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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烟雨之局与套 第3部 第177章 其言也善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3-05-25 13:09:23  浏览次数: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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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作以来,李副科第一次穿保安队长的制服。

在保安部长帮助下,穿戴整齐的李副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觉得自己的身板儿挺适合这服装,第一次对保安服有了兴趣。镜中,中等个儿的李副科,把幽黑的制服胀得十分充实,加之他本不贪色,那精,气、神,无形中就比常人足了几分……李副科看着看着,就立正,敬礼。然后原地踏步,举手投足之间,倒真还像模像样的。

连保安部长也忍不住擂他一拳。

“你的前身一定是保安,要不,怎么会这样像啊?”

李副科则耸耸肩膀:“才华么,聪明么,学啥像啥,没法比么。好,走吧。”部长忙摇头:“不行不行,光有架子还不行。这规定呢,你还得仔细看看。”指指墙上的规章制度和执勤标准:“至少要知道个大概么。今下午全是正部级市头儿,要碰到问到你答不出,不露了馅?”

李副科想想也有道理儿。

便认真的仰起脑袋瓜子,默默读着,边读边背。

一会儿自己拍拍巴掌:“我看行了,走吧。”一面戴上大盖帽:“好,主要是领导不够。”保安部长和他一面走出,一面诉苦到:“这帮小子个个都滑头,满肚子坏水,一不注意就开溜。这样吧,我巡看二楼贵宾病房这头,你巡看那头,有事用这玩意儿通话。”

扔给他一个通话器,演示演示。

“就这样,锁定通话频道不动,明白没有?”

“好的,锁定通话频道不动,只是回答或说话说行。”李副科握了起来,在自己嘴巴上试试:““首长,同志们,永别啦!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于是,全院三十多个保安手里的通话器,都响起同一种声音:“首长,同志们,永别啦!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慌得部长一把按住他。

“你干什么?这怎么能开玩笑?”

“我看电影上是这样呼叫的,试试嘛,重要么?”他不以为然,可部长手里的通话器,却响个不停。“头儿,发生什么事啦?冯又要裁人了?”“唉唉开玩笑,开玩笑的,试音,行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可寻问声仍是不断,有位老兄甚至提出:“头儿,趁今下午正部级大体检,我们干脆来个金蝉脱壳——全开溜,让冯一个人着急去如何?”

部长气得连骂带吵。

“小×,你他奶奶工作不积极,锼主意倒是一套套。谁教你的?你要再敢乱散布,老子第一个炒你的鱿鱼。”

李副科吐吐舌头,这才不吭声了。

第一次当保安,李副科觉得这工作特好玩儿。

到外溜溜,看看,瞧瞧,遇到看不顺眼儿的,上去查问或喝斥,又自由又威风,比坐在矮栏杆后面和钻进药品库,好玩儿多啦。按照分工,李副科沿站门诊部进门电梯一恻,由下至上。

拾级而查。嗯,一楼,二楼,三楼的保安还行。

二人一组,不紧不慢的巡逻着。

猛瞅到一个不认识的保安队长,正慢腾腾迎面而来。

二人站住,立正,敬礼,报告到:“保安部×班,×××和×××正在例行巡逻,没发生可疑现象,一切正常。”李副科就按照自己刚才的背记,也立正,敬礼,回答:“谢谢!请继续巡逻。有情况立即报告。”各自转身而去。

可他听到了二保安的悄悄话。

“小×,这头儿是谁呀?没看到过。”

“我也不知道,哦,是不是市局派来监督的?”“一定是,快,给他们通报通报,免得被逮现行。”于是,包括李副科手里的通话器,都突然响起了一阵怪音:“唿——唿!”然后,又是一阵回音:“突——突!”

李副科晒笑着,瞧瞧手里的通话器,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么。

今天不当当这个临时保安,还不知道保安之间有这么多的秘密?

哎哎,我还以为我算聪明能干的,没想到保安比我还强,真是不得不服了。嗯,又是一对保安,立正,敬礼,报告……路过二楼,宽敞的楼梯转盘处,几个小男孩儿正在叽叽喳喳的争着什么,而且声音很大。二楼正中的贵宾病室里,三大班子领导正在体检……

他们的亲人或秘书。

则被安排在四楼工会大会议室里休息,喝茶或看报看电视。

这几个小男孩儿是不是领导的儿子?擅自从四楼跑出来玩儿的?李副科觉得自己不能不过问。便走了过去:“小朋友我,争什么呢?”可几个小男孩儿像没听见似的,照样叽叽喳喳的争着:“我爸爸是正局,你爸爸是副局,我们幼儿园的王老师说,正局比副局大耶!”

“我们赵老师说,副局比正局大。副局见了正局,都要举手问好的。”

“嗯那,为什么上次你爸爸妈妈到我家来,还要带水果和酸酸乳?王老师说,只有下级给上级送礼,没有上级给下级送礼的。”

“你知道个屁,屁呀!那水果和酸酸乳,是我爸爸下级送来的。我们吃不完,妈妈说不好吃,是旧的。所以,所以当然送给你爸爸啦。”

李副科听得哈哈直笑:“好啦好啦,小朋友们,这儿不能玩儿,也不大声讲话,你们妈妈呢?”小男孩儿就停下,指指四楼。李副科把他们的小屁股一拍:“跟叔叔走,找你们妈妈去,好吗?”

“好的!”小男孩整齐而大声的回答,慌得李副科摇着手,压低嗓门儿:“轻点轻点,跟我走吧。”

到了四楼工会大会议室。

几个小男孩儿就欢呼雀跃的奔进去,跑向各自的母亲。

李副科看到,三间标准房打通的大会议室,摆满了小折椅。小折椅前,摆着长条桌,桌上摆着糖果,瓜子,开心果,水杯什么的。正中那台60寸的大液晶平板电视机,正演着某部时髦的电视连续剧。一大群人坐在里面,剥瓜子,啃水果的正看得起劲呢……

退出来,路过三间办公室,李副科气不打一处来。

工会汪主席和那个徐娘半老的小办事员,正在下跳棋,晶莹剔透的玻璃棋子,在二人手中撞得丁当作响。

纪委王主任双手笼在一起,半闭着眼睛靠在墙头上养神。对面的椅上,那个年轻的男办事员。

在电脑上打着游戏,嘴里不时发出嘘嘘嘘的响声。计生办青计委更绝,居然有板有眼的打着毛线,不时瞟瞟面前摊着的,一大本精美的毛线书……“吸血鬼!没一个是好东西。”

李副科呶着嘴巴,委委屈屈的骂着。

“一开会就说我们后勤科人多,一有事儿就到我们这儿抽人。都瞎了眼么,这不有的是耍客?

哼,青杠啃不动,就啃泡木?有本事全撸下去当工人,我看不活啦?不是么。”

突然,李副科站住了。

因为,他似乎听见紧关着的房门里有动静。

他警觉的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他知道面前的这间房,本是工会纪委和计生办共用的贮藏室。

后来,财务部的帐单越来越多,财务的贮藏室也堆不下了,又不能销毁,便搬了许多堆在这儿。

就是说,这里面除了票据和杂物,就没有别的值钱东西。

可是,现在里面却有动静。

李副科脑子迅速转动,然后,蹑手蹑脚的靠上去,窒气凝息的倾听。

啊哈哈,是有人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翻腾。

李副科立即敏感到,肯定是在翻腾帐本。就是说,利用这几天的大体检,各科室·系·组都严阵以待,不便四下活动之时。有人趁机钻进了贮藏室,查帐或是撕毁帐目。如此,只有一个解释,这人一定与本院的账目有关,也许就是贪污犯本人呢?

于是,他闪到一边,先掏出手机找到了毛主。

院办主任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有!没有安排任何部门和人员查帐,也没有安排任何人在这时候进房,你守着,我马上到。”李副科又呼通了保安部部长。部长听后,略一思忖,立即用明语发出呼唤:“全体人员听我命令,除A,M,R,U四地人员保持不动,其余的立刻分散到四楼兜捕,轻,手,轻,脚!”

不到十分钟,训练有素的十几个保安人员。

蹑手蹑脚,毫不惹人注意,成包围队形向四楼摸来。

保安部部长一马当先,和一直躲藏在暗处的李副科接上了头。李副科朝斜面紧闭的房里指指,简单的又重复一遍:“我怀疑有人在里翻找帐本。”保安部长有些迷惑:“会不会是院办安排在查帐?”“不是。”毛主赶到了,一嘴接上。轻轻到:“我担保,院办没任何安排。”

陶秘也点头。

“没有。院办没安排,任何部门和人员进去都是违规的,更莫说里面收藏着这么多的帐本。动机本生就很可疑!”

熟知医院管理制度的保安部长,当然知道她们二个说得在理儿。可他仍还有些犹豫不决:“是不是别的院领导,临时安排,又来不及通知你们院办呢?”“那就更不应该。”毛主摇头到:“冯冯书记都在体检第一线,还有谁敢擅自安排?”部长小心地朝四楼指指,这反倒激怒了院办主任。

她银牙一咬,一跺脚。

“那也算领导?一帮喝茶打牌的配牌货呗。张部,上。迟延了战机,我撤你的职,拿你是问。”

从302的组织指挥层序上看,院办是保安部的主管部门;毛主呢,也就是保安部长的顶头上司。所以,毛主的督促,就具有了相当大的决策性和压力。部长不敢再迟缓了,举起右手,左右瞟瞟众保安,发出了命令。

“一组叩门。

二组三组跟着冲击,四组分两边守住场地不让外人进入,注意录像录音留证。准备好,开始!”

四个保安上前,分左右蹲下,开始叩门。果然,里面毫无动静,静得令人生疑。稍等等,保安又叩,担心着走廊那边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听见,叩门声并不太大。可门,依然紧闭着,纹丝不动。“万能匙!”一个保安拿出把长长的,仿佛婴儿玩具般的铜钥匙,插进锁里一拨。

卡嗒!本应是应声而开的门锁。

轻轻响一下,又鸦雀无声。

这样一来,部长和众保安都信心大振。这把钥匙,是经市公安局二科(民事科)特批,并登记在册制作发放的。凡市级企·事业单位都有一把,由保卫科或保安部专人保管,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意外事情的发生。它的作用所向披靡,无可非议。

经多次警方检验和临阵应用,任何锁型任何房门,均一捅即开,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嘿嘿,这只能应证了李副科报告的“里面有人!”

敌情一经证实,保安部长精神抖擞,往自己手掌心吐二口唾沫。然后,用力相互擦擦,咕嘟咕噜的:“浑水摸鱼,趁火打劫,我看是自投罗网,瞎了你的狗眼。”一昂头:“二组,撞!”话音未落,四个年轻保安身子一抱,一起闪电般撞了上去。

咣当!砰!房门应声而倒,一大股灰尘弥漫开来。

走廊那头的办公室和大会议室,自然也听到了,人们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保安微笑着劝了进去。

李副科,毛主和陶秘,跟在保安部长后面,进了里面。果然,不一会儿,几个保安从最里面的杂物堆后面,揪着一个人影过来:“张部,抓到了。”而这边,大家都亲眼看到,存放的帐本被翻得零零乱乱,一片狼藉……

人押拢了,一张大家都熟悉的脸孔,从灰尘中清晰的浮了出来。

大家都忍不住啊的一声,是原院财务部出纳,后调到302分院任财务部长的劳部长……

三天后,一个隐蔽极深的医院财务贪污小团伙,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李副科因此受到冯冯书记,还有市卫生局的公开表扬与奖励。可他暗自跺脚,懊恼不己。因为,以此为戒,防微杜渐,市卫生局对所属的市级医院,派出工作组,进行了财务大检查。

虽然只是界定于财务方面,却吓得立功受奖者屁滚尿流,提心吊胆,瘦了十几斤。

最后,虽然平平安安,有惊无险,却给他提了个大醒儿。

以后,千万千万要少管闲事,自己不露馅就行,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劳部被押走后,李副科又继续巡逻。可不久便接到了朱科的手机:“你在哪儿?赶快到4—4。”待他匆忙赶到4—4,却给眼前的情景呆住了。小红披着薄衣倚靠床头坐着,正与一屋的同事和领导,谈笑风声。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逝者的回光返照。

逐上前招呼到:“小红,醒啦,我们都替你担心呢。”

猛一见个穿戴整齐的保安问自己好,小红有些讶然:“谢谢,可你,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呢。”不但她没认出来,就是朱科等同事,也没认出是李副科。因为刚才冲进四楼屋里时,灰尘实在太大,李副科的眉毛和头发,都沾了不少灰尘。

虽经用力拍打和洗漱,可眉毛和头发上却因此有些走样。

再戴着顶大盖帽,难怪大家都看花了眼。

李副科把帽子一摘,大家哄堂大笑:“这不是李副科吗?兼职当保安啦?”“瞧他穿得周武郑王的,还满像那么回事儿耶!”“李副科,你干脆当保安算啦,我来坐你这把交椅哟。”“小红,感觉怎样?好些没啊?”小红笑盈盈的回答:“谢谢,好多了,我听小护士说啦,你能帮我们小职工说话,看来,良心还没烂到最坏。”0

李副科心一紧,生怕她又接着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急忙到:“请好好休息,少说话养神。你好了,大家都高兴么。”

然后,对朱科递递眼色,退了出去。朱科会意,找个借口也退到了外面。正副二头儿就在走廊里,咕嘟咕噜的。“没说的,回光返照,看来不行了,什么药都用上了。”“宁教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能咕嘟呗。宁教授说真是奇怪,小红的身体,怎么对任何抗生素都排斥?这样的病例,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

“冯呢?”“刚才来了站站,又匆忙离开了。唉他可实在是忙,就是不忙,也一样没法么。”

前党支部书记伤感地叹到。

“也就是说,小红排斥所有抗生素,就只能等死了,多可惜啊,才二十六岁么。连母亲都没当过啊。”李副科在心里冷冷一笑,嘴上到:“来不及叹息啦,还是快通知她家人吧。”朱科摊摊双手:“我只能通知得到她的前夫。可她前夫说忙,没时间赶过来。其它的家人我不知道哇,你知道么?”

李副科叹叹气,摇着头。

“我哪知道?平时和你才有话么。要不,问问有没有同事知道?

”朱科就白他一眼,有些不满到:“你这才想到哇?早问啦,都不知道么,真是个怪女孩儿。”

李副科高兴得一笑:“那就没办法了,是不是也给领导说说?”朱科怀疑的盯住他:“你在笑?你在高兴?你笑什么?”李副科吓得浑身一抖动。

“哎呀朱科,什么时候啦,你还开玩笑?我笑?我哭都哭不出来么。毕竟是一个活鲜鲜的大姑娘,好同事么。”

说着,使劲儿的眨眨眼睛,像在挤泪水。

这迅速的表演,让朱科释然。

“唉,还开什么玩笑么?我是感到倒霉透了。在我任上,前几年一个媚娘,现在又眼看是一个小红。别人不说,我自己也感到晦气。晚上回去,是得请请隔壁的余小婆婆,给我跳跳加官,驱驱邪恶,扫扫晦气。”

李副科却瞅瞅不远处的4—4,建议到。

“时间不多了,你是不是提议?让大家单独和小红说几话,如果愿意的话,权当告别么。”

朱科眼睛发涩,沉重的点头:“行,这主意好!我想小红也高兴的,毕竟不能让她带着满腔遗憾离去。”于是,朱科先回了病房,轻轻拍拍手掌:“后勤科的,全都出来,我们商量个小事儿。”待大家出来后。

他幽幽地讲。

“别光顾着和小红说话,我们都知道,小红这是回光返照么,我看大家是不是单独都与小红说说悄悄话?不多,就一二句,明白不?”还有谁不明白?大家的眼圈都红了。李副科劝到:“不可不可,一定不能让小红带着遗憾离去,要多劝劝她才是。”

同事们就一个个进去,一个个出来。

几个平时与小红要好的姐妹和哥儿们,出来时眼圈都红红的,女孩儿更是鸣咽不止,被同事们扶到一边劝慰着,不提。

朱科出来后。

李副科就是最后一个了。

他定定神,轻轻推开了门。小红仍披衣靠床坐着,可能因说话过多,神态己显疲乏;小护士正在给她量脉博和温度。看到李副科,小红无力的笑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啦,李副科,请坐下,我有话给你说呢。”

李副科就歪着屁股,坐在离她稍远的床沿上。

“我也有话给你说呢。唉,真想不到,就一小感冒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红摇摇头:“这是命!不探讨它了。一场大病,夺去了我父母,五岁时我成了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由政府支持着读了大学,考进事业单位,没想到仍没逃过病魔的纠缠。这是命!”

李副科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小红述说自己的身世。

真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儿,竟是孤儿?

“时间不多了,我知道我就要走啦,我是多么留恋这世界,”

她抬起眼睛,扭过头,看着窗外:“这阳光,这空气,这春花秋月……可我得离开了。”

回过头,眼睫毛上有几滴晶莹剔透。定定的看着对方:“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很烦恼,很担心,对不起。”然后,费力地在内衣兜里掏啊掏的,在小护士的帮助下,最后掏出一张天蓝色信用卡,递给他。

“这是你的钱,我一分没花,一共五万八千二百块,全还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

李副科如雷轰顶,呆若木鸡:“不不不,不,我不能要,这是你的钱么。”

“不,是你的钱,是我找你借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二粒晶亮的泪珠,滚出了小红的眼眶:“对不起,现在我才明白,不是我的,就是得到了也没用。拿在手里,也只能是一种铭心刻骨的折磨,一种忐忑不安的忏悔,对不起。”

李副科吃力的摇摇头,仍不接下。

“不是这样的,小红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进来前所想好的一切防范,委婉和冷静,全都不翼而飞。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门外,他设想了多种可能:无情而尖刻的当场揭发,面对朱科和同事们愤怒的脸孔,冯和毛主痛心而鄙视的眼光,侧门突然大开……

早己等待的警察猛虎般扑出。

也许还有媒体的长枪短炮……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柔弱无力的小红姑娘意外的还款,还有小护士略带讶然的注视和一屋的阳光斑斓……“不是这样的,小红啊!”李副科觉得自己嗓门儿有些颤抖,他忙提醒着自己:“这本生就是你的钱,我不能要;要不,送给你前夫也行,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么。”

小红又摇摇头,胳膊一抡,把信用卡扔了过来。

“你不能让我有最后的遗憾,我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信用卡砸在被子上,颓然翻个面儿,一串凸突的银白卡号,直直的瞪着李副科。小护士说话了:“李副科,你就收下吧,不能让病人着急啊,你应该明白的。”李副科拈起信用卡:揣进自己衣兜:“小红小红,我看你一定会好的,我和同事们都盼望着你痊愈归队么。”

“谢谢!”小红对他合合双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最后听听我的话么?”

李副科心虚地瞅瞅一直紧着着的侧门,点点头:“请说吧。”“你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副科长。

有错就改,前途一样光明远大。”小红直直的看着对方,想想,又到:“人可以错一时,不能错一世!可惜直到今天。我也才懂得这个道理。好,谢谢,你去吧。”

李副科就机械的站起来,对着小红恭恭敬敬的鞠一躬,拉门走了出去。

下午,李副科协助保安部,机智勇敢地,将偷偷钻进贮藏室的劳部长抓获一事传开,全院都轰动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劳部长钻进贮藏室的具体动机,可单就专职保安都没能发现,却被临时客串的李副科查觉,也就足够大家津津乐道的了。当下,经院保安部会同院办毛主陶秘等,简单的讯问后,从劳部长身上搜出的一大迭旧账目单据,以及劳部长自己也不能自圆其说的狡辩记录,一起交到冯的办公桌上。

此时,冯和张教授冯书记等体检小组成员。

正在为三大班子领导会诊体检。

事实上,给这三大班子领导会诊体检,远比为市长市委书记会诊体检,麻烦得多,时间拖长得多。其主要原因,皆因为人的年纪越大,对死亡的恐惧就越大;这其间,又因人的性格,心理,气质和秉性,各有不同。

人大主任,六十有五,平时身体状况不错。

偶而也就是个小感冒咳嗽的,也不吃药,一般硬抗着就能拖好。

可躺上体检台之前,和老伴儿手抓手的紧巴巴不放,仿佛就此永别,一去不回头;躺上去后呢,则又一直不起来。

冯催促到:“习主任,完啦,请起来。”

老头儿居然瞪眼训斥到。

“昨天我是你的领导,今天我是你的病人。对病人说话就要客气,什么完了完了的?我完了吗?你是巴心不得我完了吧?应该这样说:习主任,体检结束了,请起来。哼,还院长么?”

冯与张教授,冯书记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只好按照他的意思,重说一遍。

“习主任,体检结束了,请起来。”

老头儿这才唠唠叨叨的念着,在小护士的帮助下,慢腾腾的坐起来:“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对领导说话多尊重,多尊敬,多有水平!现在这些人啊,越活越转去罗。”

政协罗主席,六十有三,平时身体也相当不错。

据说在市领导的同年龄老人中,掰手腕他是常胜冠军。

躺上体检台时,居然右手紧抓着老伴儿,左手紧揪着儿子,舍不得放开。下体检台后,银白色的铝合金台面上,竟然留下一个湿漓漓的人形水印……

习主任,罗主席,工作中也风风火火,认认真真,颇具责任心,特别是罗主席,提出的“政协地区联席会”合理化建议,曾引起地委省委高度重视,一度撰文研讨,风光一时。可他们在体检台上的表现,却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尽管不敢苟同,可毕竟是市领导。

大家还得陪笑解释,耐心奉陪。

这还算好的,毕竟是二个大老爷儿们;那市妇联伊主任,五十有七,不算老也不算小,好像是特地等待和抓紧“市领导体检”这黄金机会似的。一进贵宾病房,直搅得体检小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没鼻子……

这样,就把预定的时间,拖得溜长。

晚上七点多钟,二冯疲惫不堪的从贵宾病房出来。

回到办公室时,没想到一桩大事儿正等着自己呢。当下二冯齐聚院长办,亲眼看了人证物证,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其中,尤以院党委书记为甚。那302分院建起后。本院财务部出纳就走书记路线,直接找到冯书记,要求调到分院任财务部长。

一直为行政方面自己人太少而郁闷的冯书记,自然点头应充。

冯也乐得顺水推舟,一口答应。

因为,医学硕士本来就没把所谓的分院,当一回事儿,断定它短命。刚调到三分院的前出纳,混得也不太好,只是一个财务部副部长。可不久,因老百姓对三个分院并不买帐,公共资源浪费太大,市卫生局又决定三合一。

这次,前出纳凭着自己任职资历的高平台,如愿以偿,当上了三合一后的分院财务一把手。

现在,一把手亲自潜回老东家,偷撒帐目单据。

由此产生联想,预测和后果,院党书记气急败坏,自觉责任重大,所有的心高气傲,一扫而光,不提。

沉闷一歇,冯命保安部将劳部长和其证据,扭送市公安局经检大队。

然后,一起闷闷不乐的吃着饭,平时的你一言,我一语,杳如黄鹤。这时,毛主急切推门进来:“冯冯书记,小红不行了,宁教授让你俩快去。”二人只好把吃到一半的饭放下,一面接过毛方递过来的大团柔纸擦嘴巴,一面顺着防火门匆忙赶向4—4。

4—4房间,氧气瓶刚刚关上。

一屋的人垂着头,有压抑的哭泣响起。那屏幕上跳跃的声波,变成了一条直线……

二冯慢慢上前,大家让开。床上一团被雪白被单从头到脚盖着的人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悚目惊心。毛主抢上一步,掀起被子。二冯看到了一张面容枯槁的脸,小红姑娘静静的躺着,曾有的美丽与青春,凝固在最后的痛苦挣扎之中。

这使得她的脸孔和嘴唇,看上去都有些扭曲变形……

“盖上吧。”冯终于沉重的叹息着,眼眶有些发红:“通知她家人了吗?”

朱科摇头:“她是孤儿,前夫倒是通知到了,可没来,无子。”冯书记看看宁教授:“听说起因是个小感冒么?怎么会这样?”突然变得衰老的内科专家,双眼暗淡,吃力的答到:“对抗生素排斥,无法治疗。这是个新科题,也许,也许是新环境下的一种病菌新变吧?我正寻思着呢,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有碰到过。”

站在朱科身边的李副科。

一直竖着耳朵,捕捉着院领导的话语。

他知道,这些医学泰斗间的对话,可以告诉自己最新最好最权威的讯息。果然不出所料,宁教授吞吞吐吐的回答,让他心里一阵狂喜:新环境下的一种病菌新变?多么美妙,多么高深,多么有力的论证啊!

它出自于一个领着国家津贴,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之口,就足以遮盖所有的罪恶。

就像上次的媚娘,死了也就死了。

一个人,像风一样吹过,如烟一样飘散,在这世上并不少见。不是经常有无名尸,失踪者么?

公安也没见得件件水落石出吧?是的,这世上,没有无故无缘的爱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杀戮,凡事皆是事出有因。但愿小红姑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明白这个道理;在另一个世界,安分守纪,吉祥如意……

“小李么!”冯伸过了右手,思忖中的李副科没注意。

朱科很不高兴的轻轻踢踢他:“莫走神哟。”

“小李呀,”冯握住了李副科的右手:“不要太难过了,小红姑娘不幸逝世,我们心情都一样。”他擦擦自己眼睛,嗓门儿有些嘶哑:“现在,重要的是搞好工作。推动后勤科上新台阶。为一线服好务,才是对小红姑娘最好的纪念。”

李副科眼里。

魔术般涌出了几朵泪花。

“谢谢院领导的关心!”他瞧瞧前党支部书记,也有些嘶哑到:“请组织上放心么,”朱科打断了他:“请院领导放心,没说的,后勤科就是一线部门的坚实后方。需要我们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

“说得好!”

冯书记当场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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