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2013 天气很热,蚊子停在38度的空气里,一小块阴影,老停那儿,像人眼睛里的翳障。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像秋天。秋天快到了。
2013年和任何一年都不同。澳洲南方是火,北方是水。气候造成的自然灾害每年损失惨重啊,买房子的时候,提醒大家一下,灾情概况就是这样。
我们不得不移居到另一个小镇,距离此地两百公里。海拔960公尺,是当地地势最高的镇,名字叫茹文。汽车爬上小镇的最高处,都要喘息好一会儿。我们准备下一个月的月底,清理花园,锁好门窗,把七只母鸡和一只公鸡送给酒店,把自己的家送给袋鼠和盗贼照管(根据以往的经验绝不出租),带上狗比利和猫玫瑰,搬到茹文。
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图书馆的玛格瑞特,不等图书馆关门,我们要搬家这件事整个小镇就都传达到了。
我们是个很环保的小镇。没有报纸,也不必用报纸,节省资源。大家口耳相传就能把消息传达到每一个角落,你只需要经大脑重新过滤一下,澄清事实。从英国殖民时期到如今,近二百年间形成的传统,就像我镇根深蒂固的圣经教理一样被执行无误。
不管你喜欢还是厌恶,图书馆就是社交集会场所。传播知识的同时,传播小道消息和家庭隐私。所以小镇居民没有隐私,我们不要隐私。澳大利亚人的生活全部在政府的档案里,我们的财产,税单,夫妻生活,家庭争执,购物清单,上学就业,病历保险全部政府存档。透明啊,私生活一下就放大了十倍,难怪政府官员想挣点外快,比登天还难。你只要付费,就可以不参加选举,弃权是有代价的。反正这样一个高福利,高税收的国家,不变成一个共产主义式的国家,也难。
我们小镇,一个社区,就是澳大利亚的心脏,不管心脏大小,它在跳动。袋鼠有多少只,澳大利亚就有多少这样的社区,或者叫细胞。其实还不如说,澳大利亚社会就是由这样的细胞组成的。
秋天快到了,小镇太热了,每天都到了36摄氏度。大街上的沥青都化成蒸汽,不能在大街上闲逛;商店的商品都是从遥远的地方运来的,价格高出其他地方许多,如果你不是钱多得花不了,不要逛商店;小河白天是阳光,夜晚有蚊子。大人孩子只好到图书馆和两家酒店消遣。
今天一早,我和尼克商量好把搬家这件事告诉爱我们和关心我们的邻居,在图书馆发布公告,节省的电话费可以买一份丧葬保险。因为我们走后,一旦有什麽事发生,我们的房子在他们的视线之下和关怀之中,他们会通知我们,比警察的报告来的速度恐怕还要快一些。
拿到邮件,还了旧书,再借新书,喝杯咖啡或茶,吃了新鲜的香蕉蛋糕,警察的妻子伊丽莎白又怀孕了,这是他们的第四个孩子,据说七月份待产。真是好消息。
遇到林,刚刚旅行回来,皮肤有点黑,但是比以前胖了,她说朱莉给她照顾家,在她出外旅行期间。“她是个好邻居”,林对我耳语,安静的圆在我们心里,比减速慢行训练得还早。我点头同意。但是朱莉从不来图书馆,因为她和婆婆玛格丽特很不和睦,彼此称呼“母狗”。这和我们无关,她是个好邻居,对林来说,但是别叫玛格丽特听见。我们用眼角瞟了一下门口的登记处,大家都有谨言慎行的自律。
喝茶的时候,沃芮坐在尼克旁边,沃芮想知道更多的有关镇上的历史,比如骑马俱乐部,赛牛俱乐部的记载,这些尼克都在他自己书里写着,沃芮想轻而易举从尼克手里得到它,把它放到自己书里。尼克说没门儿,这句话是回家的路上对我说的,当然当面要礼貌周全,即使拒绝,也要有充足的理由。沃芮喝完茶,看看得不到更多的东西,结束谈话,说有一个约会,放下茶杯走了。
我跟琳达说了我们要走的事情,她突然变得感兴趣,说临走的时候要见见我们,我希望她归还孩子留在她家的东西,那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也值几个钱,她绝口不提。我们也就没话可讲了。
我吃了一块蛋糕,喝了一杯茶,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