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華園內以半文半白形式撰文的,子胡君堪稱魁首。休管文壇世事蹉跎,時空星移斗轉,好古不擬古,子胡秉持著一份特立獨行的淡定與從容。
讀罢題目,有身不由己入情入景然后入境入定的感觉;讀罷文章,有一挥而就思如湧泉继而发自胸臆的吟詠。
縱觀戲曲之發展,較之於正統授受文化,有著更為廣博的人文基礎。山間鄉野,田埂地頭,耕種收穫之餘,無論男女老少長幼,笛簫和鳴,鑼鼓齊奏,盡可由心隨性地歌之唱之舞之蹈之。秦腔源起西周時代的關中民間歌舞(俗稱梆子腔),昆曲發自江蘇太倉的南碼頭之清曲小唱(俗稱南曲),京劇則起於湖北的漢調徽班(俗稱皮黃戲),由此可鑒。
百姓愛之,文人編之,藝人唱之,由是廣而告之,天下盡知。唱腔日臻完美,曲調日漸成熟;詞譜名人執筆,表演名家輩出。繼而士大夫爭相好之逐之,統治者拿來賞之用之。其中最甚者,當屬新中國的開國元勳毛潤芝先生,他把京劇推陳出新到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巔峰。
三歲上聽樣板戲,也曾有模有樣地搖頭晃腦:手捧寶書暖心懷,七輪同志照胸間......不論父母如何解釋,應該唱作“一輪紅日照胸間”,我都不為所動,因為堅信自己的聽力無有毛病。冥頑不化的個性自那個時候起就已然輕雲出岫了。
黑白電視風靡的年代,夏日傍晚在爺爺家的四合院裏看馬連良先生的《借東風》,被姑姑們嘀嘀咕咕的細語打斷,問之,則被父親擋了回來,“還記得你小時候看的那個刁德一嗎?他叫馬長禮,是馬連良的义子。“後來有機會去父親的朋友家串門,在得知其所居的跨厝套院之王侯宅府竟然是馬先生練功的房子之後,目瞪口呆;移民澳洲以後,讀到章詒和女士詳盡備述的馬先生之軼事,唏噓長歎。
少年时曾有幸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誊抄臺史,誊抄的恰恰就是戲曲部分。各門類各派別各類角色的辛苦遭逢和他們在文革中的淒慘際遇,讓少不經事的我窺見了梨園春色如許之外的寒冷肅殺......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每個人都是歷史舞臺上的演員,專業也好,業餘也罷,既不因練功勤勉就能一定成名成角,也不因豁達開朗就一定能寧靜致遠。潮來兮浪去兮,卷多少英雄人物,沉浮入海。
戲曲是文化之教化傳播的一種方式,不以觀之如飴者大字不識而減其魅力,不以趨之若鶩者有實權武力而失其品格。正如于丹被轟現象,作為一名傳播中華文化經典的普及者與講演者,無論是本人確實有魅力抑或是被傳媒裝潢得很典範,其能為民眾廣泛接受是不爭的事實;至於衣著超短,腿套黑絲兒,脚蹬尖跟兒,前往高等學府演講介紹昆曲是否得體,則是于丹本人的品味了。問題是:倘若于丹身著漢服頭挽高髻腳穿軟緞鞋卻依舊被轟到臺下去呢?
“茫茫大塊烘爐裏,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煙廢壘,老樹遺臺。太行如礪,黃河如帶,等是塵埃。不須更歎,花開花落,春去春來。”昆曲秦腔歸併為京劇的隊伍裏,鬍子師長起身大喝:排練了這些時日了,要待何時司令軍長才能親自前來犒勞一下咱這沈師安旅尹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