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造字,但不知为何忽略了句读标点。对于文言如何断句,着实令我们头疼。如果探头于我们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常常会发现:岂止是我辈,就连古人也难免句读出错,轻的贻笑大方,重的误导后生,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管锥编》《全后汉文卷三五》里,有这么一个例子: “世祖中兴,……边陲萧条。……或空置太守令长,招还人民。上笑日:'今边无人而设长吏治之,难如《春秋》素王矣!' ”说刘秀光武中兴,有臣子见边陲萧条,就建议先在那里设官吏,以便招民还乡。刘秀听后笑答:现在边境无人倒先去设官长而治(空地),如此行为比孔夫子“圣而不王”还难呐。文中,钱先生有一按语,指出如果句读处在“吏”变成“今边无人而设长吏,治之难如《春秋》素王矣!”或“今边无人而设长吏治之难,如《春秋》素王矣!”句读在“难”,两者于语义文理都欠圆通。并解释说:“'圣而不王'曰'素王' ,谓空有其德,而无其位;今适相反,空有其位,而无其事,具臣素食。 '素'之为言空也,而空有位不足比空有德,故曰'难如'。'边无人',则可以高拱无为而卧治焉,何'治之难'之有哉?”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句读略有不同,语义有异而文理难顺。当然这个例子对后世影响有限。而孔夫子的这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在哪里断句,种种解释,各说各的,至今还在讨论。若夫子有知定会后悔当初删诗书时没把句读问题考虑进去,高看了后人。
因为有句读难明而造成的种种误会,为了以正视听,就有注释的必要了。注释,由谁来注释,如何注释,这些都是问题。以前,最多解释一下字义读音,现在索性自己从新来过,美其名曰:白话翻译。由简而繁,由繁再繁,夹带私货把个正经文章搞成面目全非,可是译者自己反倒无事人一般。如果是无心之错,倒也简单,最多治他个少学不敬之罪。但有的则是胆大妄为,则有必要说道说道。
比如“三民主义”四字,如果掐“三”去“义”,单取“民主”一词来句读,并因为是“至尊至尚”的“民主”二字,时髦得使人反对不得,所以便大张旗鼓地为我所用,强以推崇。所谓“望文生义,三世佛冤”,且不说孙中山当初不用“民主”而用“民权”另有深意,即便“民权”等于“民主”,那还有另外“二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拐走了“二民”替换了“民权”,这还是孙文当时拼命要革命的内容吗?如此释义之人,有一个雅词叫芟角。根据《管锥编》的指引,子胡找到了这词的出处。宋晁说之的原文:“不顾其本而特出一句,以济私欲而困众论者谓之芟角”。既然词雅,那就有必要来附庸一番。子胡自以为虽避风海外,但意外地肩负着救国救民之重任,为“反对”而“反对”,为“互从”而“互从”,对于一切“宁要某草,不要某苗”之说,统统地来一次“芟角”!曰:“使由之不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