了!别把孩子扎坏了!”妈妈扎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哭着说:“气死我了!我看你还敢去吧。”
后来我哭苦累了,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看见妈妈红着眼睛摸着我的头说:“还疼吗?你可改了吧!”奶奶端来了红糖鸡蛋水。透过窗户棱子,窗外那棵开满石榴花的树上,麻雀们聒噪着,已是黄昏了,很快黑夜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