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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1977》第九章(2—3节)
作者:熊哲宏  发布日期:2013-10-07 02:00:00  浏览次数: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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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我们慢慢学会的。”马尔克斯曾如此说。这话用到洪跃进身上似乎再合适不过。如果说,他的爱情,起初只是作为对世俗压抑的一种反叛、一种抗争,那么,经过这个暑期的爱情磨难之后,他在这一学会爱情的过程中,变得更加成熟了。他开始试着反思他和常娟的爱情的意义。  

       他深深地感激常娟。她毕竟才二十岁啊!她为他俩的爱情所付出的代价,无论如何都比他洪跃进要大得多。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曾经的一刻:常娟从门诊手术室,由一个护士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拖着脚缓步走来。她的脸色像蜡一般苍白,平日那宛若熟樱桃般的红唇,此刻变得全无血色,她那平素有着海绿色纤细血管的手背,就像涂上了一层层雪花膏那般的洁白……洪跃进的心里顿时就像被剜了一个洞似的隐隐作痛。他惭愧莫及,想把脸扭到一边,不让常娟看到他那自我谴责的样子。可是,常娟倦怠憔悴的面颊上方那两只大眼睛里,却丝毫没流露出哪怕一丁点儿责备他的神色。她那依然明媚流盼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爱情,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好说,这一定就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我们只付出了代价,而没有得到什么别的。实际上,我们从这个过程中,学会了爱情,享受了爱情;我们成长了;我们长大了……

开学初,洪跃进收到《大众音乐》寄给他的两份样刊,他去年年底投稿的《春之声》在第四期上发表了。他高兴得就像猛喝了一顿甜甜的蜜似的,乐不可支。九月五日,那是洪跃进要赴市第一师范学校教育实习的前一天,在树林幽会的老地方,两个历经爱情磨难的人儿,又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共同分享这只有天赋的创造性才能产生的成果。常娟虽经一个多月的恢复,但她的身体仍显得十分虚弱。洪跃进认为主要是营养不良所致。尽管他在假期尽了最大的努力,比如他吃的菜中那几块薄薄的肉片儿,总是仔细地搜检出来给常娟吃。他把自己省出来的饭票,保证她每天一瓶酸奶,还给她买能防暑降温的酸梅汤、橘子汽水、冰棍什么的,但毕竟他的财力有限。曾有一天,他对常娟允诺说,等他当了大作曲家,赚了好多好多的钱,他保证每天都让常娟有肉吃。

树影摇曳,凉风习习。洪跃进目睹这一年前他俩第一次在此约会的场景,禁不住百感交集!啊,这一年,他的变化,他俩的变化,该有多大呀!为了爱情,他们失去了许多,同时也得到了令那些不敢涉足爱情雷池的大学生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在恋爱中体验爱情,在爱情中感受生命的意义,在爱的磨难中学会懂得爱情的意义。这清醒的意识,对当下此刻的洪跃进来说,宛如一道强劲的闪电猛然划过他那激情的涟漪翻腾悠荡的脑海。他俩依偎着坐在干涸溪沟的泥沙上,时而陶醉般地哼唱这新发表的曲子,时而又絮叨呢喃地规划着他们爱情的未来……

洪跃进倾情投入长达一个半月的教育实习。除了课堂教学《哲学原理》五个课时(讲授“马克思主义意识论”)、当班主任每天跟学生们在一起外,他还独创性地办了一个“歌曲创作小组”。他把全校中师生爱好音乐创作的学生召集起来,给他们讲歌曲创作的方法和技巧。当然,音乐理论方面的知识,他讲得不多,也讲得不深,他主要是结合自己的创作实践和经验,现身说法,启蒙解惑。当他实习完毕离校的时候,该校音乐教研室的老师们,还给他送了一本《贝多芬传》和专门用来作曲的五线谱薄哩。此番教育实习的经历,使他看到了自己生存的价值。他觉得毕业后回到大山区当个音老师,也是挺不错的。

 

 李天豪,尽管作为214宿舍的成员一直在唱着主角,可他与彩珍的关系,我们却一直秘而不宣哩。现在,应是揭底的时候了。

79年春节期间,彩珍巧妙地蒙骗过了李天豪她已怀孕四个月的真相。当时她想,因为才四个月,还有做人工流产的可能性,如果李天豪知道了,就会逼她去做。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到了这年的五月,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再也不能做人流了。彩珍这才决定告诉李天豪。她给他写了封信,通知他“……我们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你就要当爸爸了。我想他准是个男孩……”。

李天豪一见信,可傻了眼,不啻一记晴天霹雳!他回想起大年三十晚上的那一幕幕……他依稀记得,他当时就有点儿怀疑的。天啦!我,我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被彩珍给骗了!这个小娘儿们,我饶不了她!一定得让她,把孩子打下来。他急匆匆赶回老家,要找彩珍算账。可在她家里就是找不着她的人。问亲戚朋友们,都说不知道彩珍去哪儿了。就近的亲戚或朋友,能找的,他都找过了。他花了三天时间也没找着,只好垂头丧气返回学校。

这一次,彩珍是躲在她很远的舅舅家里。八月份是临产期,彩珍怕李天豪暑假回来闹事,就决定在舅舅家生孩子。后来,生的是个丫头。可整个假期李天豪并没有回来。他准备破罐子破摔。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好自认倒楣,也只好自我欺骗:只要我不认这个孩子,谁能知道,谁又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这孩子就一定是我的呢?再说,我又没跟彩珍结婚,我又何必,或有什么义务,要对这孩子负责呢?就算要我负责,我也愿意负责的话,不过就是给孩子抚养费。给就给吧,反正我以后有的是钱。还有,要是有人从道德上谴责我,或用什么方式惩罚我,我就叫屈:是彩珍欺骗了我,她偷偷生下孩子,可我并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我真的是个受害者。

唉,就这么着吧,就这样子拖着吧。拖一天,算一天。等我考上了研究生再说。万一,彩珍要找我麻烦,要来告我,我就假装答应跟她结婚,叫她等到我毕业后就结婚。先把她哄着吧,哄到我考上研究生的那一天……

他李天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想通过自我欺骗的方式,被动地处理他与彩珍及其孩子的关系。当他80年春节回家时,他居然是大年三十晚上才到家,偷偷地在自个儿家里住了几天,就开溜了,连彩珍家去都没去。

彩珍呢,自有她的想法和计谋。纵然你李天豪,老是躲着我们母子俩,可这孩子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这个帐,无论如何你是赖不掉的,总有一天,你会认这个孩子的;只要你认这个孩子,你就会和我结婚。所以,李天豪不来,她也就不去他家找他。独自一人,默默地抚养着这个爸爸不承认的孩子。

在整个大三期间,李天豪一边继续追着白兰,一边准备考研。渐渐地,他发现白兰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宛若迢远处格外美丽的地平线上的那一棵橡树,又恍若云蒸霞蔚的天际上的那一道彩虹。在白兰一次次地暗示他“这是不可能的……”之后,他决定卧薪尝胆,一个心眼儿奔自己的大业。他瞄准了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研究所”的研究生。一来可以提升自己的学历,二来为今后到省党政机关当干部奠定基础。他期盼着,等他到了省委省政府工作,就既可报向前进的一箭之仇——“是他抢走了我的白兰”,又可补偿他那“酸葡萄心理”——没有你常白兰,我照样出人头地。

天遂人愿!李天豪考研终于成功。他以全体考生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国人民大学响当当地录取。他在第四学年的那个暑假就拿到了《入学通知书》。他尽可能地保密,不让他家乡的任何人知道。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彩珍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此事,正好是在李天豪九月初准备上北京的时候。彩珍那颗一直期待了四年的与他结婚的愿望之心,就恰如天空霍地坼裂开来了的那般,最终彻底绝望了!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以农村妇联主任“为姐妹们维权”一般的气慨,一阵风也似的,雄纠纠踏进了龚维忠的办公室……

结局可想而知。李天豪的研究生入学资格被取消!等着年底毕业分配。

还是在214室成员毕业离校之际,向前进才道出了彩珍告发事件的原委:据说那一天,彩珍抱着已满两岁的女儿,风尘仆仆地闯进政治信仰与思想系总支办公室。她径直将孩子,往龚维忠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掼,边号淘大哭,边诉说伸冤:“……党的书记呀,你管不管啦,这是李天豪的孩子啊……他李天豪不要我们娘儿俩啦……您可要救救我们呀……”。那龚维忠先是一怔,然后仔细看了看孩子的长相。他可是认得李天豪的嗬!不出数十秒钟,他正气凛然地往桌上狠狠一拍!“他妈的!又出了个更大的现代陈世美……我要管!我当然要管!这共产党的天下,岂容他李天豪如此这般的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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