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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拧亮一枚月亮—安辉的诗读后随感
作者:庄伟杰  发布日期:2016-11-03 15:02:41  浏览次数:2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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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静夜,背靠或沐浴于月光中读读诗,写点什么,抑或与花解语,悠然自得地放牧时光,是惬意的,甚至有点奢侈。月之华、诗之美、心之声,还有梦之幻、风之舞、花之锦……不论是自然而然的呈现,还是伴随着生命的呼吸有节奏地律动,都是诗意人生的映照,都是灵魂起舞的回音。此刻,静心浏览着远在四川达州的女诗人安辉传来的诗篇,试图寻找她写作的特性、共性与个性,发觉她诗歌作品的气质既清雅又素朴、既灵动又安静,那是女性诗人对这个世界绵绵不绝的一种表达。其中有些诗句甚至美得眩目,整体观之堪称婀娜多姿,饶有情趣,如同象牙微雕,令人击节称赏。读其诗,可以找到诗人所向往和迷醉的一切。因为“诗是我的另一只眼,仰望,可以让我追随一朵云的逍遥,可以看见一弯月娇羞的心事;低下头,让我看见大地的五谷丰登,金黄色的麦浪滚滚”(安辉诗观)。然而,从尘世中一路走来的她,即便没有阅尽沧桑的苦涩,却有一缕缕发自心底的孤独,忧伤,乃至悲悯。于是,“左眼充满了笑意,右眼却总是泪水涟涟”。这种带有明显女性化色彩的写作姿态,注定了这位女诗人常常在变幻莫测的神奇里一次次迷失或沉醉,要么自觉地寻找一种表达自己与世界对话的方式,要么在词语的旅行中去寻找通往回家的路,以此安顿那颗始终骚动的灵魂。从《黄昏,我顶着映荷苑的一湖圣水归家》一诗中,可以看到她成长的疼痛及其心路的轨迹,可以感受到一颗流浪的诗心对于乡情的沉醉。那份不喜不悲的淡定与从容,是情怀、也是境界。于是在求真向善的路上,她一路且歌且吟:

        来时  我是山坡野草堆里的一阵狂风

        不随炊烟扶摇直上

        他们在故乡安身  我却在他乡流浪

         

        走进平原  按住内心起伏的三千里山峦

        我的风向一边倒  向南

        醉卧映荷苑

         

        醒来  我不再居无定所

        发丝整洁归顺

         

        穿过黑天鹅栖居的湖泊

        内心显得平静如水

        你再也看不见湖面上泛起的阵阵波涛

         

        我是黑天鹅掉落在岸边草丛的一根羽毛

        修完行 安静服帖  

        不喜不悲

         

        黄昏  我洗涤完人间的污浊

        顶着映荷苑的一湖圣水归家

诗中不疾不徐的抒写,如同微风轻拂在平静的湖面上,荡漾着灵魂悠悠的气息。诗人把人生的际遇与内心的起伏转化为对人性与神圣的呼唤与向往,把生存的疼痛与人世的污浊平静地打磨成通往美好家园的路径。

应该说,安辉笔下流曳的文字,时而如线,足以引领读者缝合伤口,宛若“白云把启明星擦亮  还有∕一盏盏街灯都会带你回家”;时而如墨,像“蘸着黑夜的墨色”,仿佛在写信告诉你,“暖阳和丛林又回到我们身边”;时而如马,把自己“迷幻成一个扬鞭而起的白衣侠客”,突然一声长啸,便在“自己的宿命里嘶鸣”。因而读其诗,似在考验读者对诗歌的阅读体验。究其源在于诗本身带有特定的心理意向性,在于其水乳交融般的诗性文字别有韵味,也在于其诗呈现的散文化特质。安辉的可贵之处是,她所营构的字里行间隐约可见真性情、真气息。其诗大多立足于个体情感经验,即便是碎片化的,依然显现出真诚的个性,即善于抓住自身的写作资源,向内审视。而她走向诗歌的精神历程,就是自我完善与丰富自身的过程。以此来观照安辉诗歌,看得出她有着强烈的主体意识,并以此来寻找属于自己的审美趣味和写作主张。安辉的可爱之处则是,她为内心而写,为人生而歌,天真烂漫,充满理想,因为世界宽广无边,生活姿彩万千。她自言:“诗将带着我继续遨游,遇风则化风,遇水则柔软如水,遇山则融山!”如此亲近万物,随遇而安,多么难得!重要的是,她通过曼妙的笔触投射为一种生命图景,并从最初的技巧实验中走出来,不断转换表达情感意绪的方式,不忘初心地保持与这个世界的内在呼应和对话。

从安辉诗歌中可以窥见,诗人对大自然、尤其是对月亮的书写情有独钟。有时,娓娓诉说着白日梦似的呓语:“今晚  我拧亮一枚月亮∕和窗外蟋蟀的窃窃私语∕有一大把宽宽松松的时光∕等一箫一剑走进我的江湖∕你轻驾一缕春风∕还可以穿着古老的法袍 ∕踏着竹梯走来”(《今晚 我拧亮一枚月亮》);有时,绽放出静美而软柔的性别话语: “以柔的力度靠近∕伸进你枝繁叶茂里的汩汩清泉∕可以纵情的歌唱了∕挂在树梢的月亮看你∕飞舞着指挥棒”(《月夜里,请接受暗渡而来的老狼》);有时,散发着明亮而幽远的诗意遐想:“幻化炫丽的彩虹桥跨过淮河∕跨向南北两岸∕让那一轮明月∕照亮远方他乡的码头”(《白云把启明星擦亮》);有时,则萦绕为挥之不去的乡愁情结:“你的名字是用来供奉的∕如一捻不熄的心灯∕我成了你今生豢养的一尾小鱼儿∕始终游不出你蜿蜒的小溪∕今夜  故乡的半轮月  ∕落在天目釉的茶盏里荡漾…… ”(《故乡的半轮月》)。

    中国文人素来对月亮存有偏爱。信手打开唐诗宋词便可抖落出许多有关月亮的绝妙诗词精品来。唐代张继《枫桥夜泊》,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就将水乡秋夜的冷寂清幽布于纸上,寒山寺也因此而名闻中外,以至于进入上世纪90年代,那首几乎唱遍大江南北的《涛声依旧》反复咏叹这一画面。曾经流寓蜀地的“诗圣”杜甫那首《月夜》诗:“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其中的妙句“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泄露了这位忧国忧民的大诗人内心世界也有柔情缱绻的一面。在网上被推举为中国历史上最高水平的36首诗词之一的苏轼的《水调歌头》,其中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等句,早已成为脍炙人口的锦言。如果说古典诗词中的月亮以柔性居多,而文人眼中的月是充分女性化了的,即这种美学形象展示的是一个“月光下的世界”,且以阴柔见长。那么,安辉是否在潜移默化中吸收了古典诗词的养份,并内化融汇于自己的写作中呢?回答似乎是肯定的。或者说,她的诗歌气质所涵养的艴艴灵气,是与古典诗词一脉相承的。当然,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诗人在迎迓月亮(自然)的馈赠的同时,是借助现代汉语来传递自己的心灵密码的。确切地说,其所关涉的月亮(自然),最后总归结到灵魂,抑或回到了对于具体生活场景的思索里。以这样的女性视角去倾诉或抒发,回忆的、想象的也好,感念的、悲欢的也罢,都蕴含着缕缕的人生况味,都指向内心的情绪体验,都意味着对自我灵魂的洗礼……

安辉是灵敏的,也颇有语言天分,加之个人的禀赋、修养、气质和阅历,尤其是拥有一颗丝绸般柔软的、充满温情的诗心。在她的心目中,真正的诗人一定都长着一双洁白的翅膀,慈爱、悲悯、庇佑。因此,其诗看似有着女性的温婉与轻盈,但背后始终站立着一个无所不在的、安静沉思的自己,这种精神底色,驱使她在修行的路上学会为灵魂寻找更为理想和独特的出口,或者自觉地拓展自己的书写世界。一个能够安静而专注的人,一个能够进入内心把握自己的人,就能看见花枝春满,青天明月。蓦地,眼前依稀闪现一个特写镜头:通过诗歌交流而成为神交的安辉,正在灯光下安静地写诗,或者畅想、深思,并满怀新的期盼——“远望窗外的一弯钩月∕静坐在银河岸边∕想钓出一轮湿漉漉的太阳”(《在银河岸边垂钓》)。我愿为之祈祝! 

2016年国庆假日急就(原载《大巴山诗刊》2016年秋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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