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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醉酒记
作者:刘彬  发布日期:2017-08-28 12:54:19  浏览次数: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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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不爱酒,更不贪杯,再婚不久却倒在桌上,深深地醉了一回。

安徽是茶乡也酒乡,安徽人好客也好酒。

对于安徽的酒文化的粗浅感知,只来自于曾经单位里有不少安徽的同事。工作之余偶尔一起小聚,纵然你说自己不能喝酒,也总少不了在他们百般劝酒之下,推杯换盏,喝个畅快,才能尽兴而归。即便如此,不管是由谁埋单,看我喝到脸色微红,似醉未醉时,就自然不再劝我。也许是因为了解,也许是出于尊重,大家常常对我手下留情,适可而止。因此,朋友相聚我不需要有醉酒失态的担心。

但是如果孤身一人自投罗网,到安徽去与安徽人喝酒,除非守住底线不喝,对于一个半杯红酒就会让自己脸红得像紫葡萄一样的我,醉酒是一定免不了的。

喝不喝酒,敢不敢醉,要问你为谁醉!

妻子家住安徽铜都小城。从此这座昔日陌生的小城与我,就不再是茶、是酒、是铜,而是爱、是家!

与妻子在上海登记结婚后回到铜都的家,两人商定遵循八项规定,不办任何婚庆仪式,只是择日请她单位领导朋友们吃顿便饭,权作向大家做个通报,答谢大家的关心。这本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的,我所担心的只是席间喝酒。新婚小聚,能不喝点么,但我这酒桌菜鸟,单枪匹马如何应付得了这么多酒场老将?。

果不其然。小聚那晚,开席之前,每个席位一个大杯一个小杯摆在面前,大杯玉液已经斟满,俨然是要开怀痛饮的架势。“举杯”,待领导号令一下,筷子还没来得及动,在座的这个总那个总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此起彼伏,排着队轮番敬酒祝贺。“好事成双”,每人先敬你两杯。序曲刚刚开奏,七八个人一轮下来,我的肠胃里十五六小杯琼浆已经灌下。我暗暗叫苦,心知今天必醉!

“各位领导,我真不能喝酒,而且还有糖尿病”。我一边举杯应付,一边尽量左推右挡,希望放慢节奏,赢得时间,择机自我保护。“今天大家为徐部长高兴,祝福你们,酒必要喝得尽兴,哪有不喝之理?”这样的理由,让所有的自我保护措施不攻自破。我们是为你高兴,为你而喝,你能不喝吗?

“别看脸红得快,刘校长(这早就已经成为历史,大家出于礼貌和尊重,总还这么称呼,其实我自己也早已不太习惯张总李总的叫,总是得在姓氏后面加个官衔才显得足够的尊重,我更习惯直呼其名或者称刘老师,即便唤作伙房老刘也很亲切)其实能喝。要是我们一个对一个,可能桌上没有人是他对手”。据说桌上S君最善劝酒,他是分管销售的老总,长期在三教九流之中周旋应酬,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果不出所料,看一大杯见底,S君主动又给各位斟上满满一大杯,随口一番带着些蛊惑的赞许,把我从菜鸟捧成酒仙。我知道这回是死定了,索性横下心来,浴血应战,不惜一醉方休!

S君吹得虽然有些过,但也不完全是捕风作影,更没有加害与我的意思。就在两个月前,我相约与彼时正在交往中的未婚妻见个面,第一次孤身从澳洲飞到铜都。出于礼貌,更是娘家人的热情,也是在座的各位领导,由他们做东设宴请我像今天这样吃了顿饭。S君自然也是那晚张罗的主角。因为事先向领导们打过招呼:“那个澳洲来的上海佬是个酒场菜鸟,请多包涵,浅尝辄止,不要初来乍到就把人家灌醉了”。

“我喝了,你随意”;

“我干了,你一半”……。

酒自然要喝,轮番敬酒也少不了,但念及毕竟是初次,是来客又是菜鸟,政策宽松,还稍加一些特殊照顾。我不仅感受到安徽人的好客,还体会到酒文化的文明,甚至于幸庆那是十八大后的酒桌新风,让我孤身一人来到酒乡,还能独享浅饮慢酌的轻松。

是晚,大家客客气气,相敬如宾,气氛热烈而不紧张。因为有所照顾,我也不能再推,往往来者不拒。后来听说,节奏慢了点,但总量不减,大家都并没有少喝。散席之后,包括老大在内,有两三个老总还从肚里还出了不少酒菜出来,而我却安然无恙。大家由此认定:那晚我也喝了不少,居然众人皆醉,而我独醒,而且据说还连一句话也没说错!结论是:“事先通报信息有误,这家伙其实能喝,一定下不为例”。

虚虚实实之间,今天正好探个究竟,S君的一番话正是大家的疑虑,又及时给了大家提示和鼓动。

于是激情燃烧,于是热情似火,于是情融于酒!于是小杯接二连三,于是大杯见底加速,于是酒味开始麻木!直到自己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菜鸟,豪气冲天,仰天长啸:喝!

于是,酩汀大醉!

迷迷糊糊中,我享受着这沉醉后从来没有过的痛快!是的,我不爱喝酒,也从不贪杯。但是,背井离乡这六年,在漫山遍野是酒庄处处散发着酒香的红酒之都,谁愿意陪我痛快地喝上一杯?我可曾有过以酒尽兴的淋漓,或者借酒消愁痛快?我真需要这样好好醉上一晚!真的好痛快!

迷迷糊糊中,我恍惚地想起书声琅琅的校园;想起自己意气风发的壮年;想起自己含辛茹苦、跌跌撞撞地六年;想起第一次踏上异国时呈现在眼前的阿德莱德山与海明媚的色彩;想起徒步跋涉在阿德莱德山丘的沉重步履;也想起蓝天下繁华街头那些安详的流浪汉……。喝下的酒啊,五味杂陈!痛快过后隐隐的难受。

迷迷糊糊中,我清醒地记得有人开始搀扶我回家。一边是刚结婚的妻子,一边是没有参加宴席的女婿,还有前后托着扶着的那些领导和朋友。女婿是妻子打电话专门把他从家里叫出来送我回家的。醉了,有人扶;醉了,有人送;醉了,还有家回……。我真的醉了,醉得很深,但我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正迷迷糊糊地沉醉在感动与幸福之中,我的眼角挂着泪珠。

不用说女婿的车上留下了我醉酒的大量物证。到了楼下,我已经迈不开步,原来的万丈豪气变得荡然无存,实在没有力气爬上六楼,我只想在楼梯口坐上一晚。妻子和女婿,居然也陪我在路边蹲下。然后,他们蓄足力量,一个弱女子、一个小伙子连拉带拽,竭尽全力终于把我弄上楼回到家。

家,是这么温馨!踏进家门那一刻,我的浑身都一下子松软下来了。妻子和女婿剥去了我沾满污秽酒气的衣裤,合力把我挪到沙发上。

夜深之后,女婿走了,只留下妻子陪伴在烂醉的我身边,我挂在眼角的泪终于也禁不住簌簌不停地流下。第二天妻子告诉我:昨夜,你真的哭得好伤心!一边哭,一边诉说,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像诗人,又像个孩子……。

我不记得我诉说些什么,我只清醒地记得,妻子坐在身边,擦洗我的脸,擦洗我的身体,倒了水要喂我喝,我却张不开嘴。妻子把我头搁在她腿上,自己喝下水去,然后俯身低下头来,嘴对着嘴把自己口里的水喂到我嘴里。喝下妻子喂的几口水后,嘴里慢慢觉得些甘甜,苦味也渐渐退却,这淡淡的甘甜又渐渐向下蔓延到周身,疲软的身体舒服了很多。

我用模糊的眼神望着妻子,温柔甜美的脸庞却又格外清晰。看着我慢慢醒来,她一直用手托着我的头微笑着。我轻轻地说:“谢谢你,你真美,你真好!”我又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用嘴给别人喂食。她以前也不懂得关心人,以为自己就是不会关心人,现在知道是因为没有爱;如果爱你,就愿意为他(她)去做任何的事。

是啊,哪有什么不能?哪有什么不会?哪有什么做不到?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不能、不为,是因为没有爱。没有爱,就没有了一切!

这一夜,沉醉的我整夜幸福地躺在新婚妻子的怀里!

这一夜,沉醉的我懂得了爱,也体会到了真真的爱!

爱你,我愿一醉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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