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桌本该付出五千多块钱的“便餐”。
给小司机的二只绿头死苍蝇,轻飘飘的弄成了白吃。
美女领班捏着史密斯亲笔签的“免费”签单回来。
把精美小礼品一一分送给大家时,终忍不住咕嘟了一句:“败类。”
除了小司机,其他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邱候感到脸孔发烫,有些不自然的装聋作哑;茹主似笑非笑,盯盯对方想说什么,又闭紧了嘴巴。
小曾一副天塌下来有人顶。
不以为然。
轻叩桌面的潇洒模样。
唯有小司机乐滋滋的打开小礼品精美的包装,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橡木雕,凑在眼前啧啧的欣赏……出了迈克·约翰饭庄,打开帕萨特,大家鱼贯而入。
小司机点点油门。
嘎嘎!
帕萨特朝左前方轻轻滑出。
忽然刹住,一只手伸进了副驾驶座。
“老前辈,就走?”邱候忙直起身,是那个订主中年人:“就走,你们呢?”中年人握住了邱候的右手:“我们也走,回公司。”
“哦。
你们是?”
一张名片揣在他手心。
“我是做实业的,自己养活自己。邱处,有空来坐坐。”
邱候微笑地看着对方:“你认识我?”“以前只听说,现在认识了。”中年人不卑不亢的笑答:“老将出马,一个顶仨,期望合作。”
“好好。
合作合作。
再见。
后会有期!”邱候使劲儿捏捏他的右手,然后松开。
第二天下午,茹主拿着单据叩门进来:“邱处,有空不?”邱候放下手里的报表:“什么事儿?”“请你签签。”茹主把单据放在他眼前。
邱候向后一靠。
不用细看他也知道是什么单据。
只是徐徐弯起右手。
十指如勾,慢腾腾地梳理着自己头发。
与春钱和别的老人不同,人过六旬的邱候,有一头仍显浓黑的头发,这让他在光秃如云的同龄人中间,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自己也颇为感觉良好。
几十年的办公室一路坐来。
邱候无师自通。
有困乏感时,十指梳搔自己的头皮,倍感轻松,时有心得体会,终成习惯性。
铃……邱候停止梳搔,抓起了话筒:“喂,你好。”“昨晚怎么没打电话?”有些忧郁的嗓音,让邱候眼前浮起小陶姑娘那戚戚的眼神。
“你一个人吗?”
“嗯!
茹主在呢。”
邱候拍拍自己额头。
昨下午分手后,按照习惯,邱候得给小陶一个电话。可是,回公司,接小曾,然后便餐云云,全忘啦:“哎,你有事吗?”
那边立刻领会。
“没事儿。
就问问。
对啦,四个人一顿便餐就吃了五千八,也不怕人家背后说风凉话?”
嚓!话筒放下了。邱候也慢腾腾压下话筒,他知道,离自己办公室不过几间屋,小陶姑娘一定心事重重,心神不定的打望着这边。
邱候忽然感到有些烦躁。
这算是什么?
二人似父女,却毫无血缘关系。
像忘年交,又偷偷摸摸;是情人,可中间隔着三四十年不可逾越的光阴……
想想那次在宾馆的幽会,发着幽蓝的台灯光,紧切地圈着二具胴体,一种不可莫名的兴奋和诱惑,宛若袅袅佛香在房间弥漫。
可以听见门外服务小姐,引领客人入住时而轻捷,时而匆忙的脚步声。
说话声。
喘息声。
一切似乎都那么缱绻美好。
半响,邱候叹口长气:“小陶,别再犯傻了,26啦,是该出嫁啦,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送重礼。你不嫁,我着急呢。”
回答他的是半真半假的粉拳。
“男人都一样!
可除了你,好男人都绝了迹。
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只是想你时,打电话问问,这不算过份吧?”
“唉唉小陶啊,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哇,不可惜哇?我六十一啦,还能陪你多久?忘掉过去,面向未来,开始你的新生活才对啊。”
“我就打电话问问。
没别的意思。
你别乱想了。”
未了,补上一句:“你敢不理我,瞧我闹给你看。”“我还是退出去吧,眼不见,心不烦,作孽啊!”“退出去?晚了!你能退到哪儿?”
蟀蟀!
邱候面无表情的拈起单据。
挥挥。
瞅瞅。又拍在桌上,眼光瞟向了茹主:“他们就不说啦,怎么你也?”
办公室主任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反正资本家挣的也是暴利,不报不揣,仍然有人腐败,签吧。”“这发票像模像样的,哪搞的?”
邱候拈起了签字笔。
他得承认茹主说得有理。
不签字,这顿免费便餐替谁节约来?
一肩挑,四个副局,十几个书记,几十个中干,随随便便的“便餐”一次,就远不止这个数。签了字,公司也不会穷。
反倒是明正言顺的进了私人腰包。
落得个皆大欢喜和挺会做人。
不好么?
只是,一想起那敢贪敢拿,毫无顾虑和廉耻的小曾小司机,邱候心里就堵得慌。
“找季税要的么,一个电话,半分钟。”邱候抬头瞅瞅茹主,他讶然曾是那么单纯的转业女军人,说起这话一点不费力。
是的。
凡是市交通局的大小内部帐务。
搁不平的便条,白条等,一律找季税。
这个姓季的市地税局长一律开绿灯,最后干脆扔了几本连号发票过来:“都是多年信得过的兄弟姐妹,一张张的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罗嗦呢。自己开!”
邱候的笔尖潇洒地划划。
然后递给茹主。
“这钱?”
“一人一千五!”茹主平静地把它夹在手里的笔记本里,淡淡然,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儿:“不过,我的放入办公室小金库充公。”
“把我的也放进去。”
邱候悻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