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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校的女婿们 第八章 扑朔迷离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14-11-21 17:48:59  浏览次数:2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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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扑溯迷离

    见二人不说话,曲主任顿顿。
    问:大学生,怎么只听不发表高见?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咱们榷商榷商吗
门一响,克服拎着水瓶进来了。放下后也跟着站过来偏着头观看。“小冷小茹,还是谈谈吧。曲主任笑笑。
   说错了也没关系,大家是被那《五牛图》吓怕了吧?其实专家的意见也未必全对,至今我都认为,那《五牛图》就是韩滉的 真迹。专家么,嘿嘿!
     曲主任,我不懂书画,所以没有发言权。”
冷刚缓缓开口道:“不过,我想问问,这张《研山铭》,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看看茹鹃。
“我也不懂!”茹鹃也老实老实的承认:“是呀,即是真迹,应该十分稀少。米芾离我们足足1000年啦,你又是怎么得到的呢?还有,上午是你打电话到公司的?
“这么说,都不懂?”
曲主任露出了不解而失望的神情,看看二人:“哎,你们不是大学生吗?在学校没学过?”
“没有专门学过,考古本来就是一门精深的专业。”冷刚望望茹鹃,忽然觉得曲主任有些怪怪的,大学生就应该什么都懂?
    是不了解大学的情况呢,还有意借题发挥?
     刚才对他的几分好感,不翼而飞了。
“达股长在就好了。”克服忽然开腔:“达股懂,达股说是真迹就是真迹,没错。”“嗯,真的?”曲主任似笑非笑的盯住他:“达股说你是女的,你就是女的?如果达股说你是坏人呢?”
茹鹃就跟着嗔怪地啐他一口。
“你呀克服呀,一边儿呆着吧,别搅乱了好不好?”
“曲主任,我们下来的任务,我想你是明白的。”冷刚瞟瞟桌上的小闹钟,有些着急。到门市部个把钟头啦,被曲主任牵着鼻子走,绕了半天还没绕到主题,这哪行?
你可是占着地利和工作之便,绕多久无所谓。
我们呢,还得了解清楚情况后,回公司汇报哩。
“当然,我明白我明白。”曲主任马上换口,率先往椅上一坐,又挥挥手:“大家都请坐,请坐下谈,我把情况先给二位领导汇报汇报。”
美工路,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知识份子路”。
那些年,抄家,游街,武斗及反修防修,这儿是全市搞得最凶的区域。
凶到何种程度?
仅就抄家而言,抄出的所谓封资修与变天帐罪证,堆在大街上绵延十里;当场焚烧的,火光冲天,形同纵火,映红大半个天空,半月不能熄灭。
当场运走的,运输的军用卡车一直排到远方,蔚为大观……

俱往矣!

随着前些年落实政策,发还被抄家产,一些令人震惊的事情便频繁出现了。其实,要认真说起来,唐·韩滉的《五牛图》还算是小儿科。

现摆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好几件真正的国宝级,比如距今五六千年新石器时期的红山文化玉斗鸡,商·青铜圆鼎鼓,战国·铜拉车等,据说就是从美工路上的居民家流落到海外,被国家重金购回的。

所以,藏龙卧虎的美工路,时不时的惊鸿一闪。

大名却早已茧声国内外。以致于在以后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改革开放年代,这儿成了中国内地最大的淘宝区域,自是后话,按下不题。

物资公司设在美工路的回收门市部,完全是歪打正着。

回收门市部的设置,是按照市商局“一一镇一店”的统一布局而定的。

考虑到美工路知识份子多的特点,物资公司设在的回收门市,则是公司人最多,素质最好和业务最忙的门市部。

据曲主任在中干会上讲,门市只要一开门,顾客就如流水一天不会中断。

最忙的星期天,连曲主任和办公室及外勤人员都一齐上阵。

大家都笑问,如果门市部关了门怎么办?答案是,书记要跳,民要造反!因为居民家中的废旧物品,不送国家的回收门市部,就只能扔到拉圾堆。

只此一家,并无分店。

很长一段时间里,物资公司美工路回收门市部,是外人看起热闹,自已提起火冒,此话怎讲?就一个字:累!

整天都这样忙忙碌碌,工资却并不比别的门市多一分一厘。

干多干少一个样,任谁素质再高,也不可能没有意见。

然而,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从美工路回收门市部发现的第一幅有价值的古画,送上去后,公司迅速做出了按照文物的实际价值,发给一定奖励金的破天荒决定。

当时,还在市里引起了一场“国家发了工资,还该不该再发所谓的奖励金?”争论。

其时,真正发到大家手中的奖励金并不多,次数则更少。可它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得到了鼓励。

拿门市和公司二级领导的话讲,就是:“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做千遍思想工作,不如一元人民币!”

不管怎样,自打那以后,美工路回收门市部的干部职工,工作热情更高,更负责任,却是不争的事实。

昨天下午,大概一点过吧。

一组的孙组长正带班忙忙碌碌的工作。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和孙子气吁吁的将一个涨鼓鼓的大化肥口袋,沉重的搁在了台称上。孙组长称秤,记账,随口问一句:“老人家,是些什么东西,这么重?”

“大扫除搜出的旧书旧报纸。”

老太太揉着自已的额角,回答说:“放了半个多月,老头子一直舍不得卖呢。还好,老头子今天被人约起钓鱼去了,咱婆孙俩就把它抬来啦。哎,姑娘,怎么卖废旧的人这么多,我排了个一多钟头的队哟。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地方收没有哦?”

孙组长摇头。

“没有!就我们一家。没有工商局的营业执照,是不能随便违法回收的。大娘,看秤。六十七斤,每斤三分,一共是二块零一分。呶,拿好这单子,到柜台领钱去吧。”

接下来,耳濡目染的孙组长,照例吩咐把化肥袋先放在一边,待她亲自检查后,再扔到里间打包。

于是,米芾和《研山铭》,就到了曲主任手中。

听完曲主任的介绍,二人的记录也差不多了。

冷刚合上本子,说:“那好,曲主任,谢谢你了,咱们办手续吧。”,曲主任点点头,然后往椅顶一靠,双手拍拍汗渍渍的椅把,喟然长叹。

“唉,不用谢哟。说实话,我真是舍不得哟。

中国的古玩古画,那些年被折腾得差不多啦,现在是发现一件少一件。有什么办法呢?人都是国家的,国家又有明文规定,不交不行啊。唉,交吧交吧。”

说罢,双手一用力,就要站起来。

许是椅子平时也让他这样向后仰靠着,承力久了,早就不堪忍受?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椅子竟然自行垮坍散开,曲主任就咚的一下摔到了地上。好一阵忙乱,幸得曲主任精瘦不重,又加之倒地之前,下意识用手撑地一下。所以,除了右手腕受点轻伤外,幸无大患。

曲主任忍痛唤来了孙组长。

不待他吩咐,孙组长便麻利的戴上细莎手套,小心翼翼将《研山铭》卷成根细条,用牛皮纸全封闭的包裹,俨俨的涂上浆糊。然后退下。

曲主任就单手拉开自已的抽屉,拿出个本子让冷刚签收,本子的封面上压着一枝艳艳的红梅。

签收后,冷刚拎起牛皮条就往自已的挎包里插。

曲主任则不高兴的阻挠:“不行不行,这是国宝,要一直拿在手上,折皱了怎么办?”

冷刚就又把它取出来拎在自已的手中。曲主任也不再挽留,却一直坚持送到了门市外面的公路上,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屋。

曲主任这样一做,让本来没有什么紧张感的冷刚,不由得的感到了不安。

他瞧瞧茹鹃,茹鹃同样显得紧张不安。

再瞧瞧克服,不由得笑了:“克服,谁借了你钱没还啊,嘴巴撅那么高做什么?”“不高兴呗!”克服倒也干脆,边走边咕嘟咕噜:“平时达股都是让我拿着的,冷刚,你这是不相信我哩”

冷刚听清楚了,把手中的牛皮条往他怀中一扔。

“那你就拿着吧,真是的,克服,我可给你说了,回去的车费你自已掏腰包,早点准备好。免得像来时弄得一车人不愉快。”

克服接过牛皮条,紧巴巴的握在自个儿右手间。

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不是有你和茹鹃吗? 我说过,我替公家办事,不能私人掏钱的。”

二人只好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上了车,这厮果然装聋作哑,固执己见。眼见得售票员姑娘极不耐烦,柳眉倒竖,就要发火,冷刚只好自认倒霉,掏腰包为他买了车票。

许是这段路面凹凸不平,一直开得平平稳稳的电车开始了颠簸。

咣当!哐!咣,当!

前车厢里,一个婴儿哇哇大声的哭叫起来,接着是母亲不满的吵声:“哎呀,司机,开稳点,开慢点哟,把孩子都颠哭了,你开的什么车哟?”

咣当!电车骤然减速,像蜗牛一样慢腾腾的爬行。

同时,传来司机无可奈何的辨解声:“我有什么办法?这条路几十年都没修过,要找,找市里哟。”

一个男声紧接着响起:“哎司机,说话可要负责任。

谁说这条路几十年都没修过?我就是市政处的,我证明。前几年,也就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时,市政拨款翻修的,我就是工地指挥长。”

冷刚抬眼看,原来是站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干部愤懑的睁大眼睛,望着前面驾驶室:“现在的人怎么了,一有什么难事就往市里推,还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呢?

一点压力委屈都受不得,承受力这么差,实现四个现代化靠你们?我看危险。”

司机没有再争辩。

可中年干部一蒿杆扫倒一船人的作法,却激起了大家的抗议。有人大声反驳:“我们是一点压力委屈都受不得,还承受力差,可你们这一代坚韧哟,坚韧到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把国家弄得支离破碎,乌烟嶂气,看看中国落后别国多少年吧?都是你们坚韧得好哟。”

一个尖声尖气的女声喊:“瞧他那模样,没准当年就是个抄别人家的红卫兵,还有脸在这儿表功?”

紧接着,一个沧桑的男低声相劝:“姑娘,少说二句,少说二句好哟,你忘记了,七八年再来一次?过了六年啦,小心点好哟。”……

听到这里,冷刚对茹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你呢?”

“一样!”

茹鹃苦笑道:“老是扭着过去不放,味同嚼蜡,没意思。可我忽然发现,我们居然是站在了峰巅之上,是不是历史对我们的期待太高了一点?”

冷刚望望车窗外。

一大抹白云,浮沉在天宇,随着慢腾腾的电车,飘呀飘的;白云之下,一片迷漓。

冷刚再回头,说:“我是学物理的,可也喜欢中文。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国家真的需要我们这样做吗?

我们这样做了,国家知道吗?

国家是属于强权者的,治下的一切,其实都是强权者眼里的草芥。我记得在大一听高年级学友的演讲时,有这么一句话:

当别人被凌侮时,我没看见;当别人痛苦时,我没看见;当别人绝望时,我同样没看见。可是,当我自已同样面临着被凌侮,而痛苦绝望时,别人也没看见。

是的,够精典,精僻和深刻,其意义不外乎是要大家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罢了。可我更喜欢和愿意独善其身,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像这样动不动就聚众成伙,揭竿而起,啸呼山林,哪能行啊?所以,与其说我们在创造历史,不如说历史在创造我们。”

茹鹃以手捂掌,吃惊的瞪起眼睛。

“高论高论!看不出你一个学物理的,还能说出这一番道理。哎,冷刚,我可看你平时不哼不哈的,怎么一下”

冷刚打断她的话:“不要和我比懒,我懒得和你比。哎,克服呢?”

是的,坐在前面的克服不见了。

冷刚站起来,发现克服正挤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东望望,西瞅瞅,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的还插上一句,推波助澜。茹鹃忽然有些担心:“这个克服去凑什么热闹,弄不好那牛皮条不见了呢?”

冷刚就伸直颈脖子叫:“克服克服,过来,快过来。”

克服也就听话地回来了。

他可一脸的兴奋,手舞足蹈:“好热闹好快活,怎么不打起来哟?打起来才好,才让人高兴哟。啊哈,原来城里人和我们农村人一样火气大啊?

我们农村人是因为穷!

穷人气大哟,就老想着打架揍人!可城里人有钱,为什么也一个个像公猴见了母猴似的,性急得乱蹦乱跳?”

二人冷冷地扫他一眼。

冷刚的脸突然发白:“你的牛皮条儿呢?快拿出来。”

克服一惊,举起自已的双手看看,又浑身上下摸摸,揪揪,呆若木鸡:“不,不在啦?刚才还捏在我手里的。是,是不是在”

一面上来揪住冷刚:“在你身上啊?”

冷刚气得将他一推,一挺身,高喊:“司机,停车,快停车,我们的东西被盗了。”

可下车后,三人却全傻了眼:一片白光,一片灼热,马路弯弯,树荫袅袅;正是下午五点多钟,平时宽宽松松的街道两旁,有了越来越多的行人。

闲庭信步的少,匆匆忙忙的多。

二个老头儿一面走,一面脸红筋涨的在争论什么;一个白警服红领章,慢悠悠的走着,笔直的腰板,威严的眼光……

茹鹃身子一歪,扶住一棵树干嘤嘤而哭:“这下怎么办啊?”

克服铁青着脸,手足无措,双手握成拳状,嘴里咕嘟咕噜:“狗日的,狗日的,好狗日的!”

冷刚则紧咬着嘴唇,叉腰分腿而站,狠狠地瞪着前方。他明白:发昏没用,国宝丢了,确确实实是丢了,不,应该说是被克服弄丢了。

现在怎么办?

是的,现在怎么办?

没说的,二个满腹经论的大学生,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小伙子,居然让国宝在自已的眼皮底下不见了?这,说得过去吗?

坚守自盗,玩忽职守,开除法办,巨款赔偿……

27岁的人生,从此变了模样!

而且,可以肯定的说,真正倒大霉的只有自已。这还用问吗?克服,达股的跟屁虫,工龄也比自已长,达股不保他,难道保一向视为自已眼中钉,肉中刺的我冷刚?

茹鹃,美丽活泼的女孩儿。

达股平时看她的眼色就不对,不,是色迷迷的不怀好意。

这事儿正好给他提供了亲近和讨好的机会,以他的色心和聪明,不会紧紧抓住?这样,真正的替罪羊就只有我了。

一阵烦躁涌上来,冷刚头一热,一跺脚,朝克服大喊。

 “你还呆着做什么?找啊,报警啊,笨蛋,蠢猪,你把我们都害了,你杀人啊你!”

很少发火的冷刚,把克服骂得更楞怔了。他只是害怕的瞅着对方,咕嘟咕噜:“找,怎样找,找谁啊?报警不要了吧,达股说过,不要轻易报警的,把矛盾消化在公司内部才是高手的。”

克服的咕嘟。反倒一下提醒了冷刚。

是不能报警!因为谁也不知道丢失的牛皮条儿,是不是真正的国宝?

说实话,冷刚一直感到曲主任有点做作夸张。他就敢那么肯定从废旧纸堆拨出的条儿,是真迹的国宝?

还有,再怎么样这事儿也得给达股汇报后,才决定吧?

达股毕竟是领导和顶头上司,他的表态和处理,代表着公司张书记。
如果他真选择报警,真有什么意外和后果,就应该他自已承担了。“冷刚,别冒火了,我们还是回公司找达股哟。”
克服咕嘟咕噜的,正眼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达股有办法的,上次,我在美工路拿的那清·乾隆御旨,也被弄丢了。达股一想办法,就过去了,屁事儿也没有。”
冷刚听得真切,心里一动。
清·乾隆御旨,丢了居然屁事儿没有,是达股真有办法还是克服病急乱嚼舌?
达股达股,看来关键还在达股身上。好吧,只有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也许天照应,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茹鹃还在嘤嘤而哭。
冷刚说:“咱们走吧,哭也没用。茹鹃,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喊你一起的呢,全怪我!”
克服也说:“莫哭了莫哭了,冷刚说过不关你的事儿。放心,我克服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样,就怎样,不关你和冷刚的事儿,我们回吧,回去找达股想办法。”
看看天,望望地,冷刚猛然想起了今上午水刚的电话。
于是瞅瞅自已的腕表,五点半啦,离答应水刚救场的时间只有一个钟头啦。
冷刚有些迟疑不决,虽说答应了,可去不去呢?
冷刚也和吴刚一样,乐感比吴刚还好多了,可同样对舞会不感兴趣,特别是这种地下舞会。大学里的冷刚,是学校舞会的伴奏者,可也是光伴奏不下舞池的。
不知怎的,老婆也和自已一样,对所谓的舞会提不起兴趣,而是暗地嘲笑为“搂搂抱抱,你推我挤,是嫌对方讨厌还是空间太窄啊?”
可是,现在,国宝丢啦。
冷刚不由得不马上想到,如果因此被开除沦为无职业者,拿什么交给老婆养家糊口?
地下舞会虽不好,可能得到实惠啊。水刚答应伴奏一场,给三块钱的伴奏费;再算算自已现在的工资,每月也只有120块,平均投4块钱一天。
因此,放弃不去才是大傻瓜呢。
这样想着,冷刚就释然了。
“达股不是赶到幼儿园去了吗?现在赶到回收办,他也不在啊。”,茹鹃停止了抽泣,抬起了头:“那就到他家,越快越好。”
克服居然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小盒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玩意儿。
然后潇洒的一拍,砰!几张雪白柔和的软纸,就递到了茹鹃面前。
“擦擦,眼睛水还吊着哟。”,茹鹃抓过,在手里揉揉,再看看,然后按到了自已脸蛋上。冷刚问:“什么玩意儿?不用手绢手纸,哪来的?”
“达股家!”
克服把小玩意儿揣进自已衣兜,骄傲的回答:“大学生,没见过吧?这玩意儿叫卫生纸,易带,不洗,用完就扔。就是有点贵哟,要一块钱一包。”
轻轻擦沾着脸蛋儿的茹鹃,吓了一跳。
“一块钱,什么东西这样贵啊,我擦脸就用了一块钱?我每天的工资才四块钱啊,达股家很有钱吗?”
冷刚有些不高兴的瞟瞟她。
钱多钱少又怎么啦?内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人要有理想和气质,才能受到别人的尊敬。茹鹃怎么啦,还是大学生呢?克服却骄傲的回答:“那当然哟,人家爹妈是归国华侨,钱多得用不完;人家家里的那台大电视,是彩色的。好狗日的,好大好彩色哟。问问看,本市几个人有?”
说着,嘴巴咂得山响,挺起胸膛,好像他就是拥有这一切的达股。
“啊唷,大彩电,彩色电视机?我记得只有在大学教研室才看到过。”
茹鹃一脸向望,眼睛露出了羡慕的光芒:“达股家真的有?”“哄你是小狗!要不要我领你去看看?”“行啦行啦,事情还没完,怎么就扯歪了啦?”
冷刚悻悻的嚷嚷,扭扭头,看着克服。
“克服,你就马上赶到达股家里去,先代表我们回收办全体同事,问问达军伤情;再代问他的华侨爹妈好。最后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把牛皮条儿的事告诉他。明天我们上班后,再听他的指示和办法。明白没有?”
克服点头。
“不是,我是问你明白进门后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没有?”
克服又点头。“好了,你去吧,我和茹鹃再商量商量。”,克服走后,冷刚说:“我做好了被公司除名的准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想好了。”
“我也不怕,大不了找个人嫁掉,在家当家庭妇女。”
茹鹃也挺挺胸,然后眨巴着眼睛问:“可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没有恋爱经验,找不找得到啊?”
冷刚吃了一惊。
“你多大?没有男朋友,真是令我匪夷所思,这可能吗?”
“我五岁读的书,24啦,哄你是小狗。”茹鹃咬住了自已的嘴唇:“我知道你27,小香25,我们三人中间我最小哦。”
“那小香呢,也和你一样?”
冷刚迷惑的瞧着她:“在我们南大,还有女孩儿23岁结婚的。一面结婚,一面读书,可比你们开放多了。”
“小香也没男朋友的。你们南大开放?那西单墙贴大字报时,声援学校的名单中,怎么没有你们的大名啊?”
茹鹃撅起了嘴巴。
 “哼,讨厌,别在这儿逞英雄了。你冷某人当时怕是关在自已宿舍中,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吧?”
冷刚楞楞,没想到一向宁静的茹鹃,嘴巴居然这么厉害不饶人,一下被刚才自已的豪言壮语堵住了。
好半天,才悻悻回答:“幸亏我的老婆不是你,要是你啊,嘿嘿,我冷刚早死了好几回啦。”“你胡说些什么?”
茹鹃握紧了拳头,咬紧了银牙,看样子真是发火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冷刚只好陪笑,好一会儿才把话题转过来:“这事儿我得负主要负责,你想想,我,克服和你,达股选择谁当替罪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好,不想它了,晚上,我想去跳舞散散心。”
果然,茹鹃立刻就紧紧跟上。
她惊喜的问:“好啊,跳舞,我也去,在哪儿?在大学时,我最喜欢跳舞啦。”
“不过,”冷刚拉长了腔调,故意卖弄着关子:“一般人可是不敢去。”“为什么不敢去?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地下舞会。”
茹鹃恍然大悟,笑了。
她歪着小脑袋瓜子瞧着冷刚,扬扬眼睛。
又瞧着他:“你嫌我胆小?哈哈,告诉你吧,只要跳舞,我哪儿都敢去。”,冷刚感到必须往实地捶捶,就故意害怕的东瞧瞧,西瞅瞅。
然后正色道:“不是我不带你去,实则这确是地下舞会。弄好会被当局封场和追究的,这事儿非同小可,会影响你的一生。”
可舞迷茹鹃早急不可耐了。
冷刚话音未落,就马上接嘴。
“不是我扭着想去,实在是业余时间毫无乐趣。现在,音乐和电视剧呢,倒是不少,可就是这舞会到处找不着,让人双脚直发痒。
冷刚,我发现自已有点错了。
在大学时,想到工作后一定缤纷愉快。
那工作的日子,天天花一样新鲜开放,高兴得天天想,夜夜盼。可工作后才发现,按部就班,千遍一律,听人训话,与人斗心眼儿,令人感到绝望和窒息。所以,带我去吧,放心,我就说是我自已找去的,不关你的事儿。”
冷刚偷着乐。
脸上却神态自如。
“这可是你自已说的?要不,你是不是约小香一起?路上啊回去啊什么的,也好有个伴儿相互说话照料。”
茹鹃眼睛一亮,双手一拍:“这个提议好,通过了。我马上办公室叫她,哎,冷刚,我们怎样联系啊?”
“六点半准时,我在沙河钢研院后门口等你俩。”
可茹鹃一头雾水:“沙河钢研院,可钢研院在哪儿啊?”
冷刚就跺跺脚:“老鼠扛刀,满街找猫。上次,我们一起到沙河回收门市部对帐盘点,坐的哪路车?”“4路电车嘛,我记得的。从这儿到沙河镇,要开半个钟头的。”
“对了,下了车过街向前走是不是一个大转盘?”
“是有个大转盘”
“站在转盘向右边看看,再向前走,一直走下去,直到看见一道大铁门就是。”“明白了!”,其实,这路根本没有这么复杂。
下了4路电车,过马路就会看见。
冷刚之所以说得这么弯弯绕,是有意逗茹鹃开心,他发现自已有点喜欢上了她。
还有,确像他心里所想的一样,如果茹鹃小香找不到更好。因为,这地下舞会躲躲藏藏,真是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自已倒霉也就罢了,连累到二个无辜的女同事,自已会一辈子内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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