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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心在江湖 (1--2)
作者:张宏  发布日期:2013-08-07 02:00:00  浏览次数:3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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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 宏  罗含竹
 
       和力广告公司接了个大单子,一个单位一下要做五十个在市内的高层建筑上都安上的广告牌。和力公司加班加点地在规定时间内赶出了产品,又同时派出十几个人去安装。
       在广告公司里许阳和方小方是老搭档,同是80后,又同在制作安装组,两人关系很铁。外出安装的时候,有时是许阳在腰上拴着安全带吊到墙外打桩孔,有时是方小方去打桩孔,总之两人轮换着做,这已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做这个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命,发生重大安全事故。
       两人一大早就到了工商银行大厦,二十三楼高。坐电梯到二十三楼再扛着东西爬一层楼梯就到了楼顶,准备物件时,方小方看到许阳白牙间豁开一个黑洞,问许阳,昨天也没见你的门牙不在,今天就丢了?许阳抿抿嘴唇,尴尬地说,不小心撞断了。方小方脸色严肃,沉吟一会说,阳阳,这几天做事留点神,墙外打孔的事今天由我来干。你就在上面给当下手。
       许阳想了一会才理会方小方为什么这么说。他笑着说,不就磕掉一颗牙嘛,哪有这么邪乎,我不信这些,还是我来吧。
        小方说,别了,还是我来。
        许阳一脸不容争辩的表情,在腰上系好安全带,慢慢从窗户钻出去,脚轻轻落在窗户下面的平台上。他拿起钻孔机在墙上钻孔,钻头嘟嘟嘟挺进,他的肩膀和下巴不停地抖动,灰色的粉尘随着钻头漫天飞扬。
       钢钉打进孔里,再把铁架子钉上。方小方先把广告牌的三角架子垂吊下来,许阳接下来对准膨胀螺丝孔,再套上螺栓。他机械重复这一套程序和动作,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地安装。
       方小方说,许阳,坐一会吧,时间够了
       许阳脚踏在二十三层的天台外面上,抬头看看很近的蓝天,再低头看看蚂蚁一样的人群,水管般弯来弯去的街道,火柴盒重叠一般的城市,这种感觉很奇妙。人悬在半空中飘飘欲仙,风很大,在耳朵里呼呼地进进出出,在衣服里钻来钻去。一群鸽子从他头顶掠过,带起一阵风来。突然,他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台词:跳下吧,跳下去,你会融入到兰天之中。看着那鸽群飞去的影象,那情形象飘浮在空中,心儿随着云朵慢慢地浮动,全身上下舒服极了,他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柔柔地说,跳下去,就会飞起来,飞起来,飞起来……这个声音很具有诱惑力,许阳听着,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身子完全懈怠下来,他往鸽群飞去的方向深深地眺望,手在安全带的绊扣上滑来滑去,只要一解开,他就可以飞身而下,然后,什么都结束了,什么也不用想,再也不用想了。生活中的一切不顺意,家里所有人那不大瞧得起他的眼光,无人理解自己心中那种深刻的孤独和无法排解的忧伤,与自己已过而立之年的不立反而身无所依的境况,这一切的一切都将随风而逝。他想,往下跳的姿势应该像那鸽子一样,要把手张开,腿也张开,让风灌满衣服,像毕加索画的人鸟那样徐徐而下。
        他是应该往下跳的,只要他这一米八的身子往下一跳,许家就圆满了。如果许家是一张白纸,他就是白纸上的一滴墨;如果许家是一张光荣榜,他就是光荣榜上的一只苍蝇;如果许家是一张粉脸,他就是粉脸上的一块疤。这些年,许家里出了局长、科长、总经理、教授、总工程师、会计师、医生,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人物,只可惜多出一个许阳。他象一只萎瓜,营养不良的一只老疙瘩,又青又硬,又不长。在许家的长青藤上,丢人显眼地那么挂着。
       当许阳当年考大学落榜后,父亲气急败坏地骂他,不求上进的东西,看看你哥哥那样优秀,你们还是双胞胎,为何要赖着跟下来?还不如不生下来好。这些话深深地伤透了许阳的心,从此他便了无生趣,什么事都和家里人特别是他父亲对着干,你说好的,我说坏,你朝东我就朝西,总之拧着来。
        高考两度落榜后,许阳自己找了家丝绸厂上班,由于他喜欢画画,便从一个工人干到了图案设计员。正当他展望自已光明前途的时候,厂子不景气半年发不出工资,紧接着便破产了,他便成了失业人员。从到进厂到失业,只有短短两年不到,这让许阳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厂子,说垮就垮。就这样,一个没有事业,没有财产,没有女朋友,一个在世上活了三十一年还说不出自已有什么存在价值的人,活着和不活着有什么区别呢?难道没读大学,没有体面工作的人就不是人?社会难道就这样现实?从书本上和老师那里接受的教育完全无法解释眼前的事实。许阳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眯起眼睛看太阳。他糊涂了,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活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可现在……
        许多零碎的事情好像储存在空气中,存在阳光里,在这个明媚灿烂的上午,在一个远离尘嚣的空间,一件件向许阳展示。它们无始无终,却年深日久,积蓄了三十余年的功力,来势汹汹地要将他在这个上午彻底击败,近年来,他夜里入睡艰难,心里总有些淡淡的忧伤,这种感觉让他疲惫不堪……
        许阳站得笔直,脸上红红的,神情醉醉地,眼神迷离,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流下。他的手有些颤抖,只要把腰上的安全带的绊扣解开了,他马上可以随心所欲了,他想这样。
    许阳抬头叫一声,小方。他在往下跳之前想跟方小方打一声招呼。
方小方的脑袋从楼顶上探出来,手上拿了一瓶绿茶,大声地喊,许阳,老板给我们买了饮料,你把嘴张开,我喂你。
 哦,许阳缓缓地抬起头,听话地把嘴张开,他是第一次站在二十三层的高度上喝饮料呢。一线茶色的水流被风吹变了方向,方小方往下倒的绿茶,大半浇到许阳的脸上。
        方小方嘻嘻笑说,风太大了,你还是自己上来喝吧。
        许阳舔舔被风吹干的嘴唇说,小方,我不想上去了。
    方小方说,来来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一把,哎呀,我知道你今天辛苦了。方小方半截身子探出窗户,手伸给许阳。
    许阳把手收到背后,不,我不上了。
    你想在底下做什么呀!挺危险的,再不上来我下去抱着你了。
    方小方,你说我上来干什么呢?
    方小方奇怪地盯着许阳说,上来干什么?喝水,下班,吃饭,找女朋友,别人做什么你就下去做什么,生活呀,笨蛋。
    许阳说,我,我真的要上去?我还是不上了。
    方小方说,你是吃错药还是怎么了?上来,快上来。说着又把手伸给许阳。
    许阳看着小方那期盼的眼神。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上去了。他把安全带重新扣在腰上,手攀边墙,一头翻了上去,站在了楼顶
    翻上来的许阳面色通红,脸上红红的,眼睛发着不正常的亮光。
    方小方说,哎呀,许阳,你用力过猛,脸都震红了,看起来象化了妆似的。
    许阳两腿发软,好像力气全部用光了。他回身趴在天台边看下去,空气透明平静,白云在兰天上悠悠地飘浮。鸽子也从远处飞了过来。他开始奇怪刚才的念头是怎么来的,竟然想从这么高的楼往下跳,一股冷汗迅速袭遍他的后背。
    看来门牙不是平白无故被磕掉的。方小方无意之中成了许阳的救命恩人。
    许阳转过身来的对救命恩人方小方说,今晚我请你吃饭,你说,想吃什么?
    方小方说,请我吃饭?你有什么喜事?哈哈,算了不问你了,你只要肯请,不吃白不吃,火锅。
    许阳说,好,我们就吃火锅。
    方小方说,你开玩笑吧,我们又没发奖金。
    许阳说,没有奖会也要吃,今天老子高兴,想请客了,怎样,吃不吃?要吃我好订位子。不吃就算了,今后就不给机会了。
方小方说,吃,吃,那中午我就开始腾空肚子了,等晚上好好吃你的。这样吧,我看你兴致高你请我吃饭,我就请你唱歌,如何?
好吧。
    晚上七点不到,两人就到了一品轩火锅城,找到订的位子,许阳点了毛肚,那种草原毛肚,脆脆的,吃起来很香。许阳最爱吃,还点了腰片、牛肉、黄喉、酥肉、鸭肠、鱼片以及一些菜花、小白菜等,要了一箱纯生啤酒,喝多少算多少那种。许阳平时喝酒少,今天高兴,算是捡了一条命,再不济也要喝一些,方小方倒是很能喝,所以这酒有一大半是替方小方点的。方小方不用酒杯,打开瓶盖直接对着嘴喝,他喝一瓶,另一瓶塞到许阳嘴里,不准他用酒杯,一定要用嘴灌。许阳经不住他劝,只好照办。
    许阳一边和方小方碰瓶一边说,感谢,感谢。许阳是要感谢下午方小方把他从生死线上劝回来,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象那鸽子毛一样飘在空中了。
    方小方笑着说,你请客还谢我?他不明白许阳今天的遭遇。
    方小方喝得红光满面,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唾沫四处飞溅。他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地把嘴巴靠近许阳的耳朵说,等会儿我们不去唱歌,我们去洗浴。方小方挤眉弄眼,得意地嘻嘻笑。
    许阳看方小方的那副神秘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那种地方我不去,好久没唱歌了,我要去唱一下。要洗,你自己去洗。我一个人去唱。
    方小方在许阳肩上拍了一拍说,两个男人唱什么唱,实在要唱我要叫上小张来。叫她带个妹妹来。
    许阳说,谁是小张?
    方小方又把嘴巴凑到许阳耳边说,是我同学,卖房子的,我想追她。许阳,你如果有喜欢的,叫出来我们一起去唱。
    许阳说,我没有,要不你和小张一块唱,我就不去了。
    方小方用吵架的嗓门喊,这不行,要唱大家一起去。
    许阳只好点头。
    方小方掏出手机打电话约小张并叫她把要好的姐妹带两个一起过来。他向对方说自己正在和一个朋友吃饭,吃完饭后一起去唱歌。那边小张好像不太愿意与外人一起去唱歌,小方压低声音哀求她,最后对方答应了。方小方挂了电话马上变得踌躇满志,把瓶子里剩下的啤酒全部倒进嘴里。
    许阳挥手把服务员招过来算账买单,连吃带喝三百八十元。许阳从钱夹子单掏出四百元,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
    服务员善意提醒,先生,还要找你二十元的。
许阳像有些喝多了一样,对服务员的手说,不要找就不要找了。人死了钱又算什么?是不是赵本山说的? 
服务员点点头,不知所措,好在这种场面见得多,知道顾客喝多了只有悻悻走开。
    方小方和许阳摇摇晃晃打的到了美高美乐,这是家大型的歌厅,装修华丽,音响设备很好,年轻人都喜欢到这里唱歌。进了歌厅,许阳说,你在外面等你的小张,我先进去订房间。
    小张还没来,方小方焦急地朝马路上伸长脖子说,许阳,一起等一等,真不好意思。
许阳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不客气。
许阳进去订了一个小单间,点了一些水酒后就出来将订单牌子交给方小方,给你订好了,你好好地和小张唱一晚吧,祝你追求成功,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方小方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这那个要得哟,就一起唱吧,好不容易出来唱一次。你还够不够朋友。
给你机会,你难道就不会抓住吗,我成全你呀。许阳笑眯眯地拉住小方的手,使劲地握了握。然后,朝街那边走去,留下方小方呆呆地站在那里。
    许阳顺着人流朝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五星花园走去,在街口,碰见两个发小广告的青年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打着领带和在人行道上另外那些发小广告的太婆大妈们有着本质地区别。其中一人把小广告递到许阳手里的时候,和许阳扎扎实实地打了一个照面。这人长了一张瘦黄的脸,脸上布满皱纹,和他表面上的实际年纪差别很大。但细小发光的眼睛看许阳时特别亮闪。许阳拼命在脑子里找一个词语来形容这样一张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人把传单往许阳手里塞的时候,说了一句,欢迎来电咨询。再没说其他的,便招呼另外的行人去了。
    许阳借着街灯低头看手里的纸片,是一张信息咨询广告,也就所谓的私家侦探那类似的,由于政策上不允许,所以市面流行用信息咨询来作掩护。广告最上头是几排加粗加黑的话:你想知道你老公老婆在外面的情况吗?想维护你的婚姻吗?你想了解你生意对手吗?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吗?……我们可以帮助你,二十四小时为你服务。请来电咨询。后面是电话号码。
    这是一个信息咨询公司的小广告。许阳想到刚才那张皱纹的脸,猛然想起一个词来形容,“饱经沧桑”。
    看完广告,许阳随手把广告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他觉得啤酒喝多了一些,酒精把他的脑子烧得有些模糊。突然间他象是想起了什么,觉得自己十分需要晓得一些信息,才能决定一些事情,于是赶忙去找扔掉的广告,找了半天,也不知随手丢在哪里去了。突然想起,他订的晚报上经常有类似的广告。
    回到住处,许阳找出几张前几日的晚报,找到了信息咨询公司的广告,便掏出手机,照着广告上面提供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铃仅响一声,对方的声音马上传过来,一个浑厚的男音说,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许阳喜欢这声音平缓的速度,但他的思维突然短路,他把打这个电话的目的给忘了。
    对方又说,您好。
    我,我——
    别着急,慢慢说,给我们打电话的顾客都是有不得已的难处,我们能理解,你慢慢说,说得越清楚,我们越能更好地帮你。
    许阳深吸一口气,努力抓住脑子里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嗓门,你们真的能调查任何一个人的情况?
    对方说,当然,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工作。
    许阳说,我想调查一个人,我希望能了解他的情况,主要是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对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类业务我们经常接。很多公司雇人或与别人有业务合作的时候,都找我们先摸对方的底细。这类调查相对来说难度不大但工作量不小,你知道收费标准吗?
许阳说,不知道。
       对方说,这类调查一般收费标准是两千元,方便的话,你到我们公司来谈一谈,如谈得拢就可以签合同了。
许阳说,我不太方便和你们见面,我们能不能用其他方式?
你如果相信我们的话,也可以电话上订口头协议,你可以录音,也可以备份,如果我们毁约的话,这些可以成为你告我们的证据,同时,你可以按广告上的地址先到我们公司来查看后再说也行。
许阳说,用不着,我今晚就可以将资料发到你们公司,同时网上转账付款,但只先付五百元,拿到最后的报告后再全部付清。
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吧,就以这个通话作为初步协议,我们将在收到你的汇款后就立即进行。完成调查后将报告发到你的邮箱,你觉得满意后再付全款。我们也讲信誉,相信你一次,主要是打牌子,你今后可以多介绍一些有需要的朋友来光顾我们。
       就这样,许阳回到住处后就将被调查人的姓名和一些基本资料及调查的内容用电子邮件发给对方,再在网银汇过去五百元后,就等对方按约定在二十天内将调查结果发到他的电子邮箱里后,再将剩下的钱汇过去。他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这类公司想多揽客户,条件往往就会优惠很多。
       缺牙的口腔又在痛了。
 
 
 
 
        昨天,许阳接到大哥许亮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广告公司的制作房里忙。许亮说,今天中午的每月一歌不要忘了哟。
       许阳懒懒地回应,知道。
       许亮在电话那端重重地说,知道就不要迟到。
       许亮说的每月一歌就是全家每月在一起聚会一次。每次由父亲召集许阳的二爸及全家、二姑及全家一起来,由他安排地点和方式。许阳父亲家庭观念特重,他父亲兄弟姊妹共三人,父亲为老大,二爸许东、三姑许娆。
       许阳有个同胞胎哥哥许亮,许亮只比他早出生十几分钟。许亮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公务员,进了市上的房管局,现在已是法规科科长。
       当许阳穿着印有“和力广告”的体恤骑着电动车到达万泰大酒店停车场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二爸的丰田越野、三姑那银灰色的宝马和大哥许亮的黑色本田停在一起。
停车场入口的保安嘴里喊,这里不准停电马马!
许阳的手掌在看上去有些破烂电动车座上拍了拍,不服气地说:我来吃饭,订了座的。
       万泰大酒店楼是果城很有名的高档酒楼。因为地理位置好,生意一直不错,来这里吃饭的客人大都开车来,骑电马的少见。保安见许阳很顺眼就说,你这电马停这里不行,不小心会让倒车的给碰了,再说如果万一划了别人的车子更糟,你就把它停我这门岗边吧。
        许阳说,那谢谢你了。
        许阳把电动车停到他身后,又说了声谢谢,转身向万泰大门走去。
        酒楼门口站着两位靓丽的迎宾小姐,老远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先生有订座吗?
        许阳说了包间号,迎宾便把许阳领到二楼的阳春来包房跟前。许阳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温暖的酒菜香气迎而扑来。桌上满满的一桌酒菜,飘浮着诱人的香气。许阳正饿,忙忙地吞下一嘴口水。
        父亲许文生、母亲张桂兰、大哥许亮和在工商银行作客户经理的嫂子罗兰、二爸许东和二妈王丹、三姑许娆、三姑夫林化还有她们的儿子林乐乐和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一大家子人正谈笑风生。
        自从二爸当上一家连锁超市的总经理,父亲提升为卫生局长后,这样“每月一歌”家庭聚餐越来越高档了。起先是在家里聚,由母亲和三姑一起下厨。那时许阳还次次都到。而现在的聚会,他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才来一下。今天要不是许亮说是父亲有话说,他也是要推的。自从父亲和二爸升迁后,就由老爸和许东轮流买单,全家人一星期就会在外面的酒楼饭店聚上一聚,用许文生的话说,一家人联络感情,以免生份。
        见许阳进来,房管局法规科长许亮说,怎么这么晚?
        许阳说,制横幅,客户等着要。
       林乐乐叫了声哥哥好。这孩子从小给许娆教得很好,虽然才二十九岁,也已经是在林化所在的规化设计院里担任副科长了,他不但行事作派老练,而且见风使舵的本领已经大大超过他老爸林化。他老婆苏荔荔,在本市医院当内科医生。
        许阳妈妈张桂兰指指身边的座位对儿子说,来,坐这。这位档案局的退休干部,还是有些心疼他。
   许阳坐到母亲身边,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夹向一只大螃蟹,把蟹壳掀开,将肥厚的膏黄放进嘴。桌上的回锅肉片和水煮鱼是许阳喜欢的菜,他忙忙地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夹。
一上午的劳作,许阳实在是饿了,筷子马不停蹄地在嘴和盘子中间游走。吃了一会儿,许阳发现有点不对劲,整个桌子上就他一个人吃相这样,嘴巴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他,都不讲话,也不动筷子了,许阳赶紧把碗里剩下的东西三刨两刨塞进嘴里,然后把嘴巴紧紧闭上,不再张嘴。张桂兰怜惜地说,阳阳你慢点吧,东西多呢。
卫生局长许文生看许阳吃得差不多了,说,许阳,你哥说,他朋友的连锁商场需要一个主管,你可以去做。收入也会不错的。
       许阳嘴里还在动着,听了父亲这句话便停住了。
       许亮说,阳阳,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这家商场总经理是我朋友,他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做主管。我跟他一提起你,他一口答应了。收入可能是上万元吧,不错的。
许阳半天没说话,呆呆地望着满满一桌菜。
       二妈王丹说,阳阳,你要是还想深造,就到我们学校来吧。我们学校有些专业不错,你可以来学校拿个自考本科文凭。功课不用担心,很多课都是我的学生教的,考试只是个形式而已。王丹是本市一所教育部部属师范大学的副教授。
       阳阳,你们公司需要贷款的话,我可以帮忙的。你有什么困难,给嫂子说,不要客气。嫂子罗兰笑咪咪地说。
来了,又来了,全都上来了。与往常一样,好像全家人就我最没出息。许阳想。为什么每次会家人聚在一起总不肯放过他呢,为什么每次他们都把他的事当作议题呢?帮我,我看是帮他们自己吧,我有本事了,他们才觉得脸上有光。算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就让他们觉得我丢了全家人的脸吧。
        许阳当年和许亮一起考大学,许亮考上了而许阳却落榜,后又复读再考了两次又失利落榜后,他不想再考了了,而很多想法全变了,他有些自卑,但不自贱,他也知道,全家人都十分优秀,而他无法上大学后,就会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一样的结果。所以,他坚持又坚决地不顾父母亲的反对,义无反顾地搬出了许家,自已闯江湖去了。
    许阳拿起餐巾在嘴上抹一把,拉开椅子,推开包厢门,一句再见也不说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只有林乐乐说了一声,哥哥再见。
全家人面面相觑,许文生的巴掌拍到桌子上,吼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小子什么态度!全家人都为他操心,他却不识好歹,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
 许娆说,是啊,阳阳到底想什么呀?三十一岁的人了,给他找什么工作都不乐意,成天躲着我们,好像我们要害他似的,难道他真想一辈子这个样子?
   三姑夫林化说,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吧。林化是规划设计院的总工。
    许东说,有想法?再想,一辈了就过完了。
    王丹说,有时间我找他谈谈。
    张桂兰叹了口气说,前几天我碰上单位的王阿姨,她听阳阳还没对象,死活说要给介绍一个,等我告诉她阳阳现在还是个打工的,她马上不出声了。哎呀,把我窘得那个呀。
    许娆说,王阿姨呀,我认识,她老公当年还不是靠摆地摊起家的,有什么洋盘的。
许阳取回电动车,对那保安说了一声谢谢,搭腿跨上车子,绝尘而去。
许阳所在的广告公司租用的房子在三环外,房租便宜,地名很吉利----都金坝。房主是一个叫李桂芳的女人。临街一幢六层楼,楼上和一楼的五间铺子都是她的产权,据说当年李桂芳和她丈夫是靠摆摊卖菜赚钱买下这幢楼的,后来她丈夫突发脑溢血死了,房产就在她的名下。
    这小楼是左邻右舍十分恭维李桂芳的重要依据,更让她整天感到自豪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有一个貌似刘亦菲的女儿姜珊瑚。姜珊瑚也是高考落榜后不想再考,就靠着家里的资产生活,她的美貌在都金坝一带很有名气,听说不少人找上门租房子就是冲着她来的。所以,李桂芳在和租客打交道的时候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把别人的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生怕遇到个坏人。
    李桂兰和女儿姜珊瑚住二楼,一楼的门面共有五间,用来开了一家小超市,另外四间租用给许阳所在的“和力广告”公司。三至六楼用来作乏客房出租。“和力广告”也在楼上租了几间房供员工住,许阳就是住在五楼。小超市旁有窄窄一条楼梯通道,楼上的租户们平时就从这里上上下下。
    许阳骑车到小超市门口下车。姜珊瑚坐在收银台前,正在吃饭,她很有胃口,扒一口饭,夹一筷子菜,披肩的长发一会儿往下漫,一会又向后甩。
小超市里有几个买东西的顾客,热情招呼顾客的是邻居的文贵,大家都叫他文三哥,他在小超市的街对面开了一家网吧,他对自已的网吧经营不怎么上心却对姜珊瑚的超市巴心巴肝,时间长了姜珊瑚也就习惯了,也不再对文三哥客气,他要来帮忙就让他帮,总之又不付工资。文三哥熟练地从架子上取货又在收银机上打单收钱。他长得高大强健,脸上的几粒青春痘让他平添几分彪悍。许阳不止一次看到文三哥到姜珊瑚的店里帮忙,他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有一次听姜珊瑚说,她和文三哥从小就是邻居,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许阳尽量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推着电动车准备停车。姜珊瑚听到动静抬起头,你吃饭了吗?姜珊瑚每次喊许阳的名字,语气都十分重,好像许阳欠了她钱似的。不过,许阳始终感到有一种快感,自从和姜珊瑚有过一次短暂的身体触之后,他对姜珊瑚的想法就越来越多了,而且还有一些下流的意识。所以他觉得姜珊瑚对他的语气这么重是应该的。
    许阳说,吃过了。
姜珊瑚说,等会儿下来看电视呀。许阳租住的房间没有电视,除了窝在房里用自己的笔记本上网外,他看电视一般都下楼到小超市里看。
 这会儿许阳心里头还不太爽快呢。今晚我有点事,改天吧。他说。
    今天是周末,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嘛!姜珊瑚把一个嘛字拉得长长的,明显是在撒娇。许阳心里酥软暖和,但他即刻警觉地转头看正在店里的文三哥,正撞上文三那疑窦森森的目光,他赶紧低头停车。
超市一般开到晚上十点多。白天姜珊瑚雇了两个小工轮班,晚上顾客不多,她自己守着。店里有一台电视机、一台DVD机,平时遇电视节目不好看,姜珊瑚就看碟片,她喜欢看科幻片,常常被里面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惊得目瞪口呆,大呼小叫,许阳最爱看她这种表情,他经常下来看电视多半也是为了看她,看她那好看的面容。要不,笔记本电脑还不够他看?姜珊瑚平时快乐,很豪爽,也很单纯,没有心机,她常说生活不容易.过好每一天,为什么要不快乐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姜珊瑚经常喜欢拉上许阳下来看电视。但从来不会请文三哥来看,这一点让许阳心里美滋滋的。 
许阳爬上五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几间房没有灯光,周末了,这些租房的单身汉都在外面寻欢作乐,不到半夜是不回来的。
    许阳打开窗户,关在房里一天的气味伴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香气急不可待地冲出来跟他亲热。许阳挥手在鼻孔下扇了扇,他想不起屋子里什么东西会有这气味,隐约像是香皂的气味,又有些象女人用的香水味,他抽了抽鼻孔,到底想不出这味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四周看了看,没什么异样也就放心了,换上搁在门边的拖鞋,拎起塑料桶,把毛巾大裤衩放进桶里,便走到走廊尽头的公用洗澡间洗澡去了。
    许阳一年到头都用冷水洗澡保持着身的健良和强状。顶上喷嘴的水冲得欢快,凉得刺激,他情不自禁唱起歌。他把头伸到水流中央,嘴里的歌声变成了呜呜的哼声。
    门板上好像有小鸡啄的声音,许阳关上水龙头支起耳朵听了听说,谁?
    外面回答,我。是姜珊瑚的声音。
    许阳哦了一声说,有事吗?
    姜珊瑚说,你洗吧,我等你。
    听姜珊瑚这么说,许阳加快速度,头上不打洗发液了,身上也没打香皂,手指头在头上挠几下,毛巾在背上拉几下。几分钟后,袁方一头水珠,赤膊穿着大短裤走出洗澡房。
    姜珊瑚蹲在许阳架在走廊的煤气灶前,一只手揭开灶上锅的盖子,锅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说,许阳,你好久没炖鸡了。
    许阳走过来说,星期二不是刚炖吗?你一个人吃了我两只鸡腿,吃了怎么不认账?
    许阳在住的房间外架了煤气炉,一日三餐用来搞吃的,遇上有空便喜欢搞一些烧牛肉、炖猪蹄等,他特别喜欢吃炖鸡,炖老母鸡。姜珊瑚有事没事上楼来查看许阳的锅,看到有好吃的,从来不客气,像从自家灶上拿的一样,盛了便吃。姜珊瑚也最爱吃的是炖鸡,许阳在里面加了中药,香气独特。说实在的,许阳自己早吃腻了这东西,他是故意为姜珊瑚炖的,他不知道她怎么就吃不腻,这么一个长相美丽斯文的姑娘不应该如此偏爱油汪汪的炖鸡汤。。
    姜珊瑚偏头看着许阳说,许阳你今天心情不好。
    许阳说,没有啊。
姜珊瑚说,一定是,刚才在下面我一看你的眉毛就知道了。
是吗?许阳了摸了摸眉毛说,刚才我的眉毛是什么样的?   姜珊瑚说,垂头丧气,孤苦伶仃。
    许阳笑了,有那么惨?
    姜珊瑚说,不说这么多了,你等会儿下来看电视,我煮汤圆给你吃,算是还你一点人情。
    许阳说,电视不好看。
    姜珊瑚说,那就看碟片吧。许阳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姜珊瑚就莫名其妙冲他嫣然一笑,啪啪啪拖着一双拖鞋下楼去了。
    姜珊瑚的笑容让许阳充满了遐想和期待,他心情好多了,决定把脏衣服洗了就下楼去。
    等许阳把衣服洗干净晒在阳台上,天已经黑透,夜色不错,一阵风把刚晾上的衬衫吹起来,像一个人挂在竿子上。
    许阳关了房门趿着拖鞋下楼,刚下到一楼最后一节楼梯,就听到店里传来“滚开,滚开”的骂声。许阳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他加快步子,在准备进入小超市之前他本能地先把脑袋探了过去,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顾客,文三哥在货架后面搂着姜珊瑚,把他捂在胸口。姜珊瑚的脑袋抵着文三哥的胸口,一边推着一边骂。文三哥嘴都快嘬到姜珊瑚的脖子上了。
    许阳的心脏怦地撞了下,脸上冷了,脚往后退一步,站了半分钟后悄悄倒退上楼,倒着走到二楼才把身子转回来,这一转前脚踩到后脚,脚下不稳,一头栽到地上,前排门牙磕在水泥台阶上,许阳舌头一舔,一粒黏黏糊糊的断牙落到嘴里。
    许阳回到五楼房间对着镜子看,断的是上排正中的一颗门牙,黑黑一个洞,人好像一下老了不少,许阳这下能想象他老掉牙以后的模样了。他含了一口盐水后,使劲地把自己摔在床上,伤口隐隐作疼。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文三哥那样把珊瑚抱在怀里,像蚂蝗一样将嘴巴叮在她的脖子上。他翻来覆去分析刚才现场的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得出结论姜珊瑚应该是不情愿的,所以她才会大声地喊叫。如果真是这样,他刚才应该现身,让文三哥不能继续下去。是的,他干吗要像只老鼠一样逃窜,还磕掉一颗牙?真是窝囊。许阳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拍了拍,跳下床,决定再下楼一趟。
    脚刚套进拖鞋里,有人敲门。姜珊瑚在门外喊,许阳,怎么回事,我等你老半天了。姜珊瑚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的异样,没有羞愧或者伤心或者愤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于是,许阳来势汹汹的匹夫之勇立马被卸掉了。他想刚才姜珊瑚或许是愿意的,至少是半推半就的,一个开店,一个也是开店的小老板,算得上门当户对。姑娘们喜欢的东西他自己几乎没有,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更没有存款,一个资格的“四无”人员,有什么资格想别人、怨别人?
    许阳恼怒地把含在嘴里的盐水吐到地上说,不想看了,我要睡了,让你三哥陪你看吧。
    姜珊瑚抬腿在门上咚咚踢了几脚。
    许阳竖起耳朵,踢门声过后,门外没有了动静,估计姜珊瑚生气下楼去了。许阳决定睡觉。熄灯闭上眼睛,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躺上床上只是做做睡觉的样子。身下的席子越睡越热,他伸手摸了摸床里侧,席子凉凉的。如果有个女人睡在身边,摸上去是温暖且软绵绵的,那感觉一定很妙。想着想着,许阳就仿佛鼻子里闻到一股香气,是女人身体的香气,那香味是那么的真实,身边像躺着一个人。
    白天,同事方小方告诉许阳,他已经有和女人睡觉的体会了。方小方说,许阳,我已经和女人睡过觉了,你呢?
    许阳知道他不是吹牛,小方从来不吹牛。许阳嘿嘿笑,不回答方小方。
    方小方说,你比我大六岁,你有没有和女人睡过?小方今年二十五。
    许阳说,我嘛,还不知什么是女人。我看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方小方说,我不是,不以结婚为目的和女人睡觉才算流氓,而我想结婚,所以,我不是,结婚前得赶紧多积累点经验,实习实习。
    许阳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实习的。
    方小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你有了女朋友就知道了,先不告诉你。总之,女人有第一次,男人也该有第一次。懂吗?有了第一次,那什么都懂了,哈哈。
    许阳听得嘿嘿笑,不说话。
方小方说,你该说老实话了吧,有女朋友了吗?我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吧。你如果还没有,我给介绍一个,是房产公司卖房子的,如何?
许阳笑着摇摇头。他心里想的是姜珊瑚啊。
    许阳三十一年的岁月到现在还守身如玉。不急于破身的关键还在于姜珊瑚。除了姜珊瑚,他脑了里想不起别的女人。今晚上他虽然有点恨姜珊瑚,但他还是不得不想姜珊瑚。她长发飘扬的脑袋漂亮极了,嘴儿红红的,鼻梁挺挺的,腰细细,胸儿软软的,腰肢款款的……….
    许阳闭着眼睛想像着凭空地狠狠伸一只手抓到姜珊瑚的胸上,关键的时候,姜珊瑚却突然像烟一样消失。许阳在似梦非梦的境况下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醒来便痛苦地瘫在床上,口中腥腥的,掉牙处又渗出血来了。
许阳曾经抱过姜珊瑚的,确切地说是姜珊瑚抱过他。尽管那一抱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让许阳念念不忘的了。
    去年夏天,大路两旁坐满乘凉的人。小超市门前闹哄哄的,买东西的人进进出出,又有几个楼上的单身汉租客坐在门口打牌,姜珊瑚坐在柜台里一边扇风扇一边收钱打单,一边抽空观战。
许阳从街边买来西瓜,在超市找刀切开后递给姜珊瑚一块,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来放在嘴里,同时也扯了一张凳子让许阳坐在店门前边吃西瓜边吹电扇。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打闹声从上楼的通道里传来,捉住他、捉住他,捉贼、捉贼,只见一个人从楼上窜下来,后面几个赤膊男子尾追其后。前面那个人刚跑到超市门前,许阳一伸腿就将那人绊倒,后面追的人一下上来就按住他。那人拚命挣扎一下跃起,朝许阳冲来,许阳一闪身,那人就冲向姜珊瑚,看样子是将她作人质,姜珊瑚吓得大声尖叫,许阳见状,奋身而上,一下将那人抓住甩开,而姜珊瑚顺势一下就扑到了许阳的怀里。那贼人则被跑上的赤膊男按倒,扑绊在地,一声惨叫。人们上前来又踢又住狠里打,一边打一边骂:这么多人也敢来偷,胆子不小啊。那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一看才知将嘴嗑破,十分严重,鲜血呈喷射状地流着。原来,那人是个小偷,趁天热大多数人在外乘凉,就摸到二楼的房间行窃,谁知被回屋冲澡的人撞见就撵了出来。
    街上行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人痛得缩成一团,见有人靠近,马上喊,救命,救命,大哥送我上医院吧。我什么也没偷着呀。
    文三哥上来说,送你上医院?你如果拿得出钱来赔我的电视,我就送你上医院。那人在跑的过程中,撂倒了文三哥摆在街边让大伙看的一台电视机,摔成一堆烂铁。
    哎哟一一哎哟——大哥,我过后一定赔你,好痛,大哥,送我上医院吧,我的腿也好像断了…“
    放屁,送你到公安局还行。
    一个赤膊汉子说,看这瘦精精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吸毒的。
    另一个说,这种人死了活该。
    姜珊瑚还缩在许阳怀里不敢看,低声说,怎么偏偏倒在我家门口,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呀。
    许阳站起来说,你不想他死在这里,就找点药和纱布给他包一下,我给公安打电话。让他们来带走。
    躺在地上的那人听到这句话,拼着最后一点力,忽地起身,摇摇晃晃走两步趴在门前的柜台上,脑袋把玻璃柜台砸出响亮的一声。这下他话也说不出来,人也不喊痛了,看来是晕过去了。
    这人刚才被大伙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很惨,背上的衣服也撕得稀烂,嘴巴向外翻着,牙露在外面,血水不停地流着,手臂上掉了一块肉,伤口也渗着血。
    这情形许阳看了头皮也一阵发麻。
    姜珊瑚本已离开许阳的怀里,见状又惊“啊”地一声再扑进许阳的怀里。
    一个温软清香的身体入怀,微微颤动。在衣裳单薄的夏天里,许阳的身体充分感受到另一个身体的温度和线条,原来抱着的感觉这么爽。只可惜这一份温柔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和一个错误的地点发生,枉费了。
    许阳推开她说,你先进去吧。又转头对文三哥说,三哥,麻烦你给派出所打个电话,我来给这人包扎包扎,这么出血会死人的。
    文三哥说,珊瑚,别怕!我马上打电话。看那文三哥的眼睛,只恨姜珊瑚为什么没有扑进他的怀里。
    许阳往前走了两步,姜珊瑚像吊在他身上的一只布袋,也跟着移了两步。许阳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推开她。
    许阳快步上前,将那人整个身子翻过来,从屋里找来一些外伤药和纱布绷带,费了不少工夫才勉强把那人几处伤口简单地包了下。
    派出所的人很快赶来,把伤者带走了,文三哥也跟着录口供去了。
街上该扇风的继续扇风,打牌的继续把牌甩得啪啪响。许阳看店前一片血污.拿起放在店角的拖把,来回拖地上的血迹。
 姜珊瑚没有进屋,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不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上前抢许阳手里的拖把说,我来拖吧,这事我做得来。
       许阳说,行了,血糊糊的,等会儿晕了我可不知道拿你怎么办。真搞不懂,年纪轻轻的怎么连血都看不了?
       姜珊瑚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拖把已沾上血水了我不会再要,你就赔我吧。
       许阳没看到姜珊瑚的嘴巴开始往上翘,泪水流出来了。他一边拖地一边继续让嘴巴痛快:想要钱?除非你再来抱我一次。这话一说出来许阳就有点后悔了,他几乎没跟姑娘说过这么轻薄的话,说完头再也不敢抬了,使劲拖地。
       半天没听到姜珊瑚的动静,他不得不抬头,姜珊瑚竟然在抹眼睛。许阳吓了一跳,扔了拖把,嗫嚅道,我是胡说的,你看我这嘴……
       姜珊瑚又抹了一一把眼睛,恶狠狠地说,下次我再抱你,一定是给你肚子捅上几刀。
       许阳一脸惶然,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小沓零散票子递给姜珊瑚说,这些钱你先拿着,等会儿我再上楼去取了给你。
       姜珊瑚看许阳一付窘样,忍不住破涕而笑,把钱放回许阳的手里说,讨厌,谁要你的臭钱。
这事过后,姜珊瑚对许阳说话的腔调就变了,以前她对他像对所有租客一样客客气气,这以后就变成很随便,象是对自己家里人一样,想呵斥就呵斥,语气粗得气得很。
许阳很回味姜珊瑚的这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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