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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酷基重游
作者:赵伟华  发布日期:2012-10-12 02:00:00  浏览次数: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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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夏天一个周末的上午,我们去了酷基(Coogee)海滩。悉尼的夏天是在十二月。怎么就去了那个地方?是由两位笃信耶和华的年轻西人女郎约上去的。
        来澳洲的时间不长,我很是迷茫自己的生活定位。语言关是第一,为了过关,就同极其愿意上门传教的简若迪认识了。简若迪教我学习《圣经》,指望我某天觉醒跟她信了上帝;我跟简若迪学习英文,希望自己的英语突飞猛进从而脱离洗碗扫地的打工行列,进入零售业谋生。我们教和学的目的如此不同,却都很认真努力,共同花费时间,在圣经和英文的双重作用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简若迪就常常带我和我们一家出去见识见识。
        那时,酷基海边的海月大酒楼鼎鼎有名,每天上午的早茶吸引了众多热爱沙滩文化的洋人。洋人把早茶说成是养木恰(Yam Cha),当简若迪口吐这几个字,我甚至激动不已:这个英文单词太好记了,早茶,早上饮茶,简称饮茶。粤语的饮茶,洋人从名到实照搬不误,太方便我等语言天分欠缺的新移民掌握新语言——英文。简若迪又说到点木声(dim sum),我就仔细听她的发音,费着周折,将这个单词琢磨了透,弄明白这个点木声也是咱们国人的杰作。清晨,通常是广东百姓坐在餐馆里就着茶,品嚼着各色点心或小吃,要么读报要么肯改(聊天)。点木声,粤语“点心”也。这小吃点心伴随着广东老前辈世界性的闯荡,流传到大洋彼岸,中国烹饪文化就这么原汁原味普及到洋人生活的餐桌上。在简若迪等人眼里,养木恰和点木声简直就是中国吃喝食品的代名词。我真要向广东前辈致敬。想想批萨(Pizza)和通心粉(Spaghetti),这些美食的发源地早就沦为美丽的传说:我们绝对相信马可波罗把那著名的香喷喷的面食从我们祖国的祖先那里带给了意大利和欧洲,可是,人家认吗?
       在海月大酒楼特有的圆屋顶下,在矗立的大落地窗里,人们一边从小推车上拿取各式粤式小吃大快朵颐,一边欣赏明亮的海滩。当地美景加异地美食,个中乐趣只有亲临者才能体味,才能回味。简若迪谙熟其“味”,和朋友凯瑟琳带上我们一家来体味,由此享受到由表及里、西中结合的美,果然让我回味至今!
        酷基海滩离知名的邦代(Bondi )海滩(2000年悉尼奥运会沙滩排球比赛场地)就十分钟车程。两个海滩的样子也很相像,都是月牙般镶嵌在悉尼大陆边。邦代的月牙要大得多,弯弯拉得长,就勾去了很多的弄潮儿——本地的、外地的、国际的。各色人们在喧嚣的浪花中万头攒动;在沙滩上则眼花缭乱、聚集成堆进行日光浴。酷基的月牙小不说,月牙的上尖尖部分还有黑褐色的大岩石,岩石周围的海滩滞留了不少黑褐色的海带。我们吃完早茶就去海滩遛弯,直接来到离海月大酒楼最近的海带滩,我免不了提起海带左右摇晃直接目测,回想着打小就爱吃的海带萝卜骨头汤的美味,为海带原来如此的真相惋惜。海带们一堆堆,一丛丛,趴成静静的一片。我提起这一溜,又见另一串,忙活一阵子,也就不稀罕了,仍旧将它们丢弃在沙滩上,留给轻轻涌来的海浪去处理。我再往月牙的下尖尖放眼望过去,在没有海带的海水边也有弄潮儿,可是斑斑点点就稀疏多了。在沙子上日光浴的人们都隔有丈把远,默默地散着,个个安之若素。
        酷基海滩,一个安静沉思的乐园。
        几多年一晃就过。简若迪留下了她善良而神化的愿望,我却没能跟耶和华靠得更近。那几年,我见识了信仰的感召力,被简若迪传播信仰的忠诚深深打动,在惶惑中接收其无私无怨的帮助,从而敬畏了任何有执着信仰的人。我果然能操着熟练的英语在商店里为顾客们服务,却回报不了简若迪。我们客客气气分了手,不知不觉中,我淡了再去酷基的心思。
        一边厢的邦代海滩我们却常去。
       刚过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中旬,祖国来人了。两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漂亮的小姑娘带来了精美的巧克力,还有我曾经的顶头上司的问候。怎么招待她们?一查,她们的住处离酷基海滩很近,她们自己毫无觉察,几天来就在悉尼CBD中心来回逛。我能见到她们时,她们离飞离悉尼就五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就请她们去酷基!那地方好多年没去了,老公也同我们一起去。
上午,亮得晃眼的沙滩上星罗棋布着身着比基尼或泳裤的晒着太阳的悠闲男女。两个女孩儿在兴奋不已中,惊讶她们的苗条身材,欣赏他们的健美身躯。“澳洲人个个身材好好!”她们说。我眯缝着眼睛打量:载着阳光和人体的白沙和湛蓝的大海连接在一起,蓝海又和蓝天混合,天地都泛出明净的光辉,无限宽广。
       我们朝着月牙的上尖尖漫步,游人渐渐稀落。忽然,一丛丛、一堆堆,好面熟的海带,就撒在我们眼前湿漉漉的沙滩上。只是,远方来的女孩们毫无反应,她们面向大海注目于海浪里嬉戏的人们。我的心则在颤,时间倒转了,就定格在我和简若迪一起的岁月里。
      “我们去饮早茶。”我对姑娘们说。一转头,那座醒目的圆屋顶已近在咫尺。只是,它的周围出现了不少的楼房,它被围拥其中,失去了往日的气势,更没有昔时宾客的影踪。其门开在何处?我们贴着楼房兜圈子,不得其门!老公忙去打听,路边小吃店里忙碌的中年洋人老板停住手,答道:那位中国老板早就去世了。没有人愿意接班,大酒楼早就没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一霎间,思念的茶肆酒楼竟如海市蜃楼隐入了云天,老公和我一阵唏嘘,两位小姑娘倒沉默起来。我们转身试图寻找另外的中国餐厅,沿着海滩竟没有第二家。后来,在偌长的酷基主街上发现了有中国餐馆字样的红灯箱。我们循迹而入,在这小小的餐厅里既不见海景,也不见食客。不用问,这里不卖早茶。
 
 
 
改于 201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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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2014-11-20发表
安红好文笔!
安红2014-11-20发表
海上风帆过,滩头逐浪深。人面浑不再,犹忆旧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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