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央視的《金蛇狂舞戲曲晚會》中夾有一曲蘇州評彈《情探》,反串《情探》的是京劇余派老生王珮瑜。
王珮瑜在博客里介紹自己:“唱老生的女生。樂觀的悲觀者。激越的冷靜份子。邋遢的潔癖患者。隨性素食主義。溫和改革。積極保守。亦老亦幼,亦雅亦俗。人稱瑜老闆。”讀罷慨叹:滄海桑田,世易時移。數千年的父系男權社會,禮法宗律族規祖訓家教,未能開拓出女性自主自醒自立自強的疆域,未能創造出女性經濟意志人身獨立的環境。而以西方工業革命為龍頭,引領世界近現代社會發展前行的大格局變化,才使女性真正有條件、有能力、有機遇,向世人展示不讓鬚眉的本領與才華。
皆因瑜老闆堪比當年的老生皇帝、“冬皇”孟小冬,故而又有“小冬皇”的美稱。而提即孟小冬,則不得不為她的兩段姻緣唏噓長歎。
“情願在北數十吊一天,不願在滬數千元一月。蓋上海三百口同聲說好,也不及北邊識者之一字也。”這是當年決定離滬赴京發展的坤生名伶孟小冬的真實心態。果不其然,初上京城闖蕩的孟小冬,憑藉英俊的扮相,苍劲醇厚的嗓音,一炮即紅。十八歲的孟小冬結識梅蘭芳不久,一見鍾情,互生愛慕。兩年後孟以兼祧的名義、與已有兩位妻子的梅成婚。六年後孟與梅離婚。與梅分手後的孟曾絕食、生病、避居,甚至皈依佛門。其間潛心向余叔巖學戲,春秋五載,終成正果。
十七年後於香港,孟小冬與杜月笙結為夫婦。
杜月笙何許人也?稍微對中國近代歷史有所瞭解的人,不會不知道。
而我不曾知道的是:孟十二歲在上海登臺不久,身為票友的杜就已對孟心生欽佩;孟嶄露頭角時,又是杜,鼓勵并資助孟前往京津發展;孟紅遍梨園後,還是杜,靜觀心愛之人戀愛并嫁給了梅蘭芳;依舊是杜,二戰舉家避亂香港時,惦念并安頓好的是孤身一人留守京城的孟。杜月笙曾言:“抗戰勝利之後始知愛情!”感喟的正是他與孟積澱三十年的情緣。
古人黃庭堅填“鏡裏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之後,水中月鏡中花便成為人世間有緣無份的另類代稱;今人劉歡創作的那首《情怨》,道盡“相愛人最怕有情無緣,長相思卻不能常相依戀”的別樣淒婉。
難以置信,“友天下士,讀古人書”竟然是位於上海杜月笙寓宅的門楹,真應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盡是讀書人”的老話,自知年少失學、胸無點墨的杜,卻一直有對文化的嚮往敬畏,有傳統意識根植在心靈深處。
秋將至,至有二涵:至真,至誠。當多數人或偏向或背離傳統、漸行漸遠之際,總會有少數人用真誠恪盡職守地保有將薪火世代相傳的那份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