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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听歌系列之《三百六十五里路》
作者:赵伟华  发布日期:2012-05-14 02:00:00  浏览次数:2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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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伙人在悉尼聚为朋友并形成一个小圈子根本找不到任何正经儿理由。我们鸡零狗碎皆白丁,酒肉烟茶全笑纳。在一起聚会聊扯,无非是买卖沾了点儿便宜,干活儿躲了点儿小税;张家奶奶的六合彩中了三等奖,李家佬爷的赛马又是第四名;外加房啊儿啊吃喝保养一类的繁琐俗事。有时也会情趣一下:唱唱卡拉ok
       我们中的一位自雇者王姓朋友拥有一幢小厂房,一周五天都在自己的车间埋头苦干。得空卡拉ok娱乐时,他必选的曲目就有《三百六十五里路》。仁兄手里出绝活精确到分毫不差;嘴巴打开,话语也是清晰流畅,中听动听。可言词就是不能上弦儿,一旦配上音乐,通过音响扩放出来,声调儿出奇的难听。这时的各位听众会以上厕所、添开水、管孩子、找人、聊事儿、接电话等等重要理由离开卡拉ok场地片刻,待他唱顺了,才陆续返回。我倒是坚持在场。我剥着瓜子皮、嚼着瓜子仁心不在焉地听着,我听到的《三百六十五里路》前边是口齿不清的嘟嘟囔囔;后面是高声诉说“三百六十五里路长哟”,长到哪里也不清楚。因为歌曲从他嘴里出来全成了毫无乐感的乏味儿唠叨,大家也懒得再理会歌词的精妙,任由王姓朋友声嘶力竭入去无人之境界。等得曲终,话筒就被另一路唱将抢将去,扩音喇叭里即刻传播出让我们人人痛心疾首的情爱美声:“你的心满是伤痕……”。《三百六十五里路》瞬间消失得音尘全无。
        我正式听到的《三百六十五里路》传神歌喉来自于最近我的一位远方朋友传来的图文音三情并茂的PS。依然是男音,却是天籁极别的权威调调儿,拨乱反正让我领略了其精华所在。王朋友的左嗓子歌喉误导我等数年,仁兄反沾沾自鸣得意:多亏了他坚持不懈的传唱雄心,要不全听了哥哥妹妹伤痕之类的碧玉小曲儿,哪来今天大家对豪迈梦想的追求认可!
       这首歌在一九八四年就有了,依然出自台湾人手笔。台湾比大陆早些同世界接轨,八十年代已到了嗟呀浪子回头、吟叹游子回归的反思阶段。而我们大陆那阵子恰恰相反,我们刚刚拱开罩在我们身上那层硬重的壳,将头探了出来,要看要走要飞要闯要去叹世界。崔健弹着吉他问我们:你何时跟我走?我要给你我的追求和自由!
于是我们就走出来了。
       我丈夫和王朋友等男性是在八十年代将尽的前两年出来的,所经历的真有些歌中的意味儿:“睡意矇朧的星辰,阻擋不了我行程。多年飄泊日夜餐風露宿。為了理想我寧願忍受寂寞,飲盡那份孤獨!”
        接下来是九十年代初始第二年我们这些女眷和婴儿期的孩子的出走:“抖落異地的塵土,踏上遙遠的路途,滿懷赤情追求我的夢想。”   
说实话,我们虽有些年轻人热切的浪漫追求,我们拉家带口的世俗日子往《三百六十五里路》诗情浓烈的理想咏叹里一放,酸掉众位更包括我本人的大牙是绰绰有余。但是“三百六十五日年年地度過,過一日行一程”正是我们这批穷移民家庭男女老少共同打拼生活的真实写照。所以王朋友敢于‘丑’唱《三百六十五里路》的自豪绝对不仅仅是调侃或者幽默自己。“三百六十五里路哟,越過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里路哟,豈能讓它虛度!”
       
一九九八年十月我首次海归探亲回到成都,见到从山西穷乡僻壤到城市闯荡的和我同龄的农村亲戚,我那个亲切感从骨子里生出:有太多的共同语言,------然而对方却惶恐不安视我为身价百倍的‘洋大人’,神态只比当年成年闰土见了成年鲁迅好了一丝儿------到底是新社会。我们碰头‘吟叹’的结果是导致更多的生分,拉开了更大的距离。但是,我坚信我还是他们中在外谋生的一员。如今我的山西亲戚早已在成都站稳了脚,平平凡凡守着一家小煎饼摊儿,可是“那年萬丈的雄心,從來沒有消失過,即使時光漸去依然執著。”谁敢说在中国城市的一个小角落卖烧饼的和在异国他乡自开小工厂的就不能一起归为万丈雄心的实践者呢?
无论是从古老的中国到年轻些的西方异国,还是从黄土山野到大城都市,“自從離鄉背景已過了多少三百六十五日,”我们“從故鄉到異鄉,從少年到白頭”,追求自由追求美好生活等等梦想的万丈雄心都不会改变、退缩。
       如今我们这一伙人会一起伤感而又潇洒地唱着《三百六十五里路》,由衷地感谢台湾的词作者小軒和曲作者譚健常夫妇。而且,尽管,王朋友的唱腔还是跑调儿跑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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