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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烟雨之局与套 第2部 第86章 给点颜色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1-12-05 14:50:37  浏览次数: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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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林地,遇事首先要考虑到维稳和团结。

至少表面上要保持领导班子,同心同德锐意进取的模样。

再者,林地事先已从财政拨款程式,银行划款渠道和招投标流程监控等方面,深化了解,作了相应的预防和布置。

他深信,即便是老江湖邹副市长,要想在三千万上作手脚,也是难上加难。

至于那个建委主任兼交通局长的曾科,生性软弱,小心谨慎,胆小怕事,在如此重重设防和众目睽睽之下,更谅他不敢做什么?

所以,对章副和余副的冷言冷语,根本没放在心上。

整修的事儿就过去了。

林地马上想到的是,自已布置的最后交报告书时间就在后天。可三副都还没有交差的迹像,甚至连一向与自已站得最近的余副,也稳起不提。

难道,难道三副暗地统一了认识,故意拖沓与自已作对?

林地不禁有些着急。

据他从新来的管秘书口中得到的情况,三副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各自的分管范围蹲点督战。

而且,各行各业也确在轰轰隆隆的清理整顿。

但,就是看不出结束的苗头。这真让人有若雾里看花,道不清分不明了。

林地决定对邹副市长催促催促,催了他,也就等于催了其它二副。结果,昨天临下班时,市府办公厅转过来三封匿名信。

林地凭直觉,认为是跟三千万有关。所以今天上班就挂了电话,让邹副市长到市长办公室来一下。

现在,见邹副市长看了匿名信,神态自如,毫不慌张。

林地知道,信中所提极可能是捕风捉影。

真有个什么,以邹的个性和霸气,一准会按捺不住,跳将起来的。

林地顿顿,问:“邹副市长,你是老边海啦,边海有党委书记和行政首长一肩挑的先例么?,”

邹副市长心里格登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狗日的曾正,硬是毛遂自荐么?

妈的,想造反了?

故作想想,逐沉声答到:“据我所知,没有么!”,林地站起来,在屋里踱踱,想想,又看看他:“不要紧,改革开放么,我想,只有对工作有利,也可以尝试尝试么。”

邹副市长声色不动:“林市长,我倒是觉得此例不可开么。行政首长和党委书记各负其责,是我党历年来工作的基本指导方针。

这样做的目的和好处,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边海的干部队伍,历来并不成熟。一些非改革大局需要的私心杂念,一直存在某些人的身上。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伸手要官者势必会越来越多,这对干部队伍的建设,包括培养和使用,都没好处么!”

邹副市长这么一表态,林地便有些犹豫不决了。

昨下午,在接到匿名信的同时,林地还收到了一封厚厚的毛遂自荐信件。

拆开,一行手写的标题跃进他眼帘:“简论改革开放中的创新思维”,公正娟秀带着浓郁女性化的字体,马上就赢得了林地的好感。

这些年来,电脑使用蔚为大观。

各级干部用电脑办公,已成潮流。

君不见时下的族群,因为过份依赖电脑,手写字越来越倒退和艰难。可是在边海,居然还有用手写的论文寄来,真是凤毛麟角。

细细读完后,林地却陷入了思忖。

这个叫曾正的路政处处长,在信中提出,为了集中精力搞好路政建设,防止政出多门,建议由自已将本单位的党委书记和处长职务一肩挑。

其依据自不待言,洋洋洒洒十二页近二万字,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很有些道理。

依林地个性和还有些沸腾的热血,真想立刻召见这个曾正。

可他打了电话后,立刻有些后悔。路政处是邹副市长工作的分管范围,自已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人。

特别邹副市长那老小子,历来把自已分管的工作范围,看做是不容别人指手画脚的禁地。

他时不时的当着自已,对章副和余副冷嘲热讽的,实则上是在借此对自已提警告罢了。

想想现在的复杂局面,林地决定就此事找邹副市长议议。而那个曾正,即然已通知了,就让他来谈谈吧。

反正,也就是谈谈罢啦。

现在,邹副市长这么斩钉截铁的一否认,林地本来就有些迟疑不决的念头,就趋于平静。

是的,邹副市长到底是老边海,他的担忧并不无道理。眼下,边海的干部队伍确实不成熟,买卖官位,摇摆观望,尸位素餐,即贪权又怕负责任等等等等,真让人没办法。

特别是买卖官位,林地到边海不久,就从揭发信中得知了真相。

其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前任市长。

不过,林地经过一番思忖后,一直装作不知道,也从未当面点破。他觉得,自已并没有责任,对自已到位之前的事情负责。

自中国有官场以来,上下几千年,买卖官位就是其中一恶例。

可历朝历代动辄严刑苛律,却始终不能禁止。

其根本原因在于,此恶是国人赖以生存的必需品。就像大家赖以生存的空气一样,你能说只有好空气可以生存,坏空气就不能呼吸么?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不能!

须知,好坏之间的唯一差别,是时间。

有人活得长一点,轻松一些;有人愿意活得短一些,哪怕是坏空气,只要能呼吸就行。这就是生存的辨证法,任何人无法改变的。

即然如此,我又何必硬要阻止干涉呢?

想想自已初来乍到的三板斧,虽然干得轰隆壮烈,可也给自已树立了无数对立面,结下无数仇敌。

现在想来,真是有必要也没有必要。

有必要,是指就自已肩负的责任而言。在鲜红的党旗和国旗下,举过右肩的拳头,曾发出过豪情壮志的誓言。

没必要,是因为浸淫边海官场三年,无数的困难和重重的艰险,让自已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比正常人多一百倍的汗水。

生命,在不屈不饶的努力中勃然开放;信念,在默默无闻的奋斗里日致成熟;激情,在平凡普通的工作下渐趋沉淀。

是的,林地仍然记得在中央党校学习时,读《共产党宣言》里的一句名言:“哲学家总是讨论着这个世界,问题是:要改变这个世界!”

是的,官场一张网,绵绵数千年,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将它彻底撕破摧毁。纵观中国改革史,凡立志行事者,都没好下场。

再细细想也是,你要所有的人,都按照一种道德模式生活,可能吗?

再说了,你把人都得罪完了,你一个人干事儿啊?

所以,许多事儿在理论上是绝对正确,理想也崇高纯洁令人感喟。可毕竟那是理论和理想啊,离现实还有一定距离的……

想到这儿,林地点头:“你说得对,这一肩挑的事儿,得慎之又慎。好吧,此议不通,作废。另外,后天就是最后限期,你那摊子如何么?”

邹副市长赢了,也完全放松了。

他注视着林地那粗大的喉结,微微一笑:“快了,明下午把报告交到你手中么。”

“哦,明下午?”林地也微微一笑:这个老江湖可真够狡诈的,明下午和后下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对一册分管系统和行业的清查整顿报告书,必洋洋洒洒,数目众多。如果不提前十几天编著,要在二天内交稿,无蒂是天方夜谭。

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的林地,岂有对此不懂之理?

邹副市长这是故意拖沓呢,这就叫虽答应不主动,瞅着天色走路,书上的学名是“怠工”。

不过,有工作纪律竖着,谅你也不敢不交,你要拖就拖吧。林地忽然感到有些伤感:大家要是真照理想中的团结一致,分工协作,相互尊重,共同提高,齐步前进,多好!

为什么要这样相互设防,互不买帐,面合心不合呢?

“务必在后天下午交稿,大家可都盯着老同志么。”林地的眼光。,越过邹副市长,看着窗外:“何大回来没有?那二个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多呵。”

“快了!可公安部来了借调令,我让他由邻市直飞北京,完了再赶回边海。

不过我想,何大已在验尸报告上签了字,说说明侦查员死于心肌梗塞,是正确的么。任何人想在上面作文章,都会徒劳无功么。”

邹副市长慢腾腾地掸掸自已的衣服,其实那上面并无星点儿灰尘:“黑影呢,催了郑局力争破案,你就别着急么。”

林地的眼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嗯,好的!好吧,辛苦你么。”

二人握手而别。

邹副市长回了八楼办公室,那曾处正抓耳挠腮坐卧不安的干等着呢。邹副市长佯作不知,而是一进门就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担误久了么。哎,曾正呵,我虽然和林地谈着工作,心里可一直想着你么。对了,你说那二只乌鸦一早就在你窗前嚷嚷,我看未必是凶兆。”

曾正马上喜形于色:“真的?恩师,您别是安我心哟?”

“太史公有日:‘南方大乌,其状黑,谓驱魔也!不可驱也!’,你去查查那二十四史,自然就明白了。”

邹副市长放下手中公文包,仰面扑通一下坐在藤萝椅中,端起茶杯咕嘟咕噜一口饮尽。

然后半握着茶杯,笑嘻嘻的瞅着曾正,信口开河,信口雌黄。

曾正却呼地瞪起双眼,惊喜的反问:“真的?太史公真是这样说的?在那本书里面啊?”,邹副市长把茶杯嗵地放在桌上:“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我看你是要完么。”

曾正马上跑过来,抓起邹副市长的茶杯就屁颠颠的接水。

一面扭头说:“恩师,您别多心,我哪敢不相信?实在是接到林市长的电话,我有点紧张。”

“哦对了,你不是说要到林地办公室?快去呀,现在没人么。”

曾正把茶杯双手捧给邹副市长:“那,我就去啦。去了,我还回来看恩师。”

邹副市长大咧咧一挥手:“看什么看?我不是好好的么?谈完就回单位忙工作去,有事再说么。”

曾正忙忙碌碌的出去,小高秘书推门进来,把收到的一迭迭清查报告书,放在邹副市长的桌子上:“各系统的都交来了,只有建委的还没交。”

邹副市长面无表情地伸手翻翻,厌恶的一掌推开。

随手拎起话筒:“我是邹副市长。”

“老领导,您好!”话筒中清晰地传来曾科有些嘶哑的嗓门儿:“我们正在开会,请指示!”

“我不好,有一点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么。”邹副市长瞟瞟秘书,指指虚掩的大门。

看着秘书把它关上,才慢腾腾的问:“我问你,都交齐了,你为什么还不交么?一天到晚的开会,讨论,清查,整顿。他妈的,看起热闹得很,实则是演戏,怠工,你捏着鼻子哄娘哄老子么?”

听得出,曾科慌了。

一阵拉凳子的响动传来,还有压抑着的低咳声:“老领导老领导,我哪敢呵?实在是想把报告写得充实一些。您别生气,我马上让秘书给您送来。”

邹副市长砰的放下话筒,朝秘书眨眨眼:“对贱骨头,就是要狠一些么。要不,他真不知道自已长了几个脑袋么?”

小高秘书笑笑:“不过,据我的了解和观察,曾局对您还是言听计从,十分尊重的。不像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另一套。”

“哦,你发现了什么异动么?”,邹副市长坐直了身子,这通常是他集中精神,认真听讲的招牌动作。

这个小高秘书,跟了自已一年多了。

小高懂事忠诚,聪明能干,勤苦敏捷,更兼文笔了得。

据说,市府里一帮舞文弄墨的秘书,都奉水龙头区的吴副区为凤头,唯有小高秘书不以为然:“不过词藻华丽一点,思想激进一点呗。要说真有多高的理论水平和写作功底,嘻嘻!”

此话传进吴副区耳朵,吴副区也不以为然。

吴才子就环顾左右,笑笑道:“史有高球助纣为虐,终被一刀剜了;想今尔,不过是替高官拎包,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要吃大亏的。”

文人相轻,唇枪舌战,掠过不提。

不过,知道了事情经过的邹副市长,倒是佩服吴副区独到的眼光:不错,这个小高秘书,除了年轻秘书都具有的优点,他还有一大特点别人尚不清楚。

可邹副市长却有能鲜明的感觉到,那就是他具有一般年轻秘书没有的野心。

有野心好啊!

有大志,往上爬,开拓更广阔的空间,扼取更大的权利,不正是活脱脱一个年轻时的自已吗?好,有野心好。

邹副市长相信自已捏得住他。

便时时有意识的放手或鼓励,让他干一些自已不便出面和启齿的事儿。

现在听小高秘书这么一提,邹副市长便集中了精神:“说么!”,谁知小高秘书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其实也没啥!不过就是在后面发发牢骚,埋怨埋怨,搞点小动作。

郑局把没收的曾处那包珠宝,赏了些给手下,上交了;而里面的八张金卡,却擅自扣下了二张,估计有近三百万的现金。”

邹副市长瞪大了眼睛。

“组织部的王部出院后,,与老婆关系正常化。最近斥资近百万,在边海最好的地段,买了套前后阳台四室二厅双厨双卫。规划局的刘局,又包养了一个比他小三十岁的女大学生。”

“哦,小三十岁?谁?”邹副市长皱皱眉。

“就是边海宾馆前台的接待小姐,叫绮丽。”小高秘书不动声色,犹如拉家常一样,侃侃而谈:“算起来,刘局的小三队伍已增加到了一个班。真个是粉裙摇曳,莺语宛转,国色天香。”

“发牢骚的么?”邹副市长往后一靠,浮起淡笑。

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特别新鲜和有意义。但是,自已一定要知道。知道并掌握了,自已对下属才具有更大的威慑力量。

小高这是在向自已汇报么,真是感谢他的细心和懂事么。

“那就太多了,举不胜举。具体归纳,三个方面:领导骄傲了,对兄弟姐妹们没过去热情和关注了;领导老了,变得胆小怕事了,对林地唯命是从;领导糊涂了,分不清好坏。”

邹副市长咚的一拳砸在桌上:“尽他妈的乱说,这些家伙都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给闲的。”

“这些,萁实都算不上什么。还有一件事儿。”

小高秘书若无其事,丌自笑嘻嘻的:“那二个黑影的脚迹已复原,据说与市局某些人的足迹相似。”

如果说,前面讲的那些只是舒缓慢板的引子铺垫,那么,现在这句话才是急流险滩的主要情节。

邹副市长当即差点跳将起来:“真的?”

小高点点头。

“市局?黑影?窜到我屋子里想做什么?”邹副市长盯住自已的秘书,仍是不相信的喃喃自语:“真是这样么?”

突见一丝不满浮在高秘书脸上,邹副市长敏感到了自已的失态,顺势捋捋自已头发,镇静下来:“哦,好的,谢谢你么,还有别的么?”

秘书摇摇头,拿起那迭报告书:“多久要?”

“明上午吧。”邹副市长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看着被高秘书拉上的房门,邹副市长忽然觉得自已有必要马上到市局去一趟。这几天忙着环城公路,也不知郑局究竟搞得怎么样了?

刚才林地有意无意的发问,其实自已一样心里没底。

前一个问题,铁板上的钉钉,是结了案的,可林地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是他嗅到了什么?还是发现并掌握了什么?邹副市长一面慢慢的拎起皮包,一面若有所思的拍着电话机。

一缕绿光,在他眼仁里浮起,消失。

至于刚才小高秘书说的黑影脚迹,他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因为,这是活生生发现在自已身上的事儿,他最清楚,也感到有些后怕。江湖深邃,卧虎藏龙。自已横行边海十几年,俨然成了官场的黑老大。威风凛凛,可也结怨不少。

从来都是自已算计别人,可谁料到,月黑风高夜,居然有人敢在自已头上动土?

现在,居然又和市局内部扯上了勾挂……这可真是煎不断,理还乱了。

还有那个窃听到的信息,第二个中纪委侦查员已到了边海。谁是中纪委的侦查员?这又是个大问题。嗯,小高干得不错么,该表场,该奖励,连市局内部的蛛丝马迹都挖到啦。

邹副市长忽然有些警觉:哎,小高秘书真是法力无边么!

因为分管公检法,邹副市长当然知道,在郑局的精心打理下,市局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

一般来说,市局的干警较之其他治安部门而言,素质相对较好。

即便亲戚朋友熟人之间,对相关案情基本上,都能做到自觉做到保密。

小高秘书的身份,人人皆知。则更不可能对他传言小道消息。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的么?不可能是郑局故意泄露给他的吧?

如果是,从情理上更说不通。

明知他要给自已讲,何不自已前来亲口汇报,还博个领导好感?用得着他从中传话吗?

邹副市长拎起了皮包,想想,又放下。自已就这样秘书也不带,随随便便的突然走了去。保不定那郑局会吃一惊,他想。

一想到郑局吃惊的模样,邹副市长就感到一种快意。

是的,这小子和其他人一样。表面上挺尊重自已,来不来恩师恩师的。可骨子里却巴心不得,自已不要对他指手划脚。

每每对自已亲临的检查,帮助和指点,很是不以为然。

别以为我不明白。

他妈的,这帮家伙,靠了自已,一个个成了一方诸候,跺一跺,地都在抖。功成名就了,老子就成了多余的啦?

倒血霉当小人物的时候,咋像盼星星那样盼着呢?

见邹副市长出来,正在扫描报告书的小高秘书站起来:“老领导,要出去?”

“你忙吧,我下去随便走走。”邹副市长点点头。他倒不是故意瞒着小高,而是觉得他刚提提,自已就忙着赶到去查问,显得太没范儿。

边海市堂而皇之的常务副市长呢,凡事得从容不迫,冷静大度的。

小高秘书抓起了电话:“喂,车队吗?”

邹副市长摇头:“不要车,汽油又涨价了么。对了小高,车队现在谁负责啊?”“您忘啦?原头儿辞职走了半个多月,没人,我临时照看着呢。”

市府小车队,皇皇十辆车。

每天的出车安排,维修,加洞;每月底的查吨公里数,上保险,与保险商扯皮云云,一大团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林地管了几天,不胜烦,甩给邹副市长。

邹副市长管了几天,烦不胜烦,又甩给自已的秘书。

可终不是个好办法,且不说小高也不太懂车辆,光是这一大堆臭事儿,就足以扯了小高秘书的后腿。

邹副市长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程司机。

这小子,一说话,两颗眼睛珠子就骨碌碌的转,鬼精灵的。

业务上也不错,有时和自已聊起车子来,津津有味的可以独自吹上半天。行!就把车队摔给他吧。

“小高,临时照看不是办法么。我捉摸着你不能太分心,马上发个通知么,任命小程为车队队长,下午到位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邹副市长决定了,就是命令。

本来对临时照看小车队也勉为其难的小高秘书,当然同意,马上拟稿,邹副市长签字,搞定。一桩在司机们看来大得不得了的大事儿,片刻中,由邹副市长决定了下来。

出了市府大楼,邹副市长四下瞧瞧,顺着右边大道慢慢走去。

大道二旁,浓密的树冠,斜着朝外搭成个绿色拱形,恰好把人行道俨俨的掩住。

因为地势平展,向前望,绿色拱形一直伸进远远的地平线。地平线上呢,一个大十字路口,就是整修中的环城公路中心点。

所以,这条标志性的绿荫大道,很长时间来,就成了边海市对外广告的经典影像。

黎明黄昏,茶余饭后,人们在享受绿荫长廊的同时,仍不时晒晒国骂:“狗日的官道,花的是咱纳税人的血汗钱。我呸!”

当然,说白了,这条绿荫大道,初衷就是为了给市府大楼配套的。

这很正常!

市政府嘛,边海六百万老百姓的脸面,迎来送往的,自然该光鲜堂皇。当初,为了这个立案,手下的各官儿们还争论激激辨了好一番。

有人说民生第一,不该把有限的资金浪费,在这个面子工程上。

有人则说影响第一,边海重在招商引资,盘活原始资源,不但该修,而且更该大修,多修云云。

最后,当时的邹市长拍板:“修!马上修!”;然后,才有了这么一条著名的林荫道。

想到这儿,邹副市长鼻子哼哼:蠢民么,蠢官么?

只知道胡乱嚷嚷,趋付世炎。修了,边海的形象霍然提升了,投资来了,经济也上去了。这就是决策正确的魄力,这就叫高瞻远瞩!

当然,邹副市长更想到自已那金卡上新增的一串七位数。

七位数么,全是从这一长溜儿,从千里之外的江南小城,托运来的树们身上挤出来的……

蝉儿在枝桠上鸣叫,落叶轻轻飘飘。扑,一片深绿中嵌枯黄的树叶,掉在他额上,是有些热了么,邹副市长加快了脚步。

可他有些茫茫然,也有些感到好笑:坐惯小车,现在竟然对怎么坐公共交通车,一点没眉目么。

他看看周围,没一辆的士。

再看看前面,很远的绿荫深处,似乎滑过公交车的影子。

邹副市长摇摇头,只得加快步伐。不想前面的闲聊,竟渐渐传进了他的耳朵:“昨天又喝醉了,三个人,三瓶双沟大曲。”、

“谁请的?”

“谢局,还有个警花,漂亮哟,专请。”

“你就一个小调度,人家是分局局座,专门请你?”“咋?请不得吗?莫看他平时威风凛凛,咱这手指头一拨拉,他就得趴下。”“你吃了豹子胆,敢拉公安局的电?”

“吴副区打的招呼,你听我说哥儿们,咱归地方管,不听吴副区听谢局的?行吗?”

邹副市长精神一振,噫,一个区政府,一个区公安分局,区政府拉公安分局的供电?这事儿新鲜么,还没听说过么。

不同行业的部门相互扯皮,互不卖帐,大抵都是为了自已的私利,没什么谁对谁错?

可公安局是特殊单位,是维护城市治安和正常生活秩序的铁拳头,居然也会被拉电?

莫忙莫忙,是政策性阶段性的限电,还是无缘无故的故意拉电?待会儿问问郑局。不管怎样,市公安局是自已的分管范围,郑局是自已亲信骨干。

而那个水龙头区,虽然也属自已管理范围,可那个吴副区,却与自已若即若离,并不特别卖帐么。

此人依仗着一支笔杆子,待价而沽,八面灵珑。

对林地,对余副甚至对那个老朽的章副,频频示好,有意靠近。

可对自已,噫 ,对了,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站,这可把邹副市长累得够呛。

他手搭凉蓬,望望天空,

万丈金光刺眼,滚滚热浪蛰身,不由得退后二步,缩回站蓬下。

可绿玻纤瓦的站蓬,经正午的太阳暴晒,正散发着滚滚灼热。邹副市长稍站站,便实在熬不过。

一眼瞟到旁边一络树荫,肩一晃,移了过去。

不想把正在树荫下躲藏的一对母子,撞了个跌跌撞撞。

抱在母亲怀中的婴孩,吓得哇哇大哭。年轻的母亲满面热汗,一面忙忙的哄着孩子,一面怒视着邹副市长:“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挤什么挤?没看到有孩子啊?”

哗!候车人们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邹副市长满身不自在,顿顿,竟脱口而出:“人人平等么”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引起一阵哄笑。

这时,人群中突然飞出了叫声:“哎呀,这不是咱们边海的常务副市长吗?”,唰!人们不敢再笑,而是齐刷刷的盯住了他。

抱孩子的年轻母亲,甚至惊慌得往一边跑去。邹副市长感到,像被人当场剥光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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