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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屋檐下 上海三部曲 第三部 第17章 两肋插刀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5-11-21 22:11:26  浏览次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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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

为了迎接第二天到来的王国。

香爸接受蒋科的建议,让俩小姑娘帮忙守着专柜,自己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茶餐厅?可出门不久,香爸怕蒋科带着二个小姑娘,独自面对从天而降的制服们,难以应付,又返身,跟在那闻讯赶来的儒生老板,一前一后进了“如山古玩”。

香爸没想到,

被自己和蒋科视为仇敌的儒生老板,竟然与制服们唇枪舌战,帮着自己说话。

毕竟是私人老板,为了活下去,免不了打国家政策擦边球,偷梁换柱。制服们看看压不服对方,便抛出了杀手锏,吓住了儒生,当然也吓住了香爸和蒋科。

一着似刀,招招如箭。

呼啸着纷至沓来,箭箭穿心。

“三钿勿值两钿。贱骨头!昨天,除了这个蒋如山,就是你儒生的呀。26岁额还装可爱。装嫩。弄那能伐了了弄比高头镶蕾丝额拉。真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呀?我问你,你那五十万,为什么不开发票开收据?这是典型的偷税漏税犯法行为,找死的呀?”

说着,领头的制服。

又逼上了一步。

儒生只好看看二老头儿,退后一步,脸孔扭到一边儿。领头的制服,是一个中等个,虎背熊腰的络耳胡中年汉子,虽然身体还行,可相貌绝对一般,甚至还可以说是丑陋。

把他往男人堆中一混,

讲什么都轮不到他的。

可就这么个极普通的络耳胡,却令包括浦西下只角方圆一平方公里内,无论国企还是私企的大小企业,闻风丧胆,颤抖不己。

因为,

他有着一个吓人的头衔——上海市税务局浦西区地税局稽查处副长。

在中国的政府职能部门,一把手都好像修炼成了庙宇老僧,每天的工作只是端端正正坐在庙堂上,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而外出化缘,普渡众生的,都是副手。

所以,在各种小说,剧本,电视电影和网上。

副手们纵横捭阖,横行霸道,俨然是现代生活的独行侠和主角。

现在呢,瞧到儒生扭头不敢说话了,络耳胡冷笑着哼哼,一伸手:“拿来。”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制服,咝的一声拉开皮包,掏出了罚款单。

络耳胡一手接单,

一手在自己制服上衣兜,拔笔在手。

又向儒生逼去:“儒生老板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自己屁股都没揩干净,反帮别人叫冤叫屈?好,好口才!有胆量!我今天就成全你,秉公执法一回。”

手一抖,

那本长长厚厚的罚单居然自动翻开,

更妙的,是恰到好处翻到了还没填写的一联,可见络耳胡平时炼就的功夫,的确不是吹的。其实,还不待副处发威,那本罚单一掏出,儒生,香爸和蒋科,甚至包括俩小姑娘,全都变了脸色。

须知,代表庄严国法的罚单一开。

就是被罚者漫漫苦难日子的开始

那阿拉伯数字后面的一串串零蛋,就如夺命绞绳,套住一干不法商人,吊在了在倾家荡产和身败名裂的耻辱柱上。

然而,

这是在堂而皇之,义正辞严的表面。

在其肮脏的后面呢,则成了打击对方,肆意泄愤和敲诈勒索的有力武器。饶是如此,在庄严神圣的国法大旗庇荫下,就如恶狼抓住了羊羔,络耳胡还得羞辱对方,取取乐子。

“儒生同志,你看,是你自己填,还是我帮忙?”

儒生气得面如土色,连连喘息,弱弱的抗议到。

“你刚才在我店里,不是己经罚了二次款了吗?”“是吗?”络耳胡故作惊讶,原地转一个圈子,故意看看二老头儿,然后面朝儒生站下,响彻云霄的拍拍自己额头。

“好像是罚了二次款,可国法在上,师出有名。现在呢,是加罚,原因,因为你多管闲事儿,助纣为虐。”右手一挥,举起了签字笔。

“行,你不填,我帮你填,免费的呀!”

就在这时,一声“住手。”陡然响起。

惊得络耳胡一把按住了罚单,好像怕人趁机抢劫似的。大凡经历过罚款的人都知道,不管执法者嘴上如何,纵然是掏出了罚单,只要不落笔,一切都有挽回余地。

可一落笔,三联单一开。

就绝对无挽回机会了。

国法森严,也不止只对被罚者,对执法者同样有足够的威慑力。所有,纵是执法者,除了真正的罚款,掏出罚单在手,一手翻开,一手拎笔,嘴上不停,基本上都属于恫吓威慑。

再说二老头儿,

香爸对此本是门外汉。

在蒋科的言传身教下,也懂得了其中的奥秘。眼见得络耳胡真要下手了,就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其实,儒生不请自到,大打干帮,二老头儿对此,本都抱着敌视冷笑的怀疑态度。

然而,

随着儒生和制服们,越来越公开的交锋,二老头转了心思。

这其间,趁着儒生和络耳胡争执,香爸悄悄告诉了蒋科,儒生也被罚了款,而且是连罚带追税,自己亲眼看到了他的罚款单云云。

香爸这么一低语,

蒋科心态平衡了。

这人啦就是这样,心态左右思维,思维左右举止。心态稍一平衡,蒋科对儒生的看法,就起了些微变化。事实上,若要讲冤有头,债有主,那主要指的是香爸和儒生之间的纠葛。

蒋科认为自己,

原本就没有和儒生有多大的仇恨。

当然罗,都是松江古玩一条街上的老江湖,平常中的矛盾肯定是有的。可那只是属于老板与老板之间,生意上的正常竞争,双方虽都有嫌语,可相信都没把它上升到仇恨层面的。

所以,

既然对方也同样出血倒霉,那就姑切暂时平息一些的好。

其实在蒋科心里,如果不是考虑到王国对自己大有用处,他根本不可能,为了所谓的老同事老朋友香爸,而得罪财大气粗,口碑尚可和还算有文明礼貌,讲义气的儒生老板。

蒋科心态的平衡,

自然影响到香爸。

心机连一半都赶不上蒋科的香爸,对儒生的转变来得更快。这,全得缘于儒生主动掏出的那二张罚单和补税单。如果没有这二单,香爸一定还在为蒋科,当然也为自己而愤愤不平。

可儒生的二单一掏出,

也就左右了香爸的情绪。

毕竟在古玩江湖呛了快三个月,儒生掏出的那二单,香爸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地税局单据。假冒伪劣的,可没有这样清晰,工整和庄严。

香爸看后的第一感觉,幸灾乐祸,这家伙早该被罚款啦。

第二个感觉,心情释然,甚或遗憾。

这狗日的捡了多少漏,赚了多少昧心钱,罚少了,该罚个倾家荡产。第三个感觉,有点猩猩惜猩猩了……如此思忖下来,好像那看着就感厌恶的儒生老板,变得也不那么可憎可恨。

现在是什么时代?

现在是为了活着,为了活得更好而相互竞争,互相拆台时代。

可没想到巧取豪夺的儒生老板,居然会为了蒋科,也是为了我香爸,伸出了援手?当然可能是个阴谋,这家伙可比我和蒋科二颗大脑合起来,还要聪明的呀。

也可能是被罚款后气愤不过,

有意过来和我们二老头儿联手,共同抵抗骄横的制服们。

想想也是,何乐不可为呢?儒生老板的“文山书海”和蒋科的“如山古玩”,是目前松江古玩一条街上,最有号召力的大小店,也就是白何亲家经常文绉绉形容的“楚翘”。

哎哎,

“楚翘”是什么玩意儿?

是指的什么?是不是就是指屁股向上挺起,老高老高的呀?有如此二家说得上话的店老板联手,至少可以让制服们的乱罚乱追补,多少有所忌讳。

不然,逆来顺受,放任不管。

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二家。

枪打出头鸟嘛,谁都懂的呀。这边思忖着。想像着,香爸看儒生老板的眼光,不知不觉也就变得柔和些了。可是,怎么了?络耳胡当真还要罚款?凭什么加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得加罚,国法里有这一条吗?

于是,在副处的笔尖按到三联罚单上那一瞬时,香爸勇敢的喝到:“住手。”

可他没有想到,

自己的“助”字刚喝出,一边儿的蒋科,也跟着喝出了“住手。”,刚好把香爸最后一个“手”字的声音,遮蔽着盖没了啦。

这让香爸颇有点不快,

郁闷的瞟瞟老同事。

或许是络耳胡没听清楚,也或许是副处太骄横,他奇怪的看着二老头儿:“你俩,叫什么叫?”“住手。”香爸严厉的盯着对方,蒋科却只动动嘴巴,在紧要关头,他害怕了。

毕竟,对方是正儿八经的区地税局稽查副处。

动动小指头,就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络耳胡听清楚了:“你,让我住手?”声音充满了调侃:“请问大叔,你是干什么的”“退休工人。”香爸瞟到了蒋科的胆怯,愤怒之下,竟然一横心,瞪起了双眼:“中国公民。”

“退休工人?”

络耳胡眯缝起了眼睛。

罚单和签字笔都在嗖嗖嗖的抖动“中国公民”儒生和蒋科看在眼里,都担心的小声叫到:“老香。”“香爸。”可刹那间,副处和香爸都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相互狠狠的盯住了对方。

蒋科的临阵退缩,

络耳胡的嚣张气焰,深深激怒了香爸。

他咬牙切齿的盯住对方,咒骂着:“中国的事儿,就是给你这种败类搞坏的。罚啊罚啊,不就是罚款的呀?不开发票开收据,罚款!多管闲事儿,罚款!不服管教敢还嘴,罚款!不解裤带让你得逞,罚款!虱多不咬,债多不愁,老子就不怕你,你能咋样?大不了我俩同归于尽的呀。窑子里乡册来额刚B。连米空啊麽额。”

自然,

香爸的桀骜不驯,恶毒咒骂,也深深激怒了对方。

副处恶狠狠的盯住香爸,双手抖着罚单和签字笔,就想摔了一撸袖子扑上去,揍他个老狗日的三级残废……二道恶恶的凶光相互盯着,拧着,咬着,在无形的撕打着,在这短兵相接的关键时候,谁躲开对方的怒视,谁就会处于下风,直至彻底败北。

在这紧要关头,

一直被那个女制服守着的二小姑娘,意外的反抗起来。

“个寥(古怪),各意人(恶心人)。滚开的呀!”“气蛋(烦人), 俺要姑堆(蹲的意思)。”说着,俩小姑娘跳起来就要往外走。

女制服自小生活在大上海,

一个家境十分优越的双公务员家庭。

除了学校—家里—办公室的三点一线外,没见个簸箕大个天,根本听不懂俩小姑娘的河南话,只出于尽职尽责本能,一头雾水,晕头转向的就要阻拦。

不想,因为双方对峙过久。,

女制服的双手一直张开作拦截状,越来越僵硬。

俩小姑娘则是被迫蹲着,双脚也越来越酸疼,终于到了不可忍受程度。都说,老好人,恼不得,恼起来,要不得。弱者的反抗,有时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蹲着的俩小姑娘,

己到临界质变的奇点。

再说,也的确是想要方便方便的了。于是,相互使个眼色,一起骂着跳了起来。慌乱之下,女制服自然立即阻截。可僵硬的双手不听指挥,本想一边一个的抓住其衣角,却一边一个地打在了对方胸上。

俩小姑娘登时痛得哎哟一声大叫,

然后,不顾一切地双双猛扑过来。

拳擂,脚踢,嘴咬,扯头发,吐唾沫,女人的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登时,三个年轻姑娘打成一团。一片哭叫喊打叫杀声中,络耳胡突然清醒过来。

毕竟是堂而皇之的国家公务员

那森严的党纪国法,时时犹如达摩克利斯剑。

高悬于头上,锋刃闪闪,昭示警告,不由人不害怕,不畏惧。更要命的是,那狗日的儒生和蒋科,居然不约而同都掏出了手机,瞄准扭打成一团的三个姑娘,就要嚓嚓嚓。

说时迟,那时快。

副处一撤开自己凶光,返身朝三姑娘扑去。

一面叫到:“不准拍摄”一直有点不知所措的三男制服,也才清醒过来,一下插在儒生蒋科和副处,三姑娘之间,婉言劝阻……

络耳胡好容易,才拉开打成一团的三女孩儿。

把被打得花容失色,披头散发的女下属,从二小姑娘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推到一边。

自己滑稽地弯腰弓背的保护着,任由打红了眼的二小姑娘,在自己的虎背熊腰上,噼噼啪啪的练掌……最终,副处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蒋科,也由于儒生老板的意外插手,暂时逃脱了被罚款和补交费用的厄运。

蒋科抹一把冷汗,拉拉香爸。

二老头一起对儒生拱拱手:“谢谢出手相救,谢了。”儒生急忙还礼,也合起双掌,对二老头摇摇,苦笑道:“见外,见外,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命运相连,不互相帮助,抱团求生,就只能任人摆布的呀。”

然后

三人一起去看小姑娘俩

俩小姑娘早吓得又蹲在地上,嘤嘤起来。儒生老板劝慰到:“别怕,小芳小英,这些吃皇粮的一向欺软怕硬,对不起,咱们还得告他们去,让他几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呀。”

二老头楞楞:

“告他们?”

“是的,反正都得罪啦,干脆得罪到底,才能自保。不然,他在明处,咱在暗处,”儒生老板点到为止,站起来:“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也不得活得太窝囊。这样窝窝囊囊的活着,就是赚了百万千万,又有何用的呀?”

这话,

说到了二老头心坎上,不由自主一起点头。

“告辞了”儒生又朝二老头儿抱起双手。蒋科叫住了他:“慢!儒生老板,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请予点拨。”“请讲”“说真的,我们关系不好,可也不坏,不妨明说,为什么帮我们?”

蒋科毕竟是蒋科,

遇事总是要比香爸多转几道心眼儿,多问几个为什么?

且莫认为他这是老生常谈,胆小怕事或者油腔滑嘴,正是这种小心谨慎,时刻防范的心态和习惯,助他经营着这小小的“如山古玩”店,多年以来躲过了一次次厄运和劫难。

儒生扭身,回头。

先看看香爸,再对着蒋科。

“谢谢直言。江湖深浅,各有道法,可难免嗑嗑碰碰,互生隙窄。儒生虽然注意修炼,也难免落俗,皆因生存所需,不胜惭愧。”

特别看看香爸,

话中有话:

“人日:做人,贵在敢于闭门思过,打抱不平。做生意,贵在守法经营,公平竞争。儒生不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前辈海涵谅解。”

说罢,给二老头深深的鞠一躬。

立起,继续道:

“昨天,蒙王国和三个旅游团队厚爱,街上的大小老板都有了点进帐,哪想大家的气还没喘均匀,制服们就到了,从我开始,逐一扣罚。想这松江古玩一条街,当初招商时说得多好听,待把我等套牢,便开始了轮番折腾。倒霉时制服们鬼影子都没得一个,刚赚了点稀饭钱,罚单和追补单就接踵而至,实在令人气不平。一晚上痛定思痛,儒生决定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不如放手一博。所以,今天一看到制服们招遥过街,直闯进你店,我就跟来了。其实,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帮我们自己……”

儒生一番侃侃而谈,

说得二老头不断点头,深以为然。

儒生离开后,蒋科吩咐俩小姑娘收拾打扫卖场,对香爸递个眼色,自己进了经理室。“香爸,你怎么看?”蒋科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对一边的塑凳呶呶嘴巴。和制服们对峙了这么久,香爸感到疲惫不堪,也一屁股跌坐在塑凳上。

“这事儿,有点跷跷。”

“嗯,”蒋科屁股向下一梭,身体斜成36度角,脑袋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

“什么地方跷跷?”“儒生的帮忙,有些意外。”香爸缓缓到:“我原以为,他是赶来幸灾乐祸,看笑事儿的。”“我也曾这样认为。”

蒋科像条困顿中的鱼,

身子一动不动,只懒洋洋的蠕动着嘴唇。

“可,事实是,”二老头谁也没说话,安静。“是呀,”稍会儿,香爸打破了沉寂:“为朋友二肋插刀,甘冒风险,可我们,不是朋友的呀。”

“是呀。”

屋里又显安静

“算了。”香爸有些吃力的站起:“我还是到附近看看去”蒋科点头:“附近没有,可以就到浦西欧尚,三楼上那二家茶餐厅,都还不错的呀。”

“嗯。”“莫忙。”

蒋科伸出右手“

“拉我一把,哎哟,现在他妈的一坐下,就不想动弹,你呢?”香爸左手将他一拉,随口答:“一样!这就是老啦,没法,神仙也避免不了。嗯,莫忙什么?”

蒋科借着香爸的掌力,

吃力的站了起来,

一手撑着自己腰部,一手拄着桌沿说:“儒生是不是我们的朋友?无所谓,不强求。做生意呢,总是朋友多,敌人少好些,和为贵啊,香爸,我们这种小老板,势单力薄,卑微低贱,毫无政治经济地位,再窝里斗,是作死的呀。”

一席话,

直说到香爸心里,连连点头。

其实,对儒生今天的表现,香爸还是基本满意的,也扭转了一些自己对他的坏印象。现在认真想来,虽然儒生为了保留那封王国维的亲笔信,不顾我的再三恳求和纠缠,就是不愿意退还,也情在理中。

古玩这一行嘛,

谁捡到大漏谁发财。

全凭自己的造化和运气,谁又愿意把到手的真金白银,又全部吐出来呢?换成自己,换成蒋科,不也一样?所以香爸呀,你也不能老是苛求人家啦……

香爸这样想着,

顺着古玩一条街走去。

香爸生性不喜欢窜店,除了守着自己的专柜,下班后就往家里赶,因此,和街上各店的老板员工都不熟。可奇怪的是,一路走过来,那些站在门口揽客的迎宾小姐,都对香爸指指点点,报以笑脸。

有几个小老板,

还从店里出来,对香爸微笑招手致意。

香爸也报以笑脸,一路愉快而过。路过儒生老板的“文山书海”店时,那二个认识香爸的迎宾小姐,笑着拦住了他:“香爸,老英雄呀,我们都听儒生老板说了,你可真勇敢的呀。”

“进店里坐坐的呀,给我们讲讲,你如何和那个络耳胡,脸对脸,鼻子挨着鼻子的斗法?”

香爸明白了,笑着挥挥手。

“小囡囡,忙去吧,你们儒生老板才是好样儿的。”推开姑娘们走了。顺街口出去,是浦西与松江区相连的商业街和主干道。

松江区和黄埔区一样,

是个商业发达的大区。

其真金白银的旺盛财气,让人还离得多远,就能感受到它的逼人气势。连绵不断,耸入半空的商场商厦和酒店,其中就有好几家不错的茶餐厅。八车道平坦的油化马路,笔直伸向远方,仿佛顺着它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太阳升起的天边……

香爸慢慢转一圈子,

豁然开朗。

难怪王国要提议,自己在蒋科店里设专柜,其实是瞄准了这一大片开阔的商机。因为很简单,古玩一条街虽然藏在这背街后面,可如果有办法把它与外面的商业街对接,那,恐怕客人蜂拥而至,大小老板收钱都忙不过来的呀?

问题是,怎么样对接?

由谁对接?又由谁买单?

那茶餐厅虽然不错,可想想蒋科的叮嘱,有点拿不定主意的香爸,掏出手机,拨通了蒋科。听香爸介绍后,蒋科说:“我看,就在商业街订一家茶餐厅吧,顺着出去也方便。不过,”

香爸明白他的意思,

愉快的笑到:

“我看那儒生老板,脸皮还没那么厚。我们不邀请他,他也不会来的。再说,他不是与王国有一段纠葛,至今仍讨厌记恨王国毁了他一生吗?所以,没事儿的。”

蒋科释然:

“那好,订吧。”

香爸看好一间临街的茶餐厅,从窗口望出去,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特别是那一段近千米的平坦大道,二边花团锦簇,行人如织,红绿灯一溜儿排过去,同时亮,同时转换,过街人潮便规律性的起起落落,别有一番情趣。

香爸决定订下这间,

他走到忙忙碌碌的前台:

“小囡囡,订坐找谁呀?”

很漂亮的前台姑娘,正忙着给一边的客人结帐,头没抬的回答:“没看我正在忙的呀,等着!”香爸左右看看,五六个手里都抓着一大把软纸,边揩着嘴巴边等着的客人,正朝自己翻白眼皮儿。

香爸知趣的退到一边,

打算在接待椅上坐坐。

这才看到,靠门口一溜三排的接待椅上,竟然坐满了等候就餐的食客。有如胶似漆,排队也不忘秀恩爱的小情侣,有正襟危坐,蹙眉思忖的年轻白领,更多的,却是拎条方便袋或一张报纸的大伯大妈。

香爸有些犹豫不决,

这么多人,这要等到猴年马月的呀?

可抬眼看看,不禁连连摇头,成环型的商厦美食街上,其他几间茶餐厅门侧,同样是黑压压的等着吃饭的人群,同样热热腾腾,快快乐乐的坐在一溜儿三排的接待椅上……

香爸悻悻的咕嘟:“伊讲伊戆一刚,不要钱的呀?”

无可奈何,只好抱起了自己的胳膊。

这是上海滩一景!各餐厅酒楼门前,永远都有排队候着吃饭的人群!餐厅老板们担心的不是没有客人,而是供大于求,人手不够,白白放跑了在吃上面,愿意大把,大把花钞票的食客。,

三个钟头后

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香爸,好容易订到了心仪的那间临窗小包房。

小包房门上的名儿也挺有趣“聚一堂”,这让香爸咧嘴笑笑,感到自己的三个多钟头没有白等。交订金时,香爸顺手抓起摆放在前台侧的“饮食指南”翻翻。

顺口问那漂亮的前台姑娘:

“哦,上海大学就在前面坐车的呀?”

或许是忙过了,可以松口气吧?前台姑娘笑微微的点头,还反问:“大伯,侬女儿也在上大读书的呀?”“不呢,复旦,我女儿早毕业啦。”

能和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说话,令人心情愉悦。

“二宝都怀起了的呀。”

小姑娘站起来,把订单双手交给香爸,羡慕的说:“哦呀,复旦啊,名校耶!大伯,看到你,就看到了你女儿,对吧?”“嗯,亲父女的呀。”

香爸眯缝着眼睛,

把订单细细读读。

没错!1088元/席,包括上海时令名小吃什么的。香爸记得,上次在浦西欧尚三楼的茶餐厅,尽管菜品丰富多彩,可王国基本上只尝尝上海的蟹壳黄,小绍兴鸡粥,鸡肉生煎馒头和 糟田螺,排骨年糕等名特小吃。

“不是,我是说,大伯你一看就很聪明能干,眼睛骨碌碌转的呀。”

前台姑娘灿烂的笑着:

“父女基因相传,因此你女儿读上了名校,我好好羡慕哦!”小心的揣好订单,香爸摇头:“上大也不错呀,比如,上大的考古系就挺好的呀。”“谢谢”

没想到,

前台姑娘笑眯眯的给他鞠个躬:

“我就是上大考古系毕业的,知道不,大伯,上大的考古系师资强大,基本上全是北大考古系的教师和教授的呀。”“哦,这样哇?”

香爸睁大了眼睛,

上大的考古系和北大考古系的教师和教授云云,对自己完全是一头雾水。

可香爸想,北大是中国最有名的大学,北大一定比上大强得多罗:“难怪上大考古系,名声在外响当当的呀?”其实,说这话时的香爸,纯粹是将话答话,因为他动了小脑筋。

本想到上大找那个卡佳,

可上大那么多教师学生和职工,要找到持黑卡的卡佳,谈其容易?

直接到上大考古系找吧?这事儿又有点冒险。至少,我是不敢出示蒋科印给我的,什么“上海大学考古系特聘客座教授”名片。

再说了,

这还用问?

一个斑白头发的中国老头儿,指名点姓的要找那个叫卡佳的外国小伙子,一定会引起校卫队的怀疑。要是当场给揪住,呔,我这张老脸就丢大了的呀。

正动着脑筋呢,

瞧,这不是来啦?

眼前就有个上大考古系的毕业女生,问问她试试:“我女儿还后悔,当年没考上大的呀。”“谢谢”前台姑娘更高兴了,可紧接着,一瘪可爱的小嘴巴。

“你女儿幸亏没考上大,是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香爸楞楞,拐弯啦,不是还谢谢吗?

“上大就一个考古系最好,也最热门。可全中国所有大学里的学科,就考古系毕业出来,不好找工作。”姑娘解释到:“大伯,你看我,读了四年本科加三年研究生,一样无古可考,只得开了茶餐厅为生的呀?”

香爸很惊讶,

又左右瞅瞅。

一溜儿20间大小包房,加上开放式餐区近30张桌,豪华精美的中西风格装饰,加上员工,后厨,采买和保安等等,算算,在大上海,上海滩,这样的一间茶餐厅,没有上千万元的投入,开不起来。

前台姑娘看出了香爸的疑惑,

不好意思的笑笑:

“说大了,砸锅了,碰到行家里手了哇。对不起,老板不是我,是我老爸,这是老爸开的第三间的呀。”“那,你也是少帅呀!”香爸就想着把话题,往上大考古系上引。

“百年以后,这一切还不是你的?”

小姑娘真是年轻,给香爸这么一带,就乖乖儿的跟了过去……

结果,高兴得香爸差点儿当场失态。原来,那个卡佳,竟然是这姑娘的学哥,正在上大读最后一期的研究生,明年这个时候,就该毕业回国了。

现在呢,

茶餐厅的食客,相对要少些。

前台姑娘也没那么忙忙碌碌,她很乐意和这么一个聪明的大爷聊聊天,放松放松自己一大上午的紧张的神经:“大爷,你请坐呀,这样站着不累吗?”

她居然站了起来,

想把自己的凳子拿给香爸。

香爸左右看看,门口的那一溜儿三排接待椅子,倒是有了几个空位,可如果坐过去,就没法和前台姑娘聊天了,再说,肚子也饿得够呛。香爸只感到胃里一歇歇难受,前后肚皮叠在了一块儿。

心里叹,

这人呀,老了真是身不由己。

年轻时,饿上一天都能忍着,屁事儿没有,可现在,只一感到饿了,心里就难受,胃里空荡荡的,直咽清口水:“站站倒无所谓”香爸自言自语,又下意识的四下看看。

他想,

如果有馒头或点心卖,买上二个几块钱充充饥,还能熬下去。

主要是要得到那个卡佳的联系方式,当然罗,能对他的情况有进一步的了解更好。这种节约又健谈的上海大爷,前台姑娘看得太多,现在又缘于这个大爷的女儿,毕业于复旦大学,结婚生子还怀上了二宝。

而这些,

正是正逐步走向二人世界的姑娘们,最感兴趣的。

因此,姑娘咯咯的笑到:“大爷,你还没吃中饭吧?我可是记得,你来的时候,才11点过哦。”“那,”香爸也不客气了:“你们那点心,单不单卖呀?”

“大爷,请稍等,”

前台姑娘嫣然一笑。

喊一声“领班”一个高挑漂亮的制服姑娘,快步走了过来:“韩伢子,什么事儿?”“一碟小吃,一碗汤,快。”“好的。”领班姑娘也嫣然一笑,扬起右手捏着的对讲机。

接着,

小吃和汤都用一个漆盘装着,端了上来。

前台姑娘对香爸笑笑:“大爷,请慢吃。”领班示意把盘子放在就近的桌上,可前台姑娘扬扬下颌,示意把它放在前台边儿上的空档。

领班聪明,

搬来一张高高的收银凳,塞给香爸:

“大爷,请坐。”“谢谢”于是,香爸破天荒地坐在高高的收银凳上,边吃饭边和前台姑娘聊天。小女老板如意从这个健谈的上海大爷嘴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香爸也从小女老板嘴里,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资料。

不过,那小女老板告诉卡佳的手机号时,有点犹豫不决。

“大爷,卡佳这人有点特殊哦,一般人打他手机都不回的哦。”“没关系”香爸津津有味的吃着,一个鸡肉生煎馒头,基本上是一口一大半。

“我发短信息,主要是上次他在我手里买的那三样红山文化,我没教师他如何妥善收藏保存。花了将近100万,不懂如何维护收藏,是我们商家没尽到责任的呀。”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加上发短信息,对方可看不可看,可回不可回的,有很大的周旋余地。

小女老板想想,就给了他,还叮嘱:“学哥如果问你,就说是从我这儿打听到的。还有,如果学哥再到你店里,请告诉我,好吗?”

香爸点头,笑。

“韩伢子,你怎么也叫这名儿的呀?谁给你取的?”

“耶,大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小老板很惊奇,双手捺在电脑键盘上,抬头看着香爸:“你认识我呀”“刚才,不是有人这样叫你吗?”“哦,对!”

小老板点点头,又问。

“也叫这名儿?这么说,你认识的人中,还有叫韩伢子的呀?”

“当然”香爸喝完了最后一口汤,舒舒服服的打个饱嗝,可马上意识到离小老板太近,用手捂捂:“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怪事儿奇事儿,多的呀。”

小老板很欣赏的看着香爸,

刚才,香爸捂嘴的动作被她看在眼里。

她觉得这个上海大爷真知趣,真可爱:“这不可能,我老爸老妈说过,这中国就只一个韩伢子,那就是我。”小老板认认真真说:“那是生我的时候,我爸妈花了50万人民币,找浙江有名的取名大师取的小名儿。大师拍着自己胸膛作了保证的。”

香爸眨巴又眨巴眼睛,

有点不相信:

“50万人民币,取个小名儿?”小老板点点头。香爸的脑神经有点短路:真是匪夷所思,大上海,上海滩,我听说的奇事儿也不少,可还从没听说过,用50万人民币取个小名儿,这小女老板故意寒碜我,显富的呀?

“大爷,怎么,50万人民币很多吗?”

见香爸楞楞的瞅着自己,小老板有些紧张。

“对不起,我只是听我爸妈讲的。”香爸摇摇头,回过神:“没事儿,多少钱?”准备掏腰包。小女老板摇摇手:“免费,这是我请你的,可大爷,除了刚才的请求,你能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免费?呃,这怎么行的呀?”

香爸说着,就掏腰包。

其实,香爸是被小老板50万人民币,取个小名儿惹恼了。香爸在吃的时候,就盘算过,一个蟹壳黄,一碗小绍兴鸡粥,二个鸡肉生煎馒头,顶破天也就30多元,咱吃得起。

当然,要放在以前,我可不敢这么潇洒。

现在呢,哼哼!

你我萍水相逢,天下没有免费午餐,免费?结果还顺便提要求?香爸可不是软蛋,从来不屑嗟来之食:“多少钱”小女老板也有点鬼聪明,见大爷执意要给钱,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注意,让大爷不高兴了。

这可不好,

来者都是客。

开店全靠口碑,得亡羊补牢。再说了,生为有素修的富二代,也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眼前这个大爷,看其穿着,谈吐和明明饿了却强忍着的模样,一定是个靠养老金生活的普通大爷。

所以,

小老板眼珠子一转,笑到。

“你老不是订了明天的包房呀?放着,明天一起结账就行了。再说,大爷呀,”姑娘诙谐的对香爸挤挤眼睛:“明天一定是大老板买单,不揩油白不揩的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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