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爸老妈愤懑不平的神色和谈吐中,牛黄知道黄父又当了官。
黄五来了,厨房不甚明亮的阳光下,黄五眼睛亮亮的。
“牛黄,三村成立向阳院,你去不去?”“去,当然去!”正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与牛黄在一起,黄五居然也学会了吹奏乐器---大号。
大号,浑身铜铸,亮晶晶的,照得见人影,摸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这样贵重的乐器,只有红花厂宣传队才有。
一个偶然的机会,大号被黄父拎回家。
请陈师傅修好号嘴后,黄五就不让老爸拿回厂宣传队。
黄五虽然吹得五音不全,但那粗大的铜管往个子高高的身上一背,倒也显得十分威风与抢眼。
但请须知。
老房的邻里们,在这厮初学吹奏时结结巴巴,杀牛般的闷叫声,整整纠缠郁闷了二个星期,才在黄五越来越顺气的吹奏声里,缓过气来。
“别说哩”
暗地里邻里们都在想。
“连黄五都能吹‘北京的金山上’了,老房将来要出人才哟!”
从此,邻里们看黄五的眼神,就像当初看牛黄一样,多了几分赞扬,少了几分责备。
这当儿,久未来往的周三也走了进来:“我也去”周三瞧着二人,有些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含混的笑意。
“?”
牛黄无言的瞧着老同学。
他实在想不出周三有什么和自己一起去的理由?
因为,周三唱歌或玩弄乐器一样也不会。
黄五砸砸嘴唇。
“一块去?可以,你不怕和我们坏孩子裹在一起呀?”
“放屁”周三脑门上的青筋有些鼓起:“我们才是坏孩子。你别以为你老爸当了厂工宣队长,你就要大个些啦?告诉你吧,你吹得来大号,我一样也弹得来琵琶,不信咱们试试?”
牛黄大感意外的瞧着周三。
没想到原来对乐器不甚感兴趣的他,在家里闷了几个月,居然也学会了弹琵琶?
难怪。
一段时间来,总听见从周家里屋传出越来越顺当的琵琶声。
“吃完饭,花海见!”
牛黄简短的说。
茂密而深邃的花海,不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枯萎,反倒越益生机盎然。那一丛丛一缕缕青青的草叶,那一枝枝一朵朵各色的花儿,在凛冽的寒风里摇曳。
顺风飘散的淡香中,夹带了多少百姓的平凡故事和喜怒哀乐。
牛黄、周三、黄五和陈星一行四人。
各拎着自己的乐器,钻进了花海。
抬头看,墨黑的夜空里泛着微光,一直横越向南,挂在高高的歌山颠。哦,青草茂密的歌山呀!牛黄就突然想起了周二,想起了周二的亲吻,一缕淡淡的忧伤袭上心头。
他无言的抽出梆笛。
先吹了一首《我是一个兵》
在陈星敬慕的目光中,对三位道:“来吧,一人一首。”
黄五神采飞扬的背好号。
鼓足勇气一口吹去。
“嗷……”一声嘶哑的怪叫冲出,众人一惊,周三拍手大笑:“像只发情的公猫。”黄五涨红了脸,慌忙低下头拔出号嘴检查。
这时。
只听见另一端,蓦然传来清澈的大号声。
吹奏者技法熟练,用气平顺,控制自如。
示威般的吹着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的各种插曲。
不用说,一定是新村赵三一伙人。
出身音乐世家的赵三擅长吹奏大号,身边慢慢便聚了一群爱好者。他们没事就往花海中钻,个个舞琴弄弦,吹鸣啼闹的,渐渐有了名气……
于是。
街坊邻里婚丧嫁娶啦。
生辰寿宴啦。
各地区成立向阳院啦等等。
都可见赵三一伙人吹奏的身影。日子久了,年少的赵三轻狂起来。
他不但视花海为自己‘练功’的地方,容不得别人染指,而且言必称:“红花厂是我的地盘。”“谁来灭谁。”惹出不少事端。
陈星听了一会。
摇摇头。
“肯定是赵三,咱们还是走吧。”
周三有些遗憾的翻翻眼皮。
“花海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黄五却凝神窒息地又拿起大号,轻轻一鼓腮,一口长气送进号嘴,大号发出响亮的一声,《北京的金山上》被他一气吹出,气息平稳,字正腔圆。
牛黄楞了。
陈星和周三也禁不住拍手叫好。
“怎么样?”
黄五自己也高兴得忘乎所以,提着亮晶晶的大号,昂首四望,像个得胜的大将军。
那边,大号又吹着《洗衣歌》,不过号声里却夹带了稳稳约约的愤懑。黄五脸上似笑非笑,不待对方号音落尽,操起大号仰天就是一曲电影“地道战”中《松井的队伍来了》
这会儿的黄五,简直神了。
高高的昂着头。
控气自如。
号音顺畅。
变化多端。
吹得牛黄几人惊讶不已,一时间对他简直顶礼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