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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掃墓萬里行
作者:心水  发布日期:2010-02-18 02:00:00  浏览次数: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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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父黃公清平、十二年前於德國壽終正寢,八十高齡往生;長輩高壽辭世俗謂笑喪,靈堂必燃點紅燭。燭淚光影中、父親遺照展顏,栩栩如生。殯儀莊嚴隆重,足見二弟交遊廣闊人緣極佳;眾多親朋始不遠數百里前來送殯。       

先母黃門陳氏太夫人、則在廿四年前被癌魔奪去生命,六十五歲便駕返瑤池,令我兄弟哀傷不已。亦讓鰜鰈情深的老父、備嘗折翼之痛整整十二載,始與先母共穴。       

自父母離世之後,關山萬里隔、清明、重陽有墓難掃;總不免臨空追念,緬懷親恩,點燃心香遙祭、獨個神傷一番。每逢先父母忌辰,則必令兒孫們回家,在倆老遺照前鞠躬行禮,讓洋化的兒孫們慎終追遠,飲水思源不忘祖上。       

因有墓難掃,讓我多年來心中耿耿於懷。本定下先父十年忌時,要前往德國祭祀。無奈俗事羈絆,兩年前竟無法實現;每進入大廳望到父母遺照,心中總感愧疚,幾不敢仰視。       

去年底終於預購了四月飛歐洲的機票,再忙也要啟程了。二月忽接北京白舒榮主編邀請世界華文作家往雲南采風,時間竟與我去歐洲相撞。躊躇再三,唯有更改五月中再到瑞士,而得參加作家采風團。      

從雲南回澳後,休息三週即啟程往歐洲,五月十九日早上到達蘇黎世機場,八歲的侄孫永安手持紙牌:「大伯公我等您好久了」。在廈門參加小侄兒婚禮見過的三歲永安,轉瞬五年再難辨認。其父明順年半前到雪梨公幹,專程來墨爾本探親,與我們歡聚一日。明順是弟弟次子,長得一表人材,在法國駐瑞士分公司擔任高職,可說事業有成。難能可貴者是事親至孝,在歐洲長大,仍說得一口流暢的閩南語與廣東話。

        為了接待伯父母,他特地向公司申請了兩週假期,主要是當司機及導遊;我們旅歐期間,花費最多的就是這位侄兒。二弟育有四男一女,小侄兒明志是在德國出生外;餘者皆是稚齡時隨親逃難移居德國,至今都能講鄉音及粵語。侄女如意年前更負笈廈門大學,學會了國語。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從四歲至八歲的心柔、心樂、心賢及永安等侄孫輩,都能講閩南話與國語,二弟夫婦的家教成功,實在令我敬佩。 

六月五日由二侄兒開車,從瑞士農村啟程前往北德杜鵑花城Westerstede

全程千里遙。汽車駛入德國境內的高速公路,侄兒踩踏油門,竟以一百八十公里時速飛馳。但見兩旁樹影車影往後急退,同一線行走的前車從望後鏡中發現迫至的快車,即時主動換線。侄兒說這是駕車規矩,後座的二弟發聲,叫他勿要開太快,說全車有四個「老人家」,包括我夫婦和二弟、三弟。他開最快的時速紀錄是230公里,令我咋舌。       

專程轉去科隆市接三弟婦及侄女麗雲一齊回杜鵑花城,到達已是午後一時。爬上六樓公寓,那是三弟長子明忠及幼子為了工作而租住處,沒有電梯,每日上下是最好的運動。明忠去日本假期,錯過了相見機會;由老三做東,在附件一家中餐館用飯,餐後告別小侄兒,再馳向目的地。    

黃昏到達了杜鵑花城二弟空置的家,放下行囊;再送老三和弟媳及侄女回家,才一齊去該市大平洋餐樓。該鎮這家唯一的中餐樓是二弟媳的小妹妹所經營,也就是明順的小姨母當老闆。她姐夫、外甥和澳洲遠蒞的親戚一齊來到小鎮,自然要招待了,兩天晚餐均在她這家餐樓享用。 

遙在瑞士的二弟婦安排我們要去相距小城三十餘里外、在她弟弟經營的大餐廳午餐。餐廳的老闆娘談吐有欽廉話口音,內子婉冰與她閒談中,說有至親舅舅在澳洲。她說舅父姓梁,婉冰隨口問是否梁善吉?一時間老闆娘目瞪口呆,她竟然是老友的外甥女。 

真是無巧不成書,早知善吉兄有大姐在柏林,那想到他的外甥女竟嫁給我二弟媳之弟。幾天後我回到瑞士,忍不住給梁兄掛電話,讓他高興我們此行的這段意外之遇。

 六月六日中午,家住幾十里外的大侄兒明正、帶同九歲的女兒前來,我們才前往市中心區的花園墳場。明正居然帶了九炷清香和火柴,在到達墓園時才拿出來分配每人一炷。這個娶洋太太,已半洋化的大侄兒,和弟弟妹妹一樣,都會說流暢的閩南話和粵語。難得的是一片孝心,對我說年節或祖父母忌辰,都會帶同太太和女兒前來掃墓,真令我感動。 

十二年前我兄弟披麻帶孝,在百餘位親朋送殯隊伍中,我手持父親遺照走在靈柩後,將父親棺本安葬在先母同一墓穴內。墓牌當時只刻了先母生卒年,安葬父親後回澳洲,才請書法家游啟慶兄代撰牌文。二弟將游君的棣書交予德國墓牌公司,製成後豎立,十二年來我還是初見,實在愧疚不已。 

黑底白字的牌文分四行直書:    福建省同安縣

                              黃公清平

                             之墓

黃門陳界夫人

      孝男 玉液、玉湖、玉淵仝立

最後是雕上阿拉伯數字的先父母生卒年月。立牌的三兄弟,還是首次一齊在墓前獻香拜祭,先父母若有知,必定歡欣喜悅,等待多載,這難得的一天,終於到來。內子婉冰和三弟媳、大侄兒二侄兒及侄女、侄孫也依次鞠躬行禮。       

簡單的祭祀上香儀式禮成後,大侄、二侄和二弟即時用水清洗牌石,我與婉冰將墳前的雜草清除,然後拍照。整個大墳場清靜安寧,四週繁花似錦,樹木青蔥,綠茵處處,每座墓前均種植了不同花卉。小鎮Westerstede 是有名的杜鵑花城,每四年舉行一次盛大的杜鵑花展,吸引歐洲各地遊客蒞臨參觀。墓園也如座大花園,美麗安祥清幽,一點也沒有墳場的恐怖難安的氣氛。     

弟弟告知夏季日照長,黃昏後不少居民都到墓地為其先人整理花草,澆水除污,誰說洋人不懂孝道呢?他們對辭世的至親,那番哀思那種不捨那份情感,根本與我們沒有兩樣,甚至更深更切。我們無非清明、重陽或忌辰才會祭拜或親臨掃墓;他們卻經常闔家大小到墓園供花追憶,視之如生如在。想到我要十二年後始能前來掃墓,不孝之罪慨深且疚,對著先父母墓地,著實慚愧到無地自容呢。     

翌日、離德返瑞士前,我由侄女陪同到花店選購了九朵各式的康乃馨、三兄弟再次到墓園獻花。立在先父母的墳前,我默默追思與父母生前共處點滴。念及這次遠行萬里,說不定是今生最後一次的掃墓了,不禁哽咽難過莫明。幸而三弟一家就定居該鎮,大侄兒也住不遠處;二弟夫婦及侄兒女、侄孫輩每年也回去數次,都不忘前往墓園祭祀,先父母泉下必也告慰了。      

六月七日黃昏回到瑞士,十六日清晨返抵墨爾本,奔波幾萬公里。從二弟住處出發回到家、包括轉三次飛機全程三十餘小時,飛行時間超過二十小時。年歲漸長,實在勞累,但終能完成為父母掃墓的心願,再累也值得呢。

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四日於墨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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