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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在悉尼拔牙
作者:梁军  发布日期:2023-01-29 15:06:42  浏览次数: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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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我拔了一颗牙。

“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从小属于这一类人。

前一阵儿,忽然阵发性的左后牙床疼,半边脸肿起来,像挨了嘴巴子。黄连上清、牛黄解毒,无效。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又赶上是假期,牙医和GP都不上班,疼得我坐卧不宁。买消炎药必须有GP的处方,其他Chemist Warehouse的同类非处方药,药效隔靴搔痒,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情急之下,找王导踅摸了几片他吃剩下的治牙疼的药,暂时糊弄过去。

看牙医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牙医诊所就像是龙潭虎穴,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宰你一刀呢!“穷人”们,等着看公立医院的免费牙医,一年才能排到一次,分配给你二三十分钟时间,再加几句扯淡,张嘴的时间都不够。私立的牙医诊所呢?没有统一的收费标准,全凭牙医此时此刻的心情。拔个牙,两三百块也是它,千八百块也合理,钱包疼比牙疼更甚。

私人诊所开门了。有病乱投医,冲进去照片子。牙医戴着手套上下左右掰弄,竟没查出问题。你牙挺好的,再观察观察。他拜年话说了一车。

收钱时可不手软,三百刀。

年前,忽然想到私人医疗保险也包括看牙医的费用,决定去找医保指定的牙医洗牙,顺便做个检查。

店的名字叫“Pacific smile”,牙医是个带英国口音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粗粗壮壮,名叫Candy。

人如其名,Candy对客人们甜甜的笑盈盈的,这叫客户服务。在澳洲考大学,医科类专业,本地鬼仔考不过亚裔学生,眼看着名额都被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占去,总不能颁布法令:凡亚裔学生,医科类录取分数要比白人学生高二十分吧?那叫“种族歧视”。“主流社会”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增加面试。亚裔不善表达,不苟言笑,此乃天性,便是软肋。本地私校白人的孩子们,哪个不是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医生嘛,要懂得和病人交流,丹唇未启笑先闻。

我躺到治疗椅上,戴上Candy的亚裔助手递过来的墨镜。Candy把椅子调成她舒服的高度和角度,我的头略微后仰,脖子呛着,很不舒服。莹白的冷光灯被拉近,空调冷到起鸡皮疙瘩,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的第三磨牙不知道什么原因裂开了,可能是你咬到硬物。可怜的人!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过来的,我照下来给你看。Candy用探头拍照,迎面的大屏幕显示出部分开裂的磨牙。

怎么解决呢?我问。

拔了。她语气坚决。

有没有保守治疗或者其他折中的办法?我问。中医和中庸之道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法宝。

不行,必须拔掉。Candy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好吧,那就麻烦你!我有些沮丧。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想起三国夏侯惇的“父精母血,不可弃也!”心里不是滋味。

先签了这个。亚裔助手递过来几页纸,关于拔牙的知情同意书。人身上的所有部件,别人要拿走,须经本人同意,签字画押。这个比较人性化,我喜欢。

我无心细看,手起笔落。拔都拔了,啰嗦个屁。

您打算怎么拔呢?我有点好奇。

先给你打麻药,不觉着疼了,用这个牙挺,把牙齿与牙龈分离,再用钳子,转—转—转—,走你—,就下来了。Candy晃动着手中明晃晃的家伙。

过程一如她的描述。于我,寸阴若岁。

我恋恋不舍瞧着扔在盘子里裂开的带血的陪伴我度过几十年风雨的牙,我可怜的牙!小时候换乳牙,妈妈说下牙掉了扔屋顶,上牙掉了埋地下。今天这颗牙,怎么处置才算妥当?我想要过来留作纪念,做成个项链戒指什么的,又怕Candy笑我变态,最终没有说出口。

末了,缝了两针,又拍了一张X光片。Candy嘱咐了我一些注意事项,送了一把牙刷,定了一周后的复诊时间。

我走出“Pacific Smile”,像个正常人。擦肩而过的行人,没人注意我,没人知道我刚拔了一颗牙。想起马季相声《拔牙》里那个蹲在街边被炮药熏得半边脸黢黑蹦起一尺多高疼得嗷嗷叫的病人,心中甭提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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