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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漂流 3-4
作者:贺皎莜  发布日期:2013-07-19 02:00:00  浏览次数: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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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渐渐地从愤怒中平息下来,重新面对日后的将来。
       我庆幸自己也早已留了一手,没把三百元钱放在同一口袋里,用手摸了摸左腰间自己缝制的装钱专用的小口袋,那里还装着一百伍拾元钱。尽管刚才烦恼和痛苦还印在头脑,但它没有永久保留。 我恢复正常状态后,思想便漫无边际地弛骋起来如同火车行驶那般。
       仔细盘算着手中一百伍拾元钱的花法,也计划着到广州后该寻找什么工作。两声火车“呜呜”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知道这是火车越过湖南到了广东地域第一站“韶关站”。
       火车在“韶关站”停留片刻之时,我逐渐增加着沉重的思想包袱,面对即将迎接具体生活时,心犹如万吨重锤砸压而痛苦不堪,想起昔日的快乐倏忽消散,勾动着我无限遐思。凝望着繁华的火车站,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夹杂着各地方言的话语,那俊男靓女们着装和打扮尽收眼底。 我在这一间歇的时刻里体会到,生活原本是充满痛苦和欢乐的循环反复。它督促着每一个人在大千世界里去理智的思考,去勇敢的面对,去拼命的抗争。
       火车启动的瞬间,我的思维犹如惊吓的野马,在一往无际茫茫原野里弛骋狂奔。
       收回视线,思绪无法间断。大脑更多的在想到广州后怎样面对生活。摸摸口袋里的一百二十元钱,想起一路上省吃节用只花费了三十元钱,心里就忐忑不安,多少次也曾萌生出像谢小妮那样去偷窃的念头,而每当诞生这一思想苗头的瞬间,我都胆怯惧怕地红透了脸,我听到了我的心在“扑通扑通”急跳不停,开始羞愧自己不该存留这样的念头。 我闭上眼睛,一路上绞尽脑汁不停地问自已你到底来广州干什么?
       我感到生活从四面八方压迫我,堵死了每一条通往幸福的通道,我的脆弱生命仅剩下了尚有一息活力的脑髓,其余都是干硬的僵尸。
       “不论将来如何困难,决不能干那见不得人的事。”我反复的叮咛着自己。 三月的季节,对于西北地区还是乍暖还寒的春季,但在华南地区已是炽热难耐。在西安,穿着鸭绒保暖内衣还感觉寒风刺骨,但一进韶关热汗就已浸透了全身,赤红灼热的脸上也开始滚下大滴大滴的汗珠,我脱去了西服,脱下鸭绒内衣,穿了件花格衬衫,抹去了脸上的汗水,将眼睛移向窗外。 看着一幢幢高楼一块块平地一棵棵绿树逐一向后退去,它们连接成一条直线一片平面一道风景在我的视线里穿梭而过,此刻我要借用窗外的风景驱赶心中的不快。 火车放慢了速度。播音员那甜甜的“旅客朋友们:乘坐七一三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站到了,欢迎你再次乘坐七一三次列车,谢谢”话语在耳边嚷嚷,我开始收拾行李,待整个车厢里的人散尽,才最后一个人下车,沿着出站通道现身于火车站广场。 车站广场上,人声鼎沸,车辆熙嚷。我寻找着一个空间逗留片刻,然后四周巡视,映入眼帘的白云宾馆、羊城酒店等琳琅满目的广告牌让我心动,但是,这样豪华的酒店与我无缘,我必需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待明天再在这大都市寻找理想的栖息之地。
        没入广州,这座四季如春的南方大都市是美丽而又令人向往的,想像着这里的阳光始终闪耀着生发出一片灿烂的色彩。她会用慈祥的面孔,温馨的双手抚摸着来来去去的人群,同时也将抚摸我的躯体,浇灌着我的血液和头脑。而我的思想在这瞬间阳光的照射下,在这极短时间融入之时,早已失去了活力。面对所有的新奇都无法激动我,促使我与这座美丽的城市融洽起来。
       我在行道树——香樟树下躲着太阳,啃着面包,然后搜寻周围有招待所和旅店的地方。
       我知道只有偏僻的小街小巷旅社或招待所的住宿稍便宜点。眼前的一切已经足以肯定我只能住这样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省出几天的生活费然后去寻找工作。 我穿过火车站前面的立交桥专找小街小巷。在一家十分简陋的旅店招牌下停了下来,上前打听着住宿的价格。
       我听不懂那咕哩嘎啦的广东话,目瞪口呆听着服务员重复多遍的话语。“同志,请把价格表拿来看看”我用普通话告诉他们,满脸黑黄黑黄矮胖矮胖的年轻女服务员递来价格表,我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四人床房间最低需要六十元钱。那是我近半个月的生活费呐,我叹息又暗自惭愧,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旅馆大门,跑遍了巷巷道道寻问了数家旅社,结果是八九不离十,全在六十元以上。
       我转了整整一个下午,两条腿酸软僵硬,几乎无法再走一步。眼看夜幕降临,也没有找到最便宜的旅社。当我站在拐弯处停住脚步时,老远迎来位姑娘,她的相貌似乎比我见到第一个旅店那个服务员要标致些,她显得精瘦矮小,脸虽黄但还有点儿水嫩。 她还没走到我眼前,就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你是找住店的吗?我们这里价格便宜每个床位三十元钱,要不要去住啦?” 我犹豫不决。 她又说:“到广州住宿,很难找到三十元一晚的旅舍啦。” 我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她,问:“安全吗?”
       那姑娘说:“你放心,绝对安全啦。”
       我想了想又问:“离这很远吗?”
       她说:“不远,就在对面那小巷里啦。”
       她的每句话后面都拖着很长的“啦”字,显然她不是真正的广州人潮州话,而是一个刚来广州不久的外地人。
       接着我跟随着她来到一个门面前停下,我随着她钻入低矮门面后,顺着七弯八拐黑咕隆咚的楼道停了下来,她从裤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间房门,然后说:“就是这间。”
       我仔细地在房间环视了一番,那只是约十平方米的地方,只放一张单人钢丝床,那床上的垫被和被单有着一圈圈黑印点,而且散发着极其难闻的汗臭味,我立刻退出要走。
       那姑娘说:“既然来了,就住下吧。”
       “这样的地方能住人?简直像猪窝,还想要三十元,我不住”我有点埋怨和不悦地说。
        姑娘满脸不高兴地说:“三十元钱你还住啥样房子,你打听打听,广州哪有这样的价格。” 我生气地说:“我从没住过这臭气难闻的地方,况且你房价还这么高。” 姑娘说:“三十元还贵?”
       我说:“再便宜我也不想住。”
       姑娘显然生气地说:“不住也得住,要不掏三十元走人。” 我万分懊悔地望着她。
       姑娘睁着浑圆的大眼睛说:“住不住,不住也得给钱,否则……”她用眼睛看着隔壁房门。 我自知已经上了贼船,想不掏钱是不可能的。我说:“住就住。”
        她的口气缓和下来,脸也转变了表情说:“就是吗。已经来了,难熬也是一晚上,是不是同志。”
       我没吭声。
       她又说:“老哥,你是才来广州吧?你还不知广州这地方规矩,今天是你碰到我,要是碰到其它人接客,恐怕不是这三十元的事。”她说这话还想让我感恩戴德似的。
       她的一句接客,让我内心激起急剧的变化:“啊?原来……”我在内心这样惊叹着。
       我不情愿地将钱给了她,就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她很知趣地走出房门,然后“哐噹”将门关上。
       我默默地躺在钢丝床上细想着那句“接客”的话,我的神情集中在对面那间房子里,难道那间房子…… 我十分倦怠,我需要休息。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入睡。正当即将进入梦乡时,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床板嗝噔嗝噔声、吱呀吱呀声、女人尖叫声、男人呼赤呼赤的喘气声。那声音如同一场无声的战斗逼使你困乏的脑神经迅速警觉起来,使你的感官刹那间迅速膨胀起来。我知道这必定是一场男女床上的游戏,因为那个女人的“接客”提醒了我。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凌晨五点,还在细细揣摸隔壁男女游戏的全部过程。
       南方的潮湿闷热气候,在三月里最为明显。 我在这脏不兮兮的被褥里翻来滚去。内衣内裤被汗水浸透湿溜溜的如同尿水,我不得不在五点半左右起床洗刷一番,然后整装待发。
       我背着鼓囊囊的行李行走在夹巷小道。东张西望地看着张贴在墙壁上的招工启事,开始寻找适合自己能干的活路。我能干些什么呢?哪些招工启事多半是电子厂、玩具厂所贴。对于电子产品制造我根本是外行一窍不通而玩具厂招的全是女工,满街求职招贴广告与我学的中文专业极不相符。我东奔西找,按照招工启事打去电话,这些单位招聘全是女工,接连几天我像无头苍蝇四处碰壁,眼看腰包的钱越来越少,就越来越相信宿命论。似乎命中难逃这一劫,焦燥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命运要将我逼入死亡的峡谷,生活要让我承受最痛苦的煎熬。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逃避失败的爱情而造成的,我诅咒丁小妮,我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入骨髓,恨不得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眼前现实归现实,再恨也无用。
       当我接连几天夜晚露宿香蕉叶下,每天啃三包方便面或三个面包省吃俭用也没找到工作,口袋里的钞票渐渐减少,直至第七天,口袋里只剩下一张伍元的钞票时,我对着那伍元钱发呆,进而恨起钞票来。
       我想起迟志强那名谓《钞票》的歌曲。那词曲被他唱得使人憔悴,让人愤闷。于是我将仅有的五元钱撕成碎片,撒在地上,用脚尖拼命踩踏和猛踢,然后来到珠江大桥。 我站在桥面看着汹涌波涛的珠江水,我把生活分成两半,左边是死亡之谷,右边是生活之源。我在生与死的界线上作最后的决择。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急速驶去,感觉江风和热灼的气流同时浇洒全身。我擦了把汗,抚摸着蓬乱的头发,当即下定了决心,奋起抗争再作一次拼博。
         桥边不远处,有一码头停靠着装载机砖的几艘轮船。那船上有数十个赤膊露胸的装卸工挑着机砖在船舱周围上上下下。我犹豫了片刻,断然作出决定:“去当几天装卸工。”
       我走到码头。来到计数员跟前,用很标准的陕西腔与他商谈。计数员看我瘦弱矮小,很干脆的拒绝了我。我愣了一会,再次乞求,并好言商量只求混一顿饭吃,不要工钱。计数员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才点头答应。 我高兴地迅速放下行李包立即投入到装卸工的行列里,尽管已是下午两点,尽管早晨到现在没进一口饭食,尽管饥肠漉漉,我还是使出全身力气,一次端起二十块砖飞快地跑上跑下,一下午我比那些身强力壮的装卸工整整多搬运了一百块。 计数员即惊奇又佩服地说了句不标准的客套话:“想不到你的力气还可以啦”,临下班时计数员将一张搬砖的计数票撕给我后叮嘱我并让我明天继续再来卸砖,我应允点头算作回答。 我拿着计数票来到领款处领回了五十元钱,这是我来广州第一次走进打工仔行列。

 
       第二天早晨七点,我早早来到码头等候拉砖的货船到来。我是第一位提前到达的。尽管昨天挣回五十元钱很累很乏,但我极度需要挣一笔钱来维持目前身无分文的状况。在货运码头周围,除了江风习习,就是四处静谧无声。
       我独身站在轮船停岸的台阶上,看着潮起潮涌的江水,江风迎面吹来,撩起了我无限的思绪。这思绪像蚕丝般缠绕着大脑,烙刻在心头中是很深很深的悲愁,凝冻板结在大脑和心脏里,让我隐隐作痛。
       我忘记了这是早晨。这时,四周已经上演着噪耳的喧嚣声乱轰轰的叽喳声。转过身来,发觉昨天搬砖的十几名彪形大汉,一个个轻蔑地从我身边走过,然后到计数员那里报到,我也尾随其后。
       运砖的货船还没来。他们十几个人静候在哪里。不知道十几名搬运工围在一块悄声说些什么,只见一个三十八九的肥胖高个男人,走到我跟前时,冷不仃朝我一撞,险些将我撞个仰八叉。
       我站起身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另几个人陆续朝我这边走来。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明显开始挑衅闹事,好让我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看他们来者不善,我迅速转身来到离计数员不远的地方,他们才就此作罢。
       我心里好恼怒,但又无可奈何。我闷闷不乐地等候着运砖的货轮到来。二个小时过去,终于等到了第一艘船刚靠岸。那十几个人一窝蜂地拥上船,我也大步上到船上欲去搬砖。只见十几个人每人用粉笔划了一个方圈把船上的砖全部包住,我要搬时,他们不仅不让搬,并做着向我动手动脚的架式。
       我灰心丧气也气急败坏地来到计数员那里说明情况。计数员迅速跑到船上看个究竟,然后让那个撞我的肥胖男人过去谈话。不一会儿,计数员让我上船随便搬。
       我来到船上,只见他们还虎视耽耽看着我,似乎要将我吃掉似的。那个肥胖男人睁着尖利的目光对我说:“只准搬今天一天,明天走人,否则……”,他的话我似懂非懂,大概意思是明天再来就没有我好日子过。
        我听出这肥胖男人操着四川口音,我略微思索一下,便开始搬砖。
       这天我搬的很快,三个钟头,就已搬了八百块。这船砖刚搬完开走不久,另一个轮船又到了。第二只轮船一到,我就马上去搬。 计数员说吃午饭后再开始搬,我请求计数员说:“午饭我带了干粮已吃过,能不能让我先搬”,计数员说:“可以”。于是我在肥胖男人那伙去邻近餐馆吃饭到来之前就已经搬了四百块。这四百块砖与其说是搬倒不如说是抢。 肥胖男人上船看砖少了许多,他们很气愤地一边看我,一边骂着我听不懂的脏话。待我上船正搬砖时,其中一人将我往前一推,我还摸不着头脑,人和砖一块碰到船帮上,几块砖掉进了江水里,要不是我眼快手急将砖稳住险些砸在我的双脚上。
       我非常生气,忍气吞声停了下来,此时身体和大脑好像完全分裂开来,头脑象缺乏原料的机器空转着,身体像散了架整个骨骼瘫软着。我懒洋洋有一下没一下搬着,第二船砖刚搬完,到第三艘轮船靠岸时,我已悲愤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无法再干下去并向计数员说明原委。计数员看着我十分疲惫的样子欣然同意。他将数字整个加起来,这一天我搬了二千多块,工钱挣了一百多元。
       领了钱后向计数员道别。我没有迅速离去,而是来到那个肥胖男人跟前,乘其不备,将半个砖头砸在他头上,又扇了他两巴掌。待周围人反应过来时,我拔腿就逃。我不知道那个肥胖男人怎样追。总之。我报了他让我险些断了手指和脚指之仇。 我拼命地跑,我依稀听见后面有人在追,在喊骂,我不回头地使劲弹动双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大汗淋漓,才转身看后面是否有人在追。待我发现没人追时,我才停住脚步,喘着粗气,靠在行道树旁歇息。足有一刻钟,才从喘息中平静下来。
       由我创造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在我漫无天际地迈着缓缓的步伐中渐渐消失。但心头伴随而来的是再次陷入生活难堪的旋涡里,让我不得不重新寻觅生活出路。
        夜把天上的繁星地上的霓红灯同时点燃起来。仰望着星光璀灿的夜空,低眼瞧瞧四周五彩缤纷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的车辆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大脑开始在膨胀,思绪在潮起潮落,我不知道我属于天上的哪颗星星所占的位置,还是地球上哪种生物的栖息之处,我心里乱作一团,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将落身何处。
       我怕黑夜。因为黑夜往往将我变成无头苍蝇四处转游而不知去向,也不知归处,更不管你如何的疲惫不堪。而自己必须在这个城市里寻找维持生命的时间,完成夜与昼更替的那段自己必须休息的时间。
       我与高档次高标准的宾馆酒店无缘,我必须寻找我那种黑暗和被人遗忘的角落与黑夜相伴。 我在腿酸脚痛难忍的时候还在寻找住处。尽管身上两天挣回百余元钱,但这钱在没有稳定的职业前,决不能乱花,那是这日后几天的生活费。于是我专找黑暗的地方,在一个偏僻处我装作撒尿或拉屎并停靠于两棵香蕉树中间蹲下来,那里离人群和街道很远,那里很暗很暗。
       蹲下来后,我将口袋里一张对开报纸掏出来,一张摊平放在地面,另一张,我入睡后盖身。
       我静静的躺在两张报纸中间,双眼微闭,我感觉自己可怜至极连乞丐要饭花子都不如。因为乞丐们能名正言顺躺在有灯光的地方或者就在墙脚下入睡。
       想想在家乡我有舒适的工作宽畅住房可口的饭食,而如今……我不敢多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此时,乏困的身体始终和大脑相抗争。自从踏上广州的地面那刻起,我就没有睡过囫囵觉。大脑也从没得到过清闲和正常休息。今夜大脑如同千万个锅炉里炽红的铁放进水里那样,烧灼着脑垂体,使你无法抛去思维,无法让你的思绪迅速停顿凝固下来。
       直到午夜钟声“噹噹噹噹”敲了四下,我终于在万花筒般的臆想中睡着了。
       夜是梦的开端。当我只熟睡片刻,梦像魔鬼般伏在身上。 梦境里,影影绰绰出现了丁小妮穿着婚纱,和她即将成婚的爱人慢慢步入结婚的洞房。她用蔑视的目光看着我,专找刻薄的话刺激我、嘲笑我,然后“哈哈哈”大笑远离而去,类似这样的梦在重复上演。
        我迷迷糊糊被一声“哐噹”的声音惊醒,醒来时发现车路上两辆汽车相撞,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光冲天,那玻璃和油漆经大火一烧,“咯咯嘣嘣”传来尤如鞭炮声。
       我睁大眼睛不敢走近,我在香蕉树下不敢近前,我感到十分害怕。由于没有报纸挡面,蚊子嗡嗡着,在周围盘旋,然后一窝蜂扑向我的脸上叮咬。我双手摸脸感觉蚊子的血粘满双手,手刚放下,一群蚊子又蹿动到脸上。我也摇晃着身子,用双手扇动驱赶蚊子,我感觉脸上火烧火燎。我知道眼前要避免蚊子叮咬的唯一办法就是那张报纸,我迅速将报纸往脸上一盖,又躺在地面。
       我触觉这样的夜晚黑暗和漫长犹如生与死那么艰难。我再无睡意,当我渐渐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时,我肚子内的风潮在咕咕乱叫闹个不停,那是饥饿征兆。早晨一个面包,中午只是两包方便面,夜晚因为暴发那场用砖砸人的战斗自己惊慌逃跑而忘了饥饿,现在饥饿陡然涌上身来,其来势汹涌让我从有记忆起到现在,才领略到饥饿是一种什么滋味。
       我的内脏在翻江倒海,我的脸在冒虚汗,我的全身在颤抖,我的眼睛发黑发晕,我瘫倒在地。过了好长时间我才苏醒过来,我强忍着饥饿,平平地、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又开始了思维,这时我感觉到死亡即将到来,我的意识忽然间一落千丈,我悟会到我其实生活在人间黑暗的角落里。来广州与其说是逃避失恋,到不如说是要忍受末曾忍受的辛酸和苦辣。我的泪水在不停流淌,让我感受到我的命运是如此狼狈不堪。
       我无法忍受,坐立起来。当我掀开报纸,晨曦已洒上眉梢。我有了维持生命的希望,我要寻找充饥的食物,我踉踉仓仓穿过树丛,走到大路上。我急速穿街走巷寻找小饭店,我知道大街两边很难找到食堂,只有在小街小巷中才有可能找到小吃。我艰难的走啊走,终于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吃部,那里炸着油条,煮着豆浆和大米稀饭,我要了一碗稀饭和一碗豆浆十根油条,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来。
       我吃了个闷饱,然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往昔的岁月如过眼云烟,我想着新的一天该怎么度过。今天是我到广州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尽管五天来,广州生活是那么短暂,那么的难以忍受。但在今天这一天我仿拂把一切忧愁和烦恼都抛到九宵云外了,我像个一夜间转世脱胎换骨的人那样满怀乐观和新奇。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我像陈焕生进城般四处巡视。当我正在放弃沉重的思想时却被一则招工启事敲击着心灵的脉膊。我立刻定神细看,然后默默牢记招工启事中的电话和地址。我不知道东莞市在什么地方,只知道那里的一家工厂要招工而且要人很多。于是我在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拔通了号码,然而电话里回话说,他们只招女工。我的精神状态顿时低落到冰点,觉得整个身体和灵魂如同飘泊在一条暗流上,随时都会受到烦恼忧愁的纷扰。
        当我幽灵般的穿越一条又一条街道时,前方的珠江大桥已尽收眼底。我不知我怎么又来到珠江大桥上,望着这座桥,顿时让我产生惧怕,看着不远处的码头,迅速凸显着自己亲历的那可怕的一幕。我欲转身返回,这时我看一见个怀孕的年轻少妇从我身边走过。她的脚步是那样的蹒姗,她的脸庞是那样的愁眉不展,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失去光泽,但这一切却没能抹灭她的美丽。 我看着她瞬间又想起了丁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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