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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拼盤----悉尼记行之三
作者:阮惠珍  发布日期:2011-07-03 02:00:00  浏览次数:1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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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兩年多,我又一次來到美麗的悉尼探親。在中國,這時正值七月流火,熱不可當,而在悉尼走下飛機卻套上了禦寒的冬裝……我驚歎;啊,天地之大,宇宙之廣,交通之捷!想不到剛剛在飛機上打了個盹,轉瞬便是季節變幻,四時更迭,鬥轉星移了。這種似真似幻如夢如醉的感覺真好,新奇與興奮給人帶來一份好心情,我全身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快樂著。
女兒來澳留學已經完成了研究生學業,拿到了PR。她開車到機場來接我,當她張開雙臂歡笑著向我奔來的那一刻,我的眼眶濕潤了。較之兩年前那只令人擔憂的“小雛雁”,現在總算是羽毛漸豐,沐浴著南太平洋的風雨試飛啟航了……
中國人出行講究“接風洗塵”,想不到在這異國他鄉我也享受到了這種難得的禮遇。
第二天,有朋友(湖北老鄉)為我接風,開著車子滿世界跑,東家進,西家出,看熱鬧,嘗新鮮,許多食品叫不出名,古裡古怪的佐料認不清,看似“吃不得”的東西往嘴裡填……美味兮?佳餚兮?我們嚼著品著評著笑著,好吃難吃也只一字之差矣,任憑各自的味蕾去感知和評判吧!
澳大利亞是個典型的移民國家,被社會學家喻之為“民族的拼盤”。自英國移民踏上這片美麗的土地之日起,已先後有來自世界120個國家、140個民族的移民到澳大利亞來謀生和發展。多民族移民帶來的多國文化,拼就了澳大利亞“世界多元文化”大拼盤,表現在飲食文化上更是各具特色,五花八門。女兒說:“媽媽,以後我們每個星期出來吃一次,各國美味慢慢嘗……”
下午,我們來到朋友家,拉家常,海聊天,興奮的餘波一陣高一陣。
這是一個典型的“民族拼盤”之家,先生是澳籍中國人,太太是澳籍英國人,女兒是土生土長的澳洲人。小女孩名叫Anika,剛滿10歲,仿佛是揉合著中英文化的精華而長成,可愛極了。她那紅朴樸的圓臉蛋粉嫩粉嫩真真水靈,忽閃閃的長睫毛一挑一挑煞是好看……特別是那雙蔚藍色的大眼睛就像是盛著一汪清沏透明的深潭水,蕩漾著純潔與天真。再看她那一頭油光閃亮的黑頭發,使我驀然想起在中國大陸家喻戶曉的一首歌: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如果這個精緻的Anika梳條大辮子站在我們家鄉村頭的大樹下,那要羨煞多少人!
Anika不懂中文。在她家,她的父親用中文甚至是地道的家鄉話和我們交談,她坐在一旁靜靜地聽。我摸摸她的小臉,她朝我眨眨眼淺淺一笑,雖說語言不通,我卻能感受到她的友好與親切。當他父親用英文問她願不願意回中國老家看一看時,她笑得很燦爛,連聲說“OK”!
其實,她三四歲的時候回過中國老家,住了一年,當時還會說地道的家鄉話。那時她太小,對家鄉的印象很模糊,但她至今還記得村裡那到處隨便跑的“豬”,後來再沒見過,動物園裡也沒有。澳洲的鳥到處飛,澳洲的豬不知道養在哪裡?Anika以為豬是很兇狠的動物,她害怕。這個印象也不知道是從那裡來的,也許是少見多怪?我想告訴她,豬是最忠厚、最
老實的動物,是專門供人屠宰的家畜,豬的全身都是寶……老農們說:“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豬的糞便就是最好的農家肥……
可惜,我不懂英文,無法將這中華民族文化最淺顯的知識傳播給這個“小老外”。
我遐想著:如果我的女兒以後有了孩子,我這個外婆一定要教他們學中文,讓他們瞭解中華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讓他們在說“OK”的同時也要會說“好”,在眨動著長睫毛藍眼睛仰望藍天白雲的時候,也要感受到黑頭發飄起來的時候是多麼神聖與自豪!
    朋友說,Anika從小受到很好的家庭教育,她的母親知書達理,教育孩子誠實守信,愛學習,講衛生,懂禮貌……從一些小小的生活細節上,我看到了這種教育的良好結果:客人來了Anika始終微笑著,搬個小椅子坐到旁邊,不象中國的獨生子女,個個都是“小皇帝”唯我獨尊,霸著沙發看電視旁若無人;她也會幫著大人為客人端茶送水拿點心,看見我們嗑瓜子,連忙拿來盛殼的盤;她渴了,拿出飲料一看不多,只倒了小半杯……
晚餐由朋友親手烹製,又煎又炸的,倒有幾分中國特色。朋友說,平時因為忙吃得很簡單,也沒有機會教孩子學中文,只是每個星期都要為Anika做一次“不中不西,中西合璧”的“中式牛排”。據說這是Anika最愛吃的食品。做法很特別,味道很特別,吃法也很特別。洋蔥炒一炒,牛排烤一烤,土豆煮一煮,再澆點啤酒燉一燉,悶一悶…… 一會兒也就清香四溢了。
食物拼在盤子裡,一人一份,顏色很鮮豔,有紅有紫,有黃有白,都是食物的本來顏色。Anika吃得很專注,刀叉用得很熟練,食物搭配很得當,用肉塊和土豆蘸著湯汁埋頭苦幹吃得津津有味……最後盤底還沾一點汁,她抬眼瞅瞅我們,用手指抹起來放在嘴裡舔得乾乾淨淨……
作為客人赴宴,這頓晚餐是我印象中最簡單、最隨意、最熱情的,卻又是感覺最複雜、最深刻、最難忘的!
在中國那個“禮儀之邦”,節令喜慶,朋友相聚,迎來送往,有多少盛宴?主人通常是十碗八碟,煙酒茶水,多多益善……結果是費時費力,浪費多多。中國的父母愛孩子,真是勝過愛自己的眼睛。但許多孩子卻是在溺愛中長大,口裡念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地,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然而在現實生活中,象Anika那樣能舔淨盤中汁的孩子又有幾個呢?
我又遐想著:如果我的女兒以後有了孩子,我這個外婆一定要在教他們吟誦中國古詩詞的時候,也一定親手為他們烹製具有悉尼風味的“中式牛排”,給他們講述《拼盤》的故事……
 
2006年發表於澳洲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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