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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高处
作者:周鑫  发布日期:2013-10-20 02:00:00  浏览次数: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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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挑战这样的一个高度?我其实真的并不是很清楚。天气似乎也并不是很合适,风儿阵阵吹过,凉飕飕的浸人肌骨,时而夹杂着些许稀疏的雨丝儿。天灰蒙蒙的,阴云密布,看样子,说不准什么时候雨就真的下来了。
  我只是一个人,独自徘徊,在那些崎岖狭窄坎坷不平的山路上。
  事实上,一些日子以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种生活状态。
  我不太愿意呆在城里了,在那里,在那些街巷市井之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纷纷芸芸之中,却是有一些我疲于应付的人和事的。那里,是有一种我熟悉的、但多年以来早已厌倦、却又无力改变的的生活的。可是,我想,我所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们,我的亲人和朋友们我的街坊邻居们,大家不都是这样活着的么?为什么别人都能够活得好好的,活得那么津津有味那么自然而然那么风生水起,而我……
  有时是等待,有时是绝望,有时是妥协,有时是愤懑,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如此的不堪不耐,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我只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总是烦躁难安,总是看什么都那么不顺眼,干什么都那么不顺心。有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孤身一人深陷于某种重重的包围之中,比如一张细密的网,我想要挣扎,想要突破,却总是感觉越陷越深,有的时候我把全身的力量汇聚在一点,然后突然爆发出来,像一把利剑呼啸而去,而结果就好像恶狠狠的一拳打在空气里了,消弭于无形。更多的时候我撞得头破血流,而痛彻心扉之后,除了对铜墙铁壁似的现实心有余悸,而生活还是老样子,你甭想它会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我想我是真的有点绝望了,我甚至感觉到自己随时都可能在这沉闷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死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挑战这样的一个高度?难道这对我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吗?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形影相吊,并且饿着肚子,穿着单薄的已经被雨雾浸润的衬衫,面对着眼前这座在群山之中显得鹤立鸡群的高峰。山腰之上,已经全部淹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了。我要征服它,这样的一个念头一旦在心里出现,便再也抹不去。那就上吧,即使明知道这样的征服必将毫无意义,也无法改变什么。已经不再是相信自己那满脑子的幻想的年龄,知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修道的隐者,更没有什么下凡的神仙,一切出人意料的风景似乎也只能出现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似乎就在于不断地适应这个现实那个现实,不断地妥协不断地杀死自己。直到有一天你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然后人们会说这孩子成熟了,长大了。可能有人会喜欢这个,欢呼雀跃了。而我却只想哭?
  必须是这样的吗?我仰起头,看那灰蒙蒙的天。
  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来,一切都早已昭然若揭。
  它要我这样做,它要我这样生活,它要我一步一步地走进它的套子里去。它用这个套子套住了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人,于是我们不管遇见谁都是一样的脸孔一样的表情说出话来也是一样的腔调。
  但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妥协,我已经是头破血流了,我已经被漫天的议论和诟病淹没了,我已经被远远地放逐于人群之外了,但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妥协。
  我决定要征服这座高山了,没有理由,我就是想要征服它。
  我义无反顾地出发了。上山的路是那样的陡峭艰险,丛生的荆棘划破了我的衬衫,在我手背上,小腿上留下道道血痕。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我就手脚并用像一只猴子一样攀着岩石往上爬,有几次我一脚踩滑差点儿跌下高高的山崖,回头一望,惊出一身冷汗。但我没有退缩,反而越战越勇,我想我是疯了,我的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终于,我站在那块雄踞于山峰最高点的岩石上了,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像一个战士,占领了那块岩石,这意味着一场战役获得彻底的胜利,我倒在岩石上,喘气如牛,心里却一时的畅快无比,豪情在心中激荡。我胜利了,我成功了,我征服了这座高山征服了自己。
  成功,胜利,征服,这些在我梦里出现了一千次的字眼,在现实的生活里却无处追寻。那么,这也便可算是聊以自慰了吗?
  我站在高山之巅,极目四望,连绵的群山如大海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一直涌向遥远的天边去了,苍茫的雾霭之下,天宽地阔,那条熟悉的小河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条纤细的玉带在群山之间深谷之中迂回蜿蜒,公路如长蛇般盘踞在半山腰上,几辆汽车像蜗牛一样在公路上爬行,远远的山脚下,小城的一角若隐若现,几栋火柴盒子一样的楼房,一条窄窄的街道上,几个蚂蚁一样的人影来来去去。
  从这个角度看人世间,人的胸腔似乎被陡然地无限放大了,天大的纷扰也大不过一粒芝麻。是不是人的眼界一宽,胸怀便也放开了呢?当我们还深陷于那些街道市井之间营营碌碌的时候,我们是常常被眼前屁丁点大的得失荣辱捉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偶尔跳出来了,再往回看一看,是能够得到一点不同于以往的认知和感受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像疯子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爬到这山顶上来,也许并不是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一阵强劲的山风呼啸而至,砭人肌骨,云游天外的联翩浮想戛然中断,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环视四周,浓密的雨雾正从天边一团团地飘过来了,山顶之上,怪石嶙峋,荆棘密布,齐人高的野草在疾风里瑟瑟发抖,连只鸟都没有。我站在高处往下望去,下山的路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地等待着我,而天色,越发地晦暗下来。我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到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心里面开始凄惶忐忑起来,如果天黑之前,我还不能回到通向小城的大路上去,那么……。
  我不敢想象一个人在漆黑深沉的暗夜里,在这深山荒野跌跌撞撞地摸索的情景。
  我像一个逃兵,慌不择路,急急惶惶地一步一滑地向山下冲去。
  幸运的是,我终于在天空还有一线光明还能模模糊糊看到脚下路面的时候赶到了那条回城的大路上。远处,小城的灯火已经在我眼里隐约闪烁。回头望去,身后的那些荒山野岭已经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像一尊尊怪兽潜伏在渐深渐浓的黑暗里。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有种虎口脱险般的轻松。而鼻子里,仿佛也已经闻到那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我的脑海里甚至已经在勾勒一桌热气腾腾的晚餐。
  看来我骨子里终究也只是个俗人啊!三尺红尘,有着纠缠不清的爱与恨,有无尽的烦恼无尽的折磨,身在其中时,似乎总是让人心生厌倦活的那么的不顺心那么的不耐烦,可是一旦站得远了,却又高处不胜寒,却又开始怀念着那人间的热闹,鲜活与温暖。
  也许,这也是人生永远无法摆脱的困境和悖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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