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忆二十年来首次回乡记
要不要跟随父母回家乡的念头,一直困扰着我多天。离别了整整二十年,我不知道家乡的变化如何,只能从父母亲每次回家乡后听到的一些陈述。在我的脑海里,家乡那断断续续的情景,有点模糊,有点亲近。我害怕回家乡,害怕别人会问起我:“你过得好吗?”一句很简单但很有哲学的问好,我却犹豫不决,因为我曾经拥有过美好的,然后我又失去了那美好的,我将不知如何回答别人的提问。
把两个儿子在广州安置好,我最后决定跟父母亲回家乡去祭拜祖坟。
道路两旁的黄色山脊,还有低矮的房屋,简陋的村庄,一座一座的在奔驰的汽车上插身而过。还好,还能看见平坦的麻油路。汽车有点颠簸,我半闭着眼睛,拼命地在想着我的家乡,我村庄里的邻居,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
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人先下了车,司机喊着,:下一站是终站,温度酒店就要到了。我父亲早已经在两天前叫远房侄儿在小镇里的风度酒店订了房间。大巴终于在小镇的一家豪华酒店前停下,这里就是风度酒店吧。下了车,拉着行李,我的三舅舅和他的儿子、孙子已经在等我们了。寒暄了一会儿,我二十多年前的中学老师兆明老师也赶来了,带我们到附近的夜宵店吃了一顿又热又香甜的鱼粥。
当晚,我们在酒店的十楼住下,小镇晚上的天气有点冷,我们没有开空调,只是把窗户稍微地打开而已。
家乡的人
上午我和母亲坐着三轮车回到了我曾经居住的小村庄。家乡的变化很大,相隔了整二十年,扩建了马路,店铺林立,房屋也似乎比以前高了,新的改变我几乎认不出来。家乡人勤劳、朴实,年轻人有的开店,但其实也不是很多,剩下所看到的是老人和上学的孩子。岁月的篱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爬上了灰色的砖瓦房屋,老人们脸上的皱纹堆积着岁月累累的烙印;三月的田埂只有光秃秃的泥土,还有远处袅袅的炊烟,及高高耸立在村庄后的大山。我记得了,那里埋葬着我的大奶奶;几只老母鸡看着来自远方的旅客,咯咯地惊叫着跑开了。再走几步,终于看见青色的瓜藤,蔓延在菜园篱笆,有了点生机。前面一大片地所见的都是龙眼树,正开满了串串花儿,看样子,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远处村姑的嬉笑声传来,我沿着声音寻找,原来是几位正在小溪边洗衣服的村姑,不知是春风,还是她们刚才的话题,她们都笑得那么的开心!小溪的水清澈,冰凉,三月春风,在小溪水上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小溪的那一边,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大爷,正挥起锄头,声声落下,旁边还有一位挑着担子的年轻人,白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这正是庄稼人吧。
我的家族中的几位长辈们,听说我们回来了都很高兴。母亲带路,挨家挨户的敲门,拉拉手,寒暄几句,他们都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一点都没变。怎么会呢?我是个流落在外多年的游子,岁月不饶人,我也是三十几的人了。闻着故乡这熟悉的泥土气息,听着满腔的家乡话,我知道,我回来了,我的心,还有我的灵魂都回来了。母亲见到谁都说:我带着我的新娘来踏青了。是呀!离开了二十年的人,头一次回家乡,不正好是一位新娘吗?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的心头,还有我的眼眶,都是热的。来到了叔婆家,一座漂亮的庭院,还有他家的儿子和媳妇,一脸的黝黑,风吹雨淋,辛勤劳动的农民标志;孙子们都有好几个了,包围着我和母亲,左看看右瞧瞧,不由让人想起“贺敬之”的《回乡偶书》那四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摧,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当踏出庭院,一股难闻的猪棚里的味道,真得让然难受!还有咯咯叫的一大群公鸡母鸡和小鸡。紧挨着庭院的是好多棵桑树,黑红的,淡红的,青色的满枝头。我惊叫着飞跑上前,摘呀摘呀,大堂嫂说妹子慢点,没人跟你抢,照她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敢摘了。聊话中知道,乡村的年轻人都到外边的大城市工作了,剩下的是老的老,小的小,村里好多的桑果都没人吃了。是呀!二三十年以前,能够有桑果填饱肚子,已经是很幸福的事儿了。
沿着田埂,我坚持的对母亲说,我一定要去看看我原来居住的房屋,我还要拍下相片给我的孩子们看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以前是怎样的生活。田埂两旁都是野草,不,所有的田野都已经是荒草。听说现在的农民都不用耕田种地了,以前的田野现在是荒草。望着前面野草丛生的荒野,我的眼睛模糊了。当年是那么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我们那个时候都还是孩子,几乎是每天手里捧着个大饭碗蹲在田野中,等溪上流流下来的溪水能流入我们的禾田里;夏天的晚上我们点着煤油灯,蹑手蹑脚的在田埂上抓青蛙;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金黄色、沉甸甸的稻禾等着我们收割;还有一棵棵笔直的甘蔗,孩子们帮忙父母亲砍呀,并绑成一捆捆,一把把,等着公社里的职员来收购称重量;冬天的时候雾气很浓,特别是下霜的时候,我还记得菜叶里、树叶中晶莹的小霜块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溶化,还用遍地金黄色的小麦,在风中哗啦啦的响,似在摇晃、招手、微笑…..孩童的我和伙伴们在这片稻田中捉迷藏,捉青蛙,挖泥丘,钓鱼,捉泥鳅,还在小溪中游泳、戏水,我们就是在这片田野和小溪中慢慢长大的。现在看着面前荒芜的一大片荒草地,回忆、悲忧、惆怅直涌心头。就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如果全中国的农民都这样不用耕作,那么一个所谓的农业大国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家乡人都很好客,知道我第一次回乡,都拉着我到他们家去吃一顿便饭。大堂嫂拿出一大碗红薯,热乎乎的,咬下去很香甜,水汁溢满嘴,毕竟是故乡的红薯好吃;还有遍地的艾草,这也是我们家乡特有的。我高兴的嚷嚷着一定要多拔一些带回泰国,松菊伯母拔了一大把,硬是把我拉到她家里去,放了三个鸡蛋,搅拌在一起,做了一盘又香又好吃的艾草煎蛋。家乡人的热情招待和大方无私的给予,让我好感动!
当晚在原水电局的一座酒楼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由县委书记,赵明老师,我的同学徐利森特地从深圳开始赶回来,还有他的姐夫朝阳,以及我爸爸的多年旧交原大队队长莆伯伯一起共进晚餐,都是家乡本土的山珍海味,还有利森带来的XO酒,连不怎么喝酒的我也连续喝了两杯,大家在谈家乡的变化,还有家乡的未来建设。
最难忘记,也是此行最值得怀念的是朝阳师傅开车带我们到莲花寺看唯一仅存的桂花树(据说是朱元璋平天下的时候种植的),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淡淡的桂花香泌人心扉,不禁令人想起古代宫廷的桂花汤、桂花饼。三百多年历史的桂花树,经过多少的岁月燃烧依然坚毅得利者,又像一把半圆形的葵扇,让围绕大山的人们能够安居乐业,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枝叶下,隐藏着多少秘密史!
祖坟前扫墓
4月2日,大清早的,来在香港、泰国、广州,厦门,珠海的子孙们一起准备上山扫墓。我们开了几辆汽车,来到山脚下,先要脱掉鞋袜赤着脚走过都是绿苔的石头,水不是很深但湍急的大溪水,大家互相帮忙终于走了过去,把脚擦干穿上鞋袜,继续上山,终于来到了祖爷爷的坟墓。帮忙拔草的,挂金银纸的,打扫坟前清洁的,摆祭品的,处处表现团结互帮的精神,我想祖爷爷地下有眼,看着他的子孙后代这么好,一定会很安慰的。我爸爸站在前列念了一大堆的祭文,三伯父上茶、敬酒了,我们这些女的则负责烧纸,最后就是燃鞭炮,好几个大鞭炮,整个山坳都响亮着,满地遍野是火红火红一片。我摘了一大把茅花,放在祖爷爷的旁边,作为鲜花献礼。我在心里头默念着,祖爷爷安息吧!您的子孙后代个个都是好样的有出息的,愿您也要保佑子孙们在海外发扬光大,生意兴隆,子孙团结。
在下山的时候,我诗兴大发,忍不住地用黄梅调哼起了那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连我的亲人们都说我在疯狂。那天是好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自由翱歌,有青山绿水和大山相伴,有父母亲和亲人们左右旁边,能不让我情不自禁的大声歌唱吗?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座山村,好多位老人家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庭院前晒太阳,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们在等待什么呢?自然死亡的到来?还是等待远归的孩子?我的心在倏地在下沉,刚才的兴奋都抛在九霄云外,这就是农村老人的命运归宿?在城市的老人还能住在养老院,还有一份可靠的退休金,而这里呢?我在想着我的老年,又将会是如何呢?
那个晚上我转辗难眠,故乡给我太多美好的印象,也给了我太多的伤感。我爱故乡的山山水水,更爱故乡勤劳朴实的人民,但是农村的落后,他们的生活只能是得过且过,等待死亡的到来。哎!太悲惨了!
我想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回家乡去,去看看家乡的改变,即使不能有所改变,但是和家乡人聊聊天,喝上家乡的一口井水,捧一方家乡的泥土,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那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虽然这里是贫瘠的土地,愚弱的人民。
汽车在往返广州的公路上奔驰,我沉思地想着故乡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儿,热泪不禁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