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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吭高歌 第2章 寺泾血债
作者:马济元  发布日期:2022-06-28 15:18:21  浏览次数: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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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啥呢?明婶,你说平妹家出事了?到底出啥事了?啥个大事呀?”阿文老妈十分惊讶,一叠连声急着追问。

半个时辰前,平妹夫妻俩不是结伴回娘家了吗?夫妻双双把家还,不是说明夫妻俩恩爱着吗?难不成是平妹,抑或他们小夫妻俩与公婆拌嘴了?一屋子人闹点儿别扭,平常不过的家里事嘛,牙齿和舌头那么要好也难免要磕着,明婶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哦,明婶是说平妹夫家家里出事了,是说鬼子烧杀掳掠,血洗姚泾村,可是,平妹夫妻俩不是平安地逃回娘家来了吗?

“阿传他娘,我是说姚泾村出大事了,我女婿家出大事了,东洋鬼子在姚泾村烧杀掳掠,我亲家和姚泾的五户人家都被日本兵一把火烧了,女婿家家破人亡呀,阿弥陀佛!就在上个时辰,鬼子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姚泾村,先是猪狗一般强奸妇女,抢劫财物,然后又穷凶极恶地杀人放火。这帮强盗进村不到半个时辰,姚泾村30多口男女老少被杀害,6家民房被烧毁,不知道多少妇女被强奸。唉,血光之灾,惨不忍睹哪!”明婶捶胸顿足,呼吸局促起来,声音也越说越沙哑,原本在手里拨弄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明婶才恨恨地继续说,“我平妹家的屋子被小鬼子放火烧毁,平妹的公公婆婆都挨了鬼子的枪子,又被扔进熊熊燃烧着的屋子里。阿弥陀佛,菩萨护佑!我家平妹福大命大,夫妻俩刚巧去独水圩麦地里掘麦沟不在家,又亏得一位好心人偷偷给他们送了讯,他们夫妻俩才慌慌张张逃回我娘家来了。唉,阿弥陀佛!”

“哦,平妹夫妻那时候刚逃回家!”阿文老妈被明婶的叙述怔得心惊肉跳,平妹夫妻俩侥幸死里逃生,多谢苍天护佑。

“呀,有这等事?”陆辛全也被明婶的讲述惊得目瞪口呆,一颗心也不由得砰砰直跳。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有这样的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真有这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吗?这伙强盗,这批魔鬼,难道真是四百多年前那些祸害东南沿海的倭寇吗?是啊,当年的倭寇才是这样的灭绝人性,无恶不作!

陆辛全好多次去过芙蓉村对山歌,多次听村子里的前辈说过:芙蓉村里那棵古老的红豆树下,曾经居住过一位名叫柳如是的侠女。她毁家纾难,几度驾舟亲临大江口抗倭前线将自家财物捐赠给抗倭部队,勉励抗倭将士们英勇杀敌。恨得牙根痒痒的陆辛全不禁想道,今朝的扬子江畔还有抗倭英雄在吗?英雄们啊,你们现在在哪儿呢?你们快来救救中华,救救炎黄子孙吧!

“小鬼子,猪狗不如的倭寇!”陆辛全忍不住开口怒骂。

“这倭寇,怎么没有断子绝孙呢?但愿平妹从此逢凶化吉。”阿文老妈也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祈祷寺泾平安无事。

“他们是驻扎在姚泾村那边大杨桥的日本鬼子,我们寺泾,距离他们……”明婶说着说着,又一阵吭吭咳嗽,咳过,拨弄佛珠的手颤抖得像在筛糠。

“哼,那些鬼子兵就是当年的倭寇,毫无人性,猪狗强盗。”陆辛全去过十里八村唱山歌,听说过日本鬼子许多滔天罪行。六年前他们发难攻占北大营,东三省沦陷。今年初夏,小鬼子又进犯华北,今儿又侵犯江南……小日本野心勃勃,事势变幻得难以预料!这阵子东洋兵驻扎大杨桥,姚泾村距离大杨桥不算近,鬼子扫荡姚泾村了;寺泾村距离大杨桥并不远,然而鬼子会不会……陆辛全扳着指头一计算,再用心思考,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鬼子会以大杨桥为中心,还要四出烧杀淫掠,残害我水乡黎民?陆辛全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再说话,他在心里也默默祈祷,但愿寺泾村能躲过这次劫难,平安无事。

“阿传娘,我想明早与你去天王庙烧柱香,求求天王老爷,求求观音菩萨,求求一方土地神明,央求他们保佑我们寺泾陆家角。”

“嗯,要得,我们去,我们明早天一亮就去,我过来叫你。”

“明婶,阿传娘,要不我也去,我划小划子送你们去?”陆辛全说。

陆辛全的话音刚落,明婶家那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叫。明婶女儿平妹突然披头散发发疯似地往这边奔跑过来,她一边跑一边拼命喊叫:“妈妈,东洋鬼子来了,快逃啊!”

“平妹……”年老力衰的明婶扶着门框站起身子,瞅见女儿被一群戴着狗耳朵帽,套着黄皮的日本兵追赶着。那些黄皮畜生端着长枪,贼眉鼠眼地欢叫着花姑娘。强盗,猪狗禽兽一般的强盗,果然也窜来寺泾,窜来陆家角作恶了。天王呀,您法力无边,快快显灵赶走倭寇强盗;观音菩萨,您救苦救难,立马降临护佑饱受苦难的子民,千万不要让姚泾灾难又在寺泾村再现!大慈大悲的菩萨,立马显灵吧!

突然,砰的一声枪声响了,正拼命逃跑的平妹噗通一声栽倒在阿文家场院的泥地上。追赶在最前头的矮胖鬼子开枪了,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平妹的左脚踝。栽倒在地的平妹,顿时感觉一阵钻心般疼痛,她伸手一摸满手尽是黏糊糊的鲜血。我吃枪子了,平妹疼得龇牙咧嘴,可也明白自己还活着,于是她挣扎着撑起身子想继续逃。然而那左脚已经不能踮地,再也跑不动了。平妹绝望了,眼瞅着扑向自己的矮胖鬼子,撕心裂肺地大叫:“不要啊——”可是,那些小鬼子却都乐得哈哈大笑:“花姑娘,快快脱衣服,让大家一起乐乐。”胖鬼子扔掉还冒烟的枪支,弯腰伸手狠命撕扯平妹的衣服。平妹哭叫着,拼性搏命地挣扎着:“不要啊……”然而那野猪般残暴的鬼子兵早已急不可耐,他扔去平妹的衣服,死劲抓住平妹的双手,无计可施的平妹狠命一口咬住鬼子的手腕。矮胖鬼子疼得哇哇大叫,抡起另一只手猛扇平妹的耳光。后头跑上来的几个小鬼子协同作恶,两个抓住平妹的手,两个摁住平妹的脚。胖鬼子彻彻底底撕光平妹的衣裤,猪狗不如的一幕在暮色苍茫的阿文家场院上,在受害人母亲和她邻居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眼见着日本鬼子对女儿实施无耻的暴行,明婶胸口感觉犹如被剜心摘肺般疼痛,天旋地转似地站立不稳,她拼命呼喊着女儿名字,竭尽全力将手中的佛珠扔向光天化日之下作恶的鬼子兵。可是,孱弱的明婶哪能是鬼子的对手,她一下子被另外几个等待分一杯羹的野兽恶狠狠地揪住,又高高地揪起,再把她像被宰的鸡子摁在平妹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你女儿享乐吧,老不死的也过来凑热闹。”明婶羞恨交加,气得浑身簌簌发抖,她觉得天在摇地在动,眼前发黑,耳畔嗡地一声闷雷炸响,随即一股血腥从嘴里噗地喷涌而出,双眼翻白失去了知觉,咕咚一下直挺挺地趴在了女儿的旁边。

“妈妈——”眼瞅着老妈栽倒在自己身边,正遭受着巨大耻辱的平妹肝肠寸断,她哭喊着,拼命地挣扎着,可是换来的是灭绝人性的野兽们更加恶毒的凌辱,更加凶狠的蹂躏,更加残暴的摧残。

平妹遭受摧残,却唯有声嘶力竭哭喊。此时,平妹娘家的场院上,先前那个被鬼子兵打晕过去的平妹丈夫姚二大,在黄昏的冷风里慢慢地苏醒过来。他浑身好似被虫豸噬咬一样地疼痛,脑袋嗡嗡嗡犹如炸裂般地山响,我怎么了?姚二大极力回忆着,思索着,终于想起自己在岳母家场院遭遇了进村鬼子,那些鬼子兵喊叫着花姑娘扑向自己的妻子,为了保护妻子,姚二大被鬼子一枪托打晕过去……不好,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妻子凄惨的呼救。快去救妻子,姚二大完全清醒过来,他艰难地站起身子,顺手操起了屋檐下靠着墙的一把掘沟铁锹。隔壁的呼救一声声传来,哦,姚二大听清楚了,正是妻子在西邻遭受鬼子毒手,于是他赶紧朝阿文家跑过去。转过墙角,姚二大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令人气炸心肺的一幕——两个鬼子兵正吵吵嚷嚷着交接班呢。姚二大怒火中烧,他快步地跑过去,出其不意地朝着俩鬼子抡起了铁锹。正专心一意罪恶的俩鬼子忽然听得耳边一阵风响,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然后噗通噗通都滚倒在平妹的脚边。瞅见同伴遭遇突然袭击,摁住平妹双手的鬼子兵吓得大惊失色,扭头便跑。旁边的那些小鬼子却猛地清醒过来,他怒吼着“巴嘎”,立即拿起枪瞄准姚二大扣动了扳机。其余的东洋兵也都如梦方醒,也都纷纷端起枪瞄准了姚二大。砰砰砰几声枪响之后,姚二大胸脯前血流如注,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着。可是,倔强的姚二大在他即将倒下去的瞬间,依旧使尽全身力气举起手中的铁锹,噗嗤插进了歪倒在他脚跟的那个鬼子兵的裤裆。鬼子兵哇哇地拼命吼叫,却又被栽倒下的姚二大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子底下。身受凌辱又亲眼瞅见母亲和丈夫两位亲人相继栽倒在自己的身边,平妹犹如遭受五雷轰顶,她啊地一声惨叫晕了过去,与之同时,她的身子底下汩汩地流淌了一滩殷红的热血。

亲眼目睹小鬼子荼毒同胞的暴行,阿文爸妈又悲痛又愤怒,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自己同样置身虎口的危险境地。阿文妈妈不顾一切地跑出屋子,大声呼喊着朝着明婶冲过去。那些已经完全灭绝人性的鬼子兵立刻调转枪口,又是砰砰砰朝阿文妈妈扣动了扳机。老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身子,也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场院上。仅仅是这么吃一顿饭的工夫,邻居家三个人还有自己老伴先后命归黄泉。姚泾村的那令人无比痛心的一幕,不期竟然又发生在了自家的场院,自己的身上头!陆辛全此刻痛不欲生,巨耻大辱,家仇国恨,此本血泪账不共戴天!满腔的怒火噗一下燃烧起来,陆辛全啥都不顾啥都不怕啥都无所谓了。他唰地站起身,怒吼道:“畜生,猪狗不如的强盗,还我老伴性命!”陆辛全猛地跨出门口,使劲将手中的削篾斫刀摔向了那开枪杀死老伴的小鬼子。噗嗤,那鬼子兵的脑袋被屋子里飞出的斫刀砸中,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了。完全出乎意料,鬼子们没想着屋子里还有人,没想着还有人竟然胆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更没想着那人的飞刀甩得这么的又狠又准。鬼子们傻眼了,他们呜哩哇啦端起手里的枪朝着黑咕隆咚的茅草屋门口又是一通射击。陆辛全中弹了,他倚着门框坚持着,又伸手揣紧靠着门框的铁锹,可惜,没有等到甩出那把铁锹,陆辛全已重重地摔倒在屋檐外的场院上。

毫无人性的鬼子兵气极了,他们又开始争抢相邻两户陆家的鸡鸭,然后是兽性疯狂发作,举起火把点燃了两家的房屋。很快,茅草屋着火了,篾竹园也烧着了。风助火势,噼里啪啦越烧越旺,越烧越大,两座房屋连同两陆家的竹园都在熊熊的大火中很快化为灰烬。

一个下午,姚泾村被日本鬼子毁了,寺泾村的陆家角也蒙难了。杀人放火后的鬼子兵,围着火堆煨烤抢夺得来的鸡鸭。他们吵吵嚷嚷,猜拳行令,争抢着“战利品”。酒足饭饱之后,穷凶极恶的强盗们踉踉跄跄地抬着三具伤残的鬼子兵回了大杨桥的据点。

有邻居向村长报告了陆家角突发的惨案,洪村长于是心急如焚,连奔带跑急匆匆赶去了枫泾的对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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