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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自我燃烧的爱情的36小时·1—2
作者:熊哲宏  发布日期:2014-11-29 11:21:25  浏览次数:3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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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大学教授,心理咨询专业,同时还是业余作家,喜欢写小说。平时我是在咨询室里接待来访者,可今天,我要在私下迎接一位特别的客人。一个女孩子,是个画家,我们没有见过面,只是通过电子邮件彼此交流了半年。她说她要来拜访我。我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她用“拜访”一词倒是蛮贴切的。
       我充满了期待!说真的,是那种热切的、近乎于有点反常的期待。近些天来一直是这样,昨儿晚上便登峰造极。我脑子里萦怀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这女孩,长得该是啥样儿的呢?读者也许会嗤之以鼻——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这么在乎女孩子的长相呢?是啊,这个问题是不好回答的,就连心理学也说不清楚。我倒觉得还是艺术家在行些,至少比心理学家更明白。据说,在毕加索的晚年,当他做了前列腺手术后,有朋友调侃他,这下你可是再也做不成爱了吧!你猜毕加索咋回答?纵然做不成爱了,可做爱的欲望还在!真是气壮山河,不愧为大师的口吻!那我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地模仿说,就算我年纪大了,可对女孩美貌的欲望还在!并将永远存在!
       我就在那里一个劲儿地,一遍又一遍地,兀自构筑着她的可能的容貌。首先一点可以肯定,她必定长得不丑,因为她是搞艺术的!这就是理由。难道你还要我提供什么别的理由吗?不需要。你看到几个搞艺术的女孩儿是长得丑的?没有的事。毕加索的情人们大都酷爱艺术,个个都是美人儿。艺术就意味着美,它需要美的天赋;不美的女孩,根本就不可能搞艺术哦!
万一她长得不好,那也不要紧,我可以退而求其次——至少赋有艺术家的气质吧!气质这个东西,在我看来是美的外在表现,或美的一种折射,就像印象派画家所画的物体影子的色彩,是其周围的物体所反射出的颜色一样。一个女孩有艺术气质,理所当然地就美啰。
我就像个古人似的,在那里独吟“暗想玉容何所似”。这大冬天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是          一枝春雪般的冻梅花,她那满身的香雾簇拥着玫瑰色的朝霞。是啊,这半年,尤其是得知她要来上海的这段时间,犹如黄龙洞里数万年的钟乳石那般,我心中在一点一滴地凝结她的形象;我发挥了一个小说家最大程度的想象力,绘声绘影地想象着她妍持的倩影。我还特别在脑屏中描绘了她的手。因为她是画家呀,那双手肯定是非同一般的。我见过她的画作。她每每画完一幅,就拍下照片,请我提意见。我认为非常棒!尽管我不怎么懂画,但我能猜想她的那双手必定不是随便长的,至少不能像宋飞的手。宋飞是二胡演奏家,但我觉得她的手指不好看,特别是指尖,方圆方圆的,梆硬梆硬的,像男人的指尖。女孩画家的指尖应该是……唉,我的想象力毕竟是有限的。
        早晨起床后的一切,我都事先作了规划。先是衣服怎么穿,得有个讲究。时值大寒,但我不能穿多。多穿了就会呈老人状态,因为老人怕冷。我身体本来就挺棒的,更要昭显年轻,故此我比近些日子少穿了一件厚毛衣,并将羽绒服换成了晴伦棉,这样就不显得癕肿;还把厚毛裤换成了薄薄的羊毛裤,脚穿一双花花公子牌的运动鞋,大有盛年男人那干练利落、玉树临风之效果。
       刮胡须,那是特别的仔细、认真。我睾丸激素发达,现在还没见——至少没显见——下降的趋势,两鬓和下巴上的黑胡子几乎延伸到喉结一带。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会有些不自信,担心太多太浓的胡须会把人显老,故而要统统地铲除干净。洗过脸后,不是涂抹平时我专用的美加净,而是偷偷地使用老婆的进口货——但愿她没有看见哦!
       我和她的相遇相知,纯粹是个偶然。她是北京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快放暑假那会儿,她代表出版社群发电子邮件,向老师们征稿。这类邮件太多了,恼人得很。可这次,不知何故突发神经,我却应征了,大概是觉得这出版社还有点来头。我把我的两部无人问津的长篇小说发给了她。她当即回复,说是抱歉得很,她们出版社只出学术著作,并欢迎以后继续赐稿。我再没理她。可秋季开学的当儿,她又主动发来邮件,说是小说虽不能出,但文学类学术著作还是可以的,要我向她推荐文学选题。当然可以呀。我就把我正在写作中的普鲁斯特的两本书,《跟普鲁斯特学习谈恋爱》,《像普鲁斯特那样写爱情小说》,告诉了她。她的兴趣来了。先是登录了我的博客,接着就开始一封接一封地来信,和我交流。她还造了个主题词儿,叫“艺术交流”。这我愿意!但开始我的回复总是要慢一拍,因为我太忙,她也特能理解,耐心地等待。后来呢,我被她的真诚感动了,也被她的艺术言论折服了,回复的节拍自然就加快了。
       我们约好了十点在我工作室见面。女孩儿喜欢吃的东西,费列罗巧克力呀,坚果呀,瓜子呀,话梅呀,水果呀,头几天我就准备好了。只是鲜花还没买,得早上临时买。向女孩子献花可是头等大事,不仅因为她是我想象中的漂亮女孩,需要营造点浪漫,更因为她是艺术家。画家对色彩是出奇的敏感。我记得她曾在信上说过,她是个天性上光色感很强的人,对色彩的追求往往会忽略画面的本意。她喜欢视觉感很强烈的画面,冲击力很大,可以看见旺盛的生命力,让她体验到特别有一种存在感。我想要买一大束既能象征爱情、又色彩艳丽的鲜花献给她。
       平时上班是乘公交,此刻我打的,为的是赶时间。我还特意带了把二胡,准备在她面前秀一把,也好显得我这人有点艺术细胞。等我到了学校的后门口,却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熟悉的几家花店都歇业了,因为放假了嘛。幸亏还有一家小店在开着,可就是花卉品种少。玫瑰当然是少不了的,却只有一种颜色,紫红色;郁金香我喜欢,一直把它视作最性感的花,也只有泛黄的粉红色一种;百合花还蛮新鲜,是最纯洁的花朵,用来象征女孩,历来是我的心愿。花朵儿般的小姐将这三种花艺术地搭配在一起,我挺满意的。她要价三百元,我连气儿都没哼一声,就爽快地付给了她,俨然像个泡小蜜的大款一般。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工作室,紧张地做着准备,宛如恭候一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女王驾到那般。我的确在信中这样写过:“我热切地期待我们见面!就像冀盼奥林匹斯山的神祇廓尔降临那样,等待你这位艺术女神的到来。按我此刻的遐想,我会拉二胡给你听;请你为我画一幅素描(若能如愿,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哟!);我们去中华艺术宫看画展,我想在活生生的画作面前,你教我怎么样欣赏艺术;还想去你说过的‘莫干山’实地体察画家们的生活方式……好多好多!不知你此行有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呢?……”
 
 
       十点差一刻,她发来短信。哎呀,老师,路上被堵了,可能要晚一点到。不好意思!我回复:没事儿,你慢点。我等你!为怎么迎接她,我曾纠结了许久。本来我应该到学校大门口去接她才是。可我又不认得她。通信半年,我不好意思向她索要玉照,要是她自认长得不好,那有多难堪呀!假如我手持一束花,在大门口傻愣似的游荡,要是遇见熟人,怎么好解释嘛!我料想她是认得我的。她上过我的博客,里面有我的多张日常生活照。可是那都是前些年的照片,当真人在现场出现时,她不一定认得我哩。
       听到楼层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是轻盈利落,后又带点迟疑,然却随即肯定。我的心嘭嘭直跳起来!我直觉上知道是她。我信中告诉过她怎样找到我。是哪栋楼,工作室的门牌号码,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哩。脚步声愈是逼近,我的心愈是跳得厉害,就像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老情人那般。我曾多次遐想过,特别是昨晚我躺在床上,我们俩见面的那一刻——那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呢?听见敲门声,我打开门,张开怀抱,爽朗大声说,“欢迎你!我的小艺术家……我的小天使……我的艺术女神!你终于来啦,叫我好等啊!”随即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鲜花,献给她……
       读者!实际情景并不是这样的。当萦肠惹肚期待的这一刻真的来到时,我简直无所适从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在门外清脆悦耳的柔亮声——“艾老师,你是在这儿吗?”我才好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机械地应了声:请进。慌乱中我打开了门,只见女孩婷婷玉立地嫣然一笑。她右肩挎一棕黄色提包,左手执一红纸袋。“老师好!我是王凌。”噢!你就是王凌呀,快请进!我作绅士状地左手向室内一伸,将她迎了进来。她径直走至沙发边,麻利地放下随身的物品。然后转向我,顺势捋一下前额上的头发。我这才想起该给她献花。“哟!你还给我买花呀,真没想到耶!太谢谢啦!”我的手偷偷地伸了伸,一种本能的尝试,想握一下她的手,可不知被什么东西箍住了,没敢伸得很远。但愿她没有看见。
       她环顾着我的工作室。我赶紧说,真不好意思!我这里乱糟糟的。我们院里正在搬家,大部分老师都搬走了,我还赖在这里,准备开年后再搬,我是想让装修后的房间多透透气。瞧,我正在清理东西,有的已打好了包。我还向她指了指不远处我们单位的那栋新楼,并说等会儿带她去看一下我的新工作室。
       我说你挺能干的嘛,就这么直接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这里可不好找喔!“好找哇。你不是在信中告诉过我怎么走吗?我按你描述的联络图,就来了,也没绕道,挺顺的。”我向她表示歉意,应该到大门口去接她的。可是考虑到我们彼此不认识,怕不方便。“可我认识你呀!你不知道吗?我上过你的博客,那上面有好多你的照片。再说,你的形象,网上到处都是,随便一搜。你是大名人嘛。”我假装谦逊地说,照片上的形象,都经过艺术加工的,比实际的人好看。“那不一定。我看到的你的照片,和你的实际模样……”她认真地看我一眼,接着说,“蛮吻合的嘛。要是我们在大门口见面的话,我一准马上认出你。你的照片挺风光的,特别是在艾菲尔铁塔下面照的那张,好帅气嗬!”我说那是我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留学那会儿,于归国前夕照的。现在呢,是老夫不提当年勇喽。“我觉得你变化不大,真的。我不是恭维你。你看上去很年轻的,挺精神的,要我说,比你实际年龄至少年轻十岁。而且我还觉得,你的身高比照片上的显得还要高些。”我说那可能是错觉哦。艾菲尔铁塔那么高,就把人衬托得矮些了。
        光顾着寒暄了。我随即忙乎起来。先用电热壶烧水。当我从纯净水箱中,取出一瓶用过一半的水,正准备往壶里倒时,我突然改主意了。我把它放回去,另拿出一瓶未开过封的。这一动作是我事先设计过的。我要让女孩放心。不是有色狼预先给女人喝的水里投药,从而让女人失身的吗?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尽管有半年的通信联系,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聪明女孩的防范意识肯定是有的。我问她想喝什么茶,绿茶、红茶、白茶我都有。她要喝红茶。我就拿太湖边产的云雾红茶给她冲。然后还给她冲了杯醇品黑咖啡。忙完了这些,我才渐渐地在她面前放松开来。
       我给她拿出我最得意的几块巧克力,薄长方形条块,淡蓝色的包装纸,小巧而富于灵气。(这还是我从女儿的嘴里,生生地省下来的。确切说,是我从女儿的闺房里偷偷地拿出来的。)我跟她说,这是好朋友前不久从瑞士带回来的,原装瑞士货,可好吃哪。你尝尝。要慢慢地品味,找找不一样的感觉。反正我吃过之后,就觉得国产的巧克力再也没啥味道了。她乖乖地接过巧克力,轻轻地拨开淡蓝色的纸。“喔!真漂亮呀!这风景照片。”我说是欧洲的顶级风景名胜,每一块上的都不一样。她可真听话,像孩子般的品着口中的味道,还闭了闭眼睛。那神情真像是美食鉴赏家一样。她边吃边欣赏着风景照。她仔细观赏过手上的这张后,又把其他几块巧克力上的看了一遍。“这是阿尔卑斯山呢,这一张上的是康斯坦斯湖哪,这上面是……我可把不准了。”我说是比利牛斯山的湖泊。我在法国留学那会儿,还去那里旅游过呢。
       就在她品吃巧克力的当口,我才有机会把她打量一番,只是粗略的,因为我太过兴奋而模糊了视线。我感觉上,她比我先前想象中的要漂亮,真的美很多!说实在话,未见面前,我可能低估了她的容貌。因为她在看了我的一本爱情小说后这样写过:“您的小说,是我目前为止看过的最为露骨地描述两性关系的书。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我在这方面的心智,说起来,要比同龄人慢半拍;虽然恋爱过,但男女之间的一些事儿,还没亲身经历过哩。刚开始看,着实有点不习惯;看到有些文字,会有点害羞。看完整本书后,感触很多。之前,我一直把自己困在自己建的围城里,别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无疑是有点不正常的……”我当时推测,她应该是二十五左右的人了,目前肯定还没有男朋友,也必定会长相一般。如果是美女的话,还不早就被人拐娶走了?
       她神情素雅、娴淑,举止大方,谈吐戏笑间,无不透逸出艺术女孩那慧黠、玲珑、妩媚的气息。更令我讶异的是,一见面,她就显得和我总是充满默契的神韵,仿佛我们早就是媚俗的言情小说中的“知音”了;而稚拙小说中的“一见倾心”场景,似乎也不足以刻画我们此刻的心领神会之灵犀。我搞心理咨询,什么样的美女我都见过,特别是第一次见面,她们的心理活动、气质性格我都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现在我就敏锐地看出,王凌并没有刻意打扮自己,甚至看不出她是否化过妆,一派纯自然的、最朴素的天然容貌。她这样子的素颜郁面,就仿佛雷诺阿在一幅刚开始画的风景画上,还没来得及给关键的部位着上色彩那般;她的纯洁就像天子山上的一眼清泉那样可爱,那样沁人心脾。
       最打眼的是她的一头秀发,黑黑的,略微泛点黄,呈天然的黑褐色。现今一般赶时尚的女孩,都喜欢把这样的发色染成黄色,可她好像对自己特别自信,保持着自己天然的、未经任何人工修饰的本色。这秀发,就像我儿时在大山里见过的可爱迷人却又叫不上名字的一种野草,顺滑而又毕直地垂至肩周,又精巧自然地覆在额上,而且因线条分明的头路开在右边,左额上自然就覆盖得多些、浓些。我看着她的脸,双颊圆润而又饱满,虽然并不显得艳丽,却白白净净的,略透一点微微的红晕,凝聚着处女般的羞色。这羞色宛如花瓣上蒙上了一层薄霜的郁金香那样,给人以粉嫩滑爽的感觉。她的眼睛大大的,灵气活现,但不是双眼皮。
       我又拿起专门给她买的费列罗巧克力方形塑料盒,想把它打开。我翻来覆去地查看,一时不知道怎么打开它。我陡然意识到,不能在她面前显得我笨拙。可这样一来,反而我的动作更笨拙了。我发现盒子中间的结合部有一条胶带,就试着撕开它。可它太薄,粘得又太紧,只是撕下些碎片。她是实在看不过去了。“让我来撕吧。”她神情专注地扫视一遍盒子四周的胶带,发现了那处拉起胶带的标记,呲地一下,就全部拉开了。我惊讶地发现——正像我早先想象的那样,她的手指真好看,指头是那种尖尖的,就像表演小品《千手观音》中的手指那么尖。她非常灵巧地撕着胶带。我脑海中专司艺术的那个区域突地灵光一闪:她的手指比宋飞的好看!
我不时地提醒她喝水,吃东西。她只顾得和我说话了,手里一直把玩着一颗费列罗巧克力。我们的话题自然就谈到了她是怎么样走上艺术之路的。我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我特别关注的是,她是因为有绘画的天赋而画画的,还是像多数女孩那样,是由于父母的强制、规训而走上这条路的?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它关涉到能否出大师。艺术大师是纯天赋的产物。我询问似的跟她说起,毕加索还不会讲话的时候,就知道用画来表达他的愿望了。比如,他画一个螺纹形,就表示要吃那个又长又扭着的热甜饼。正当我因知道一点毕加索而自鸣得意时,她向我提的问题着实让我难堪。“你知道吗?他四岁时就画出了各种花朵、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更神奇的是,他竟然还画出了动物产仔。你说,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知道小动物是妈妈生出来的呢?这是个心理学问题哩。”我只好敷衍她一下,说这是动物的本能。有关人的出生的知识,是天生的,不用学习和经验就能得到。
       她跟我谈起了她的童年经历。她爸爸是个木匠,妈妈在家带孩子,种菜。就哥哥和她姊妹俩。爸爸时常在家里,有时在别人家里做木工活。她呢,几乎就是在爸爸的木工坊间,和那些多得不能再多的木边角料、木刨页、碎木屑、碎木渣的摸打滚爬中长大的。她不知在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加工碎料中,跌了多少跤,哭了多少鼻子。她经常会拿一些具有几何形状的木边角料,比如圆形的啦,三角形的啦,方形的啦,在手里玩。当她说到这里时,我突发灵感,联想到了一个心理学问题——空间认知与绘画的关系。我给她讲,她儿时把玩这些东西,对于她空间认知能力的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皮亚杰,瑞士儿童心理学大师。他认为概念起源于动作。儿童的空间概念,像上下左右啊,东南西北啊,距离远近啊,就是在儿童用手抚摸、把玩、操作那些几何形状的物体中慢慢形成的。绘画,正是需要空间能力的发达。我打趣说,亏得你爸是个木匠,要不然你走不上画家之路呢。
       她的绘画天赋是她初中美术老师发现的。她在全班同学中画得最好。她最喜欢画的是小女孩抱布娃娃,小女孩过家家,小女孩的梦,小女孩被男孩子欺负。后来,在美术老师的坚持下,她母亲便开始有意识地支持和培养她画画。她们家境并不宽裕,可母亲硬是用从嘴里省出的钱,给她买绘画的工具和材料。特别是到了高中,美术老师开始教她画油画,花钱就更多了,画笔呀,颜料呀,调和用的亚麻油呀,画布呀,等等,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母亲含辛茹苦地供着她学画。在高考期间,她奔走在几所艺术院校的考场之间,也是母亲一直陪她。在王凌的讲述过程中,我能感受得出她对母亲的那份深深的感激之情。她也自认为母亲的影响比父亲要大。我顺便跟她说起一项最新的心理学研究,指出本能来自父亲,智慧来自母亲。像人的天性哪,性格哪,习惯哪,动作模式哪,攻击性哪等,多半源自父亲的遗传;而认知能力哪,语言水平哪,人际关系能力哪,情感水平哪,敏感性哪等,则多半遗传自母亲。她很认同这一观点。承认她的性格像父亲,在生活中是个特别随性、挺简单的一个人,有的时候会略显得有点小孩子气。她特别喜欢顾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那首诗。“我就是那个孩子,有点不着边际。”
随着这个话题的深入,我们自然就谈到了人为什么要搞艺术的问题。在我们的通信中,我曾这样写道:“是啊,为什么要搞艺术呢?我不写小说,你不画画,难道就不能活下去吗?你本可以像普罗大众那样,用不着搞艺术的,就正如你的好些同学已经放弃了画画一样。这里面更深刻的道理也许我们是不知的,实际上是无意识的。但进化心理学给了我们启示——正如早些时候弗洛伊德向我们启示的那样:搞艺术是为了择偶;择更多、更好的偶。艺术是向我们心仪的异性进行炫耀的有效方式或手段。这里的关键是‘炫耀’,就像达尔文最先发现雄孔雀开屏是为了向雌性炫耀那样。而男性,简直就是一台‘炫耀机器’(呵呵!我临时造的一个词;你别当真),所以艺术大师多为男性。男性从进化角度讲,不过就是传递基因的生物装置,他需要,本能地需要(即意味着他本人意识不到),通过大量女性来更多地传递他的基因。这样就好解释毕加索、罗丹了。”
       今天我们面对面,就谈得具体些、生动些,而不像在信中那样谈抽象的理论。王凌呷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望我一眼说,“老师,你说,为什么自古以来,在那些大师里,女人很少,多数是你们这些男人了。”她又俏皮地瞅我一眼,仿佛我就是那样的大师似的。“以前,包括现在,画画的时候我一直很困惑:老师每次教色彩的时候,总会说女生的色彩感比男生好。但是到最后,成为艺术大师的都是男人。该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有时候,真苦恼得很哩。”她那可爱的眉头真的蹙起来了。我赶紧插科打诨地说,呵呵,可别当真呀!别那么“无边丝雨细如愁”似的。嗯,你当然可以从文化的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这是一个由男人主导文化的社会。但我认为,这只是表层分析。要是从深层心理机制上分析,是因为女人没男人那么“贪婪”嘛,她传递基因并不以男人数量的增加而增加。也就是说,她得到的男人再多,也不能增加她的孩子的数量;一个女人一生最多最多只能生十来个孩子。男人则不然呀,她得到的女人越多,他生的孩子、传递的基因就越多;男人,像皇帝国王什么的,可生几百个孩子呢!你再看看张艺谋,是吧?经过长期的进化过程,男人就进化出了对风情万种的女人的更大欲望;而女人呢,她只需向少数或几个男人表露芳心,就可以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女人对爱情的渴望,就赶不上你们男人啰?”她投过来一丝将信将疑的眼神。我呵呵一笑说,是的。从先天的进化机制上讲,是这样的。这样一来,女人也就用不着费更多的心思,去通过“炫耀”来取悦于男人了。于是,对艺术有兴趣——那种天赋的兴趣的女人,就比男人少,所以,从事艺术工作的女人也就少了。这是事实。由此我得出一个逻辑结论:一个对艺术感兴趣的女人,必然是对爱情更渴望的女人;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女人的爱情能力不强的话,她是成不了艺术大师的。
       我貌似科学上一套一套的,其实呢,是我本能的一种诱惑艺术。我是在向她暗示,你身边的男人,是个对艺术感兴趣的人,因而必然是渴求爱情的嫏浜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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