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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诗人生命力的对话
作者:何均  发布日期:2014-02-10 13:09:45  浏览次数: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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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诗人生命力的对话
何均 VS 空灵部落
 
时间  2007年3月8--16日
地点  加拿大酷我--北美枫网
方式  网络
 
一、诗人生命力之一:不可替代性
 
空灵部落  当然,对于一个诗人,其生命力之所在远不止“不可替代性”这一要素。今年春节,诗友相聚,并说到多年习诗,总想有那么几句诗能够流传。我想,这并不是诗友独自的想法,大凡写诗者,多有想到这个命题的,像流感一样防不胜防。只是如今的诗歌同质化和雷同化日盛,少有个性,而其同一类者又常常标榜一个流派而自娱。唱歌者完全按乐谱来唱,固然标准,但最终仅能合唱,而不能独唱。因为那完全可以替代,没有特立独行的个人风格,不能彰显个性。纵观诗歌的历史,诗人不能以后人盖过前人,而是以不同的风格独立于世。如果我们的诗歌都有了优秀诗人所具有的基本元素,但我们没有独有的个人之长,以示于与任何流传的作品有所区别,大抵这样的诗也是无效的,难以存世而为人所记得。那么,我们又如何能以特有的气质创作出无以替代的诗作呢?我们看到诗人在作积极的探索,望诗人能以实践之经验给大家以更多的提示!
何均  说“提示”,不敢当,只能说共勉。“不可替代性”应是诗人永远的追求。不可替代性,就是诗歌艺术的个性。当然,在实际诗歌创作过程中,诗人常常容易被写作习惯所左右,也即朱光潜先生所说的“套板反应”。要克服这种毛病,必须来自诗人的艺术自觉。其实,我也有复制自己的时候,但我以为作为练笔还是必要的,俗话说三天不摸手生,只是不要拿出去交流。我想,陆游一生写了上万首的诗,并不是每首都优秀,其中很大部分属于即兴的、练笔的。如果让陆游编选自己的集子,肯定会有舍弃。古人如此,今人亦然。诗人只有不断探索、尝试,才可能闯出新路。另外,诗人还要随时告诫自己,尽量不要重复,要有宁可不写的勇气。
二、诗人生命力之二:向内的生命感
空灵部落  里尔克在致一位青年诗人的信中写道:“如果由于这种转向内心,由于这样沉潜于自己的世界,诗句油然而生,那时您就不会想到去问任何人,这是不是好诗。您也不会试图找哪家杂志来关心这些劳作;因为,您将在您的诗中看到您的可喜的自然的产品,您的生命的一个片断,您的生命的声音。”我想,这当是一个真诗人所具备的基本素质。人们常常喜欢浮光掠影的华丽之词,一如喜欢少女的花衣。但是真能打动人心的是那词根的生命力,动人心魄的灵魂撞击。要做到这点,势必以向内的生命感进行深层次的挖掘,最终仍像里尔克所说:“他的诗的力量是很大而且像原始的冲动那样很强的,它有内在的毫无顾忌的节奏,从内部爆发出来,像从山地破土而出一样。”这些年来,你在悟道方面作了不少的努力,是否也是在寻找,或确切地说是在培育向内的生命感呢?
何均  应该说,是这样,也是我努力的方向之一。可以说,每一位诗人都应该这样。向内的生命感,是诗人区别其他诗人的标志之一,或者说,考察诗人内在向度的重要的风向标之一。因为每一生命个体是不一样的,感悟的深浅、宽窄也是不一样的,付诸诗的语言也不一样,也就注定每一个诗人的不一样,刻意模仿和一味模仿者除外。我是这样想,一个诗人向外发展,是拓展生命的外延;向内发展,是开掘生命的内涵,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诗人向内的生命感越强,如果在诗歌里表现得越充分,那么,读者咀嚼的东西就越多,产生的共鸣也越多,因在诗歌里不断印证了他对生命的参悟,正如里尔克所说“真能打动人心的是那词根的生命力,动人心魄的灵魂撞击”。由此可知,为什么会出现“作家的作家”“诗人的诗人”这种说法了。
三、诗人生命力之三:诗人视野
空灵部落  我赞同你《新诗的扎根》的观点。新诗成长于西方而诗魂也依然在西方游荡。我们今天写诗如同引进的洋芋,如何才能在这方土壤中发芽生根,长出地道的土豆来呢?乱世出英雄。对于今天如此平静的生活,如何才能掀起巨浪,激起澎湃之情,豪放人生的大歌呢?天才以其对人世特有的敏感在诗行中呼吸,勤奋的诗人在不断适应着环境的变化,感悟心音的嬗变,将诗的根一次次扎在时光的土壤里。但是,这仍有其不可回避的局限性。前不久,有诗友在一起喝茶谈诗时说她的诗中总是有“我”,不然不知如何写才好!随后也在论坛上说到这个问题。我回复:有我真实,无我是一种境界。一方面,向内,凸显生命感,是诗人追慕的目标。但另一方面,没有切身经历和感受,缺乏利器,又无以挖到真金。因而扩大诗人视野,既感受现实世界,也可打破时空,领悟于千里之外,纵横在岁月之中。而这样的刺激,终能在身心中得到反应,激活诗人的兴奋点,写出与天地同在的佳作来。古人是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认真读了你的诗作,其题材并没有受到简单的生活约束,且尚在作积极的探索。相信,将来更为开阔的视野,会让你在诗歌的路上走得更远。
何均  谢谢你的鼓励。网络给我们当今诗人的交流带来极大的便利,完全打破了时空的阻隔,神游于天地之间,世间万事万物了然于心。诗人的视野开阔了,题材也跟着丰富了,万象皆可入笔端,就不存在没有写的了。不象封闭的古人,如李白二十仗剑出夔门,行万里路,穷其一生读生活这部大书,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与悲欢离合,才能写出无数灿烂的华章。而今人具有世界的视野宇宙的视野,遨游天地任何一个地方都成为可能,得到很多体验与感受。当然,视野的开阔并不等于就能写出许多上乘的诗歌来,这还有诗人的文化素养、思想境界、内化能力与语言功底等诸方面的积淀、修炼,尤其思想境界和内化能力很重要。思想境界就是一个诗人的人生态度。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把人生概括为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即一切顺从本性或习惯,对宇宙人生毫无觉解),功利境界(即为私、为个人利益而生活),道德境界(即为公、为社会利益而生活),天地境界(即觉解宇宙、真理,彻底了解人生的意义,为宇宙的利益而生活,以至与宇宙合一,达到“极高明而道中庸”的理想境界)。前两种是自然的赐予,后两种是精神的创造。这里提出,仅供参考。但境界的高低,决定了诗人的层次。内化能力之所以很重要,因为诗人如果不能把外部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融进自己的血肉,就会出现生吞活剥、食古不化的现象,即使硬行弄出来,也是油是油水是水一样的隔离,不可能出现盐与水的融洽与浑然。
四、诗人生命力之四:心性使然
空灵部落  说到内化能力,当是说诗人的悟性。而悟性又与人的心性密切相关。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而心性思想也是朱熹哲学思想的组成部分,他把理安置在人的心中,通过穷理尽性,达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为此,我还特意在“朱熹武夷书院”买了一本《朱熹诗词选注》,一来想读点朱熹的诗,二来好有待时日进行朱熹心性思想的探源。对于心性论这一中国哲学的理论基础,无一例外地会成其诗人必不可少的灵感源泉。诗歌本是将哲学问题的形象化,哲学则是将现实问题抽象化和普遍化。但他们又是一脉相承的,哲学是骸骨、血脉,诗歌是肌肤和风采。如果我们读到诗人对客观现实的呈现,我们一定会从它的背后读出诗人的用意和哲学来。此仍诗言志之说。但诗歌又不能一味说理,那不是她的份内之事。因而,对来自于自然的心性和后天对心性的修炼都甚为重要。真能做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还担忧其诗歌没有流传的声音吗?
何均  你谈得很深刻,全面,我赞同你的观点。“诗歌本是将哲学问题的形象化,哲学则是将现实问题抽象化和普遍化。但他们又是一脉相承的,哲学是骸骨、血脉,诗歌是肌肤和风采。”“对来自于自然的心性和后天对心性的修炼都甚为重要。”这里的“心性”,应当包含了一个人的禀赋、气质、性格等内容,不然,现实中的人为什么会千差万别,诗人会千差万别呢?所以,我们人有先天不足,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弥补的。这就是所谓“后天返先天”之路。也可以说,我们没必然去羡慕别人的辉煌,而应脚踏实地干自己的事。“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应该说是东方文人,或者,我们中国文人一生追求的境界,应该说没有异议。诗人是不是更应该“虚怀若谷”呢?因为“有容乃大”。
五、诗人生命力之五:人性的深度
空灵部落  你提到“思想境界”在诗歌创作中的重要作用。的确这是诗人的人生态度。但是,人生态度也只是诗人的一种姿态,从人的方面比固然是比思想境界的高低。而之于作品,人性的深度才是作品永恒的价值所在。我一直喜欢希尼的诗,尤甚是他那首“打开了人生经验的矿脉”的《挖掘》。诺贝尔文学奖词对他赞扬很是准确:“他的诗作既有优美的抒情,又有伦理思考的深度,能从日常生活中提炼出神奇的想象,并使历史复活。”我想,在通读了《希尼诗文集》(作家版)后,感到他来之于生活的诗,其伦理的深度仍就是挖掘人性的深度。不知谁说过:文学的极致是悲剧。而悲剧才能抵达人性的深层或灵魂处。当然喜剧以反讽的形式出现则另当别论。我们看到,《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和平鸽》与《国耻日:2005年的中秋》便是你提供的触及人性的诗作。当然你那些唯美的诗作不是没触及人性,只是因为唯美,而显缺失了深度。不知此说当否?
何均  一个诗人的诗作应该是多维度的。多维度,才不单一,而诗人的内心世界本身就是丰富多彩的。你提出人性深度,这是一个很有见地的话题。希尼的诗我读得不多,就是一些诗选本那几首,的确,很有人性的深度,值得学习与深思。你在我的拙诗中,以慧眼挖掘出人性的诗作,让我感动。你说:“悲剧才能抵达人性的深层或灵魂处。”我有同感。我时常感到灵魂深处总有一双慈悲的眼睛盯着我和众生。所以,我的目光既向上,遥望天空的苍茫与辽阔给心灵一些慰藉与呼应,又向下,关怀我生活的这块坚实的土地与苦难活着的父老乡亲。因此,我的拙诗或多或少总流淌着那么一点悲哀,一点悲凉,一点悲悯,很细,很轻,很柔;有时就很直接的大悲,像金刚怒目,这完全是当时的情境而定。我真诚感谢你的提醒。
六、诗人生命力之六:心灵自由的空间
空灵部落  实际上,我们之所以喜欢诗而执迷不误,全因她是惟一能让我们心灵自由的地方。诗歌的精神向度能达到一览众山小的迷人境界。生活在现实中的人,常常受困于名利之中,万千风帆,名来利往。工作只能谋生,满足于生存之需,即便如此,还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之道,让人不得安宁。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但人的最终目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人们在工作中受之于命,而每日竭尽天才之能事,写那些速死的八股文。因而,只有面对心灵的时候,人们才不说假话、空话与大话,才能动真感情,素面朝天露真容。心灵自由的空间要有时间的维度和空间的维度,正如你谈到的多维度,其中包括我提到的人性的维度,还不可避免的有人们不太提及的政治的维度,如此等等则要看诗人的终极追求而构架他的维度体系。实际诗人一生仅在写一首诗,也许是一首小诗一闪而过,也许能是一部宏大的史诗万古长流。是写小诗好呢?还是写一部史诗好?这全不由怎么写说了算,而是写什么说了算!想来在此抛砖,不知落地有无声息?!
何均  你说“抛砖”,太谦虚了。你的话题提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诗人的终极追求而构架他的维度体系”。我的理解就是,诗人一生在建构他的意象世界,或者意象王国。政治不可避免,是生活重要的组成,必然在诗人的“维度体系”占一定地位,只不过有的明显,有的隐晦而已。又比如,“是写小诗好呢?还是写一部史诗好?这全不由怎么写说了算,而是写什么说了算!”我赞同此看法。因为写的东西决定是否能在读者心中产生共鸣,而共鸣又来自诗人心灵自由的空间述诸笔端的多少。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就短短四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不知感动了古今多少人。所以,诗不在长与短。再者,我赞同“实际诗人一生仅在写一首诗”。经常听到诗人们有这样的感慨:一生中能有一首诗流传就好了。更有甚者说:哪怕有一两句流传就不错了。我想这种感慨是真实的,有危机意识。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诗人心灵空间的自由,不要太为现实生活所累,要做到很不容易,诗人毕竟活着现实的泥土上。正因如此,诗歌给诗人心灵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自由空间来任意翱翔。
七、诗人生命力之七:诗人的独立人格
空灵部落  诗歌的探索永无止境,绝不会仅到语言为止、到释然为止。诗人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已,写诗固然有难度,但仍然不是语言的难度,难的是保持诗人独立的人格。世上的诱惑多多,诗人也是人,难以在世俗之中独醒。如果在人格上难以做到鹤立,无论再有天才之助,神光拂面,也难以成玉温凉心境。当然语言作为载体,有其特有的魅力,在此说到诗人生命力,并不排除语言、意象、意境和气韵等在诗歌中的重要作用,只是相对于一首优秀的诗作来说,较之仍然有其轻重、浓淡和差异的。诗歌的力量实际上是诗人人格的力量。基于此,修心养性,既在遵循客观自然规律的同时,又从灵魂深处培育和保持独立人格,便成了诗人一生当以警醒的头等大事。真真的诗人,就不要想去做官。虽然做官能够呼风唤雨、光宗耀祖,但诗人不可做官,李白、杜甫虽然一直都谋划以诗才而谋官位,也的确以诗而接近了想像的官位,然终不是闲官,就是以其善之盾去敌狼牙之矛,早早败北落荒而逃。诗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依然是个弱者,在另外一个价值体系中无以取胜的弱者。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中,诗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但愿诗人们的努力,让历史的星河增添更为闪耀的群星。
由于我将从15日起出差3天,不能如期实现每天一题。待18日晚来作小结。
何均  诗人的独立人格就好比一座大厦屹立于大地的框架。没有框架,大厦就无从建立;没有独立的人格,诗人的称号也就无从落点,尽管也写了那么多的东西,不过是一堆文字垃圾。正如乾隆皇帝,一生写了几万首“诗”,但后人没有称他是诗人。诗人的独立人格不全是生下来就有,而需要后天的学习、培养和壮大。至于说“真真的诗人,就不要想去做官”,我持异议,这要看一个人的气质、性格与能力诸方面。这里,我也举古人的例,曹操肯定是一个诗人,而且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诗人,但他就是一个政治家、军事家。当然,并不等于我就想做官,而我从一开始工作就厌恶与当官的打交道,不愿做当官的邻居,就是想保持自己的独立与自由,我基本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但我不一味排斥,有能力的、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官,我还是敬佩。回过头来说,诗人要有独立的人格,最重要的是要淡泊名利,耐得住寂寞,只有如此,写诗才会清爽达心,才会精益求精;其次,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要人云亦云,惟其如是,写诗才有个性和独立的风貌;第三,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用自己的语言写诗,看似简单,其实不易做到;第四,兼收并蓄,为我所用,不然,写诗就会单薄单调。当然,这仅是我的一孔之见,旨在引玉。
空灵部落  很不错的见解!只是我在外工作误了几天,不然还可以深入探讨下去。目前对话时间已到,在此打住!算是这个话题结束了!本打算还多写几句,家中电脑异外中毒,只好在办公室草写几句!在此感谢朋友们到此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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