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参加新州作协的活动，在箫红博士和李存厚老师的农场Fern Valley Ranch里，我不幸中招。一条蚂蟥悄悄爬上我的鞋，迈过厚厚的袜子, 缓缓地钻进我的裤腿，静静地往上蠕动，一直到达我膝盖后部的腿弯处。我竟然全无察觉。李存厚老师曾经叮嘱过，农场里有蚂蟥出没，所以不要在一个地方呆着持续不动，可我当时没在意。
在游农场时，一位女士在凉亭里突然叫起来，原来有一条细细的蚂蟥在她的手指上爬，甩都甩不掉。幸亏旁边的一位先生帮她把这条蚂蟥弄掉。我当时还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蚂蟥的目标呢。
离开农场后，我搭朋友的车到火车站，接着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竟然没发现有一条蚂蟥一直陪伴着我。
下了火车，出了站台，我又和同行的妹妹悠悠地逛了商店，还接了一个长聊的电话，前后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辰。这时，我才忽然觉得膝盖窝有湿漉漉的感觉。觉得有些怪。天气很好，没有下雨，我的腿关节半小时之内也没在任何地方靠过，哪儿来的水？用手摸一下，裤腿并不觉得潮湿。不理它了。过一会儿，又觉得膝下腿肚子上有湿东西在流。使劲一跺脚，一个软软的东西从裤腿里掉出来。一看，是一个肉团；再一看，肉团伸展开来，是一条肥肥的蚂蟥。我大吃一惊，差点叫了起来。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这个小动物伴随着我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也不知它是一直潜伏着，到最后十分钟再向我进攻的呢，还是早就开始在我皮肤上开一个口，在足足两个小时内尽情地享受着吸血的乐趣。妹妹也惊呆了，说：
“它吸了你两个小时的血了。你看，都变得这么大了！”
是啊，在农场看到的蚂蟥还不到一寸长，细如干粉丝；可眼前的这个小动物足有两寸，肥如蚕宝宝。那是我的血啊！
妹妹又说话了：“它吸了你那么多血，你还不报复？快踩死它吧！”
确实，它是罪该万死。第一，它以吸人血为乐趣，靠人血为生（或为繁殖后代所需），是十足的吸血鬼，卑鄙的不劳而获者；第二，它搞阴谋诡计，不正大光明地向我挑战，而是偷偷潜伏在我身边，害得我与敌和平共处，全然没有防御之心；第三，它制造并使用化学武器，向我身体内释放的化学物质使我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久久不能凝血止血。
如何处置眼前的这个小吸血鬼呢？它真的是十恶不赦，毫无是处吗？也不见得。人类医学上也利用它那抗凝血的化学武器防治心血管病，腐烂的伤口经蚂蟥的吸食就会很快痊愈。
我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心处死它。它的死换不回我的损失。再说我也不想让我的鞋底沾满鲜血。这个小生灵的三大罪状是触犯了人类准则，不过它不懂人类准则。不知者无罪。它的行为并不触犯自然生存法则。
我撩起裤腿，伤口洞眼挺深，血还在流。膝下小腿血迹模糊。
不过放它一马会不会再害别人？我也不想做人类的罪人。
几个行人走过，但没有踩到这个不显眼的小东西。一个行人一脚踩在离它仅一毫米的地方，它还是逃过了。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了不远的马路中间，又弯弯绕绕地避开行人向我们的方向跳跃过来。
“最好让鸟来收拾它。”我满怀希望地轻轻地说。
“它看见了！”妹妹眼睛也亮了。
果然，小鸟是把蚂蟥当目标了。又往后退了几步，避过一对行人，再前行几步就到了蚂蟥跟前。它没有急着处理蚂蟥，只是警惕地望着我们。
“咱们走远点吧。”我跟妹妹说。
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观察小鸟。果然，小鸟对着蚂蟥啄了几下，看见又有行人过来，就刁着蚂蟥擦地飞到一边，最后把它一口吞下了。
老天终于给了报应。
万物都缔属于自然生存的法则。从生态学的角度上，每一种生物都在食物链上占据一个位置。在哲学上叫一物降一物。这应该就是蚂蝗的归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