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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雷池·一個移民的旅程 (3)
作者:李潤輝  发布日期:2010-09-13 02:00:00  浏览次数: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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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離家園 (2)
 
未幾,我已是倚著欄杆,擠身在其他乘客之間,雙手抓住多條紙帶,在紙帶的另一端是許多站在碼頭上,我不一定認識的送船人。許多我的親戚朋友們都在交談,也在看著我,但是媽媽——她那刻就是望著地板,好像在沉思,我強忍住眼淚,假裝著慶安一般的笑容。接下來我記得,船已遠離碼頭了。我無助地坐在那已是沒有人影的甲板上,終於無法抑制眼淚,我呼號地哭,在我的記憶中,從沒有一次哭的比那次厲害,而且自從那次以後,我幾乎再也沒有流過眼淚了。我呆呆的凝望著欄杆以外的景象,天色慢慢變暗,濃霧籠罩,只是聼見船打破了海浪和海風的聲音,我感覺得很孤單,那麼的孤單 …
“每次聽到船的鳴笛聲,我的心都會抽搐一下,”在多年以後一次難得的機會見到媽媽時,她才告訴我,“多少次,我捫心自問,那個年紀讓你飄離家園是不是做錯了?”
船行的旅程是十三天,當時坐的是二等艙,大部分乘客是坐二等艙,有中國人,澳洲人和其他多種國籍的,也包括一些南非人。除了那些跟隨家人一起旅行的小孩子們外,我是所有乘客中最年輕的了。一等艙是不允許我們這些二等艙乘客進入的,因此直到現在仍覺得很神秘。雖然我們有權進入三等艙區域,但很少去,那裏搭著類似帳篷的框架,住著一些來自中國的俄羅斯難民。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如此多樣化的一群人,每個人都對我很有禮貌,一下子讓我感覺自己突然間變成大人了。
大海每天變化多端,剛開始的兩天沸騰不已,我很不適,盼望著大海能夠早日平息,跟著大海平靜了一點,我掙扎著登上甲板,看著船身激起的浪花,感悟到生命中的轉變。雖然我家在香港租的房子後端的陽臺可以見到海,但現在我卻已漂離在那海裏,且越漂越遠,不知道幾時才再與家人會面了。有一兩天,大海卸下她的駭人面具,就像天鵝絨一樣的平滑,我們的船輕輕地在上面溜過,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而又平靜的一盆水,我真希望此刻能和家人一起分享這種感覺。晚上,星星在天際閃閃發光,堆滿穹蒼,這種景象對香港居民來說簡直是絕無僅有的。
我們的船不間歇地向著海平線前進,好像是奔向一個無盡頭的世界。我坐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欄杆上,望著消失的白浪,這是我以前在香港家的後方陽臺上時常有著的姿勢。我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麼。有時候我們經過一些島嶼,大部分都是荒蕪的。當我們途經赤道的時候,船長頒贈給我們每位乘客一紙證明書,這是又一個里程碑吧。
“一定要留意觀看大堡礁啊,”玲姐在我離開香港時千叮嚀萬囑咐,“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珊瑚礁,出海綿延一千多海里,你們的船一定要穿過它的。”
我每天都留心著,但是我並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看什麼,並且沒有看到任何像珊瑚的東西,相反的,我看到了飛魚,它們一羣又一羣的迸發出水面,以躲避船行的路線。在抵達悉尼之前,我看到了幼長的,光滑的海豚,它們整整半個小時在船頭的水面嬉戲,在我們面前潛入海裏又跳將出來,就像嬉鬧弄臣引進了一架皇家馬車那樣。然而,當我反囘客艙拿來相機的時候,海豚們已經不見了。
 
第十三天一大早,天剛剛亮,我就起床開始收拾行裝了。
“快過來看!這就是悉尼大橋啦!,”一把聲音從甲板方向傳來,我趕緊跑到上層甲板,赫然看到一座巨型彎曲的鋼鐵大橋從頭頂掠過,它那麽龐大,使朱莉華船也顯得細小了。不久船便停泊,達表叔已在等候迎接我,我幾乎要自我介紹才使他認出我來,因為和他上次見到我時相比我已是成長了很多。
“亞勝在這兒嗎?”我問。
達表叔不自然的笑容看似要迴避我的問題:“讓我們囘到家後再談這個吧。”
那是顛倒年4月2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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