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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名人传记
作者:金波  发布日期:2014-05-12 21:17:15  浏览次数:2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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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瑞斯汀要给若里写一部回忆录。她的计划很大。首先,假期本来是一周,回到住处,告诉卡尔说,她要再延长半个月。情况出现了想不到的意外,遇到了导师的导师。她的房间就留到过了复活节了。其实房间一点都不紧张,即使留到年底,赶着和圣诞节长假连起来也行。卡尔的活动旅馆就是专为那些想度长假,又不想付大价钱的人开的。
   如果她住到四月的黑色星期五,连晚餐都是半价。
   太好了,一切安排妥当,可以开始了。克里斯汀点上一颗烟,吸一口,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愉快的一扬手,烟灰正好落在椅子的背后。一只黑母鸡从石阶上飞快跑下来,在烟灰处看了看,啄一下试试,然后失望的走开了。
   若里也是一晚上睡不好。他的学生如今是环境科学学部导师,自己退休这十几年几乎和外界不大联系。最后一次去堪培拉开会,因为坚持自己那些愚蠢的,多次遭到排斥,如今还是坚持的想法,被他们嘲笑;还没有给报销两千多元的路费,那是五年以前了吧。他叫堪培拉那帮人骗子。那时,他的小妞妞才三岁多一点。为了公款旅行避嫌,他也没有带上夫人和孩子。
   说起来他都不屑于谈论此事,让那些愚蠢的驴子们碰树去吧。跌几个跟头,才知道此路不通。他就有这种做少数人的自信。
只是回家的时候,告诉镇上的人,进堪培拉议会大厅时有人检查他的衣服和旅行箱,有那个必要吗?好像这是让他最不满意的地方,他把受到的冷落都悄悄藏了起来。
   若里赶紧拿了一个小铁碗,暂时充作烟灰缸,让克里斯汀方便磕烟。利妮有些不满意,她把猫食盆从桌子上拿下来。找来一个奶盒,在厨房刷干净,剪成两截,带嘴的一半扔进垃圾袋,盒子内层有一层锡纸,防热又轻便,把它放在桌子上,权当烟灰缸。若里知道妻子不喜欢抽烟,连带抽烟的人,尤其女人,个个有心理问题。
   克里斯汀说谢谢,同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若里起身倒茶,他把水壶灌满了水,摁上电源,请利妮看着点。利妮正在后院晾晒衣服,估计利妮已经听见了,他才回到凉台,坐下来重新开始。
   “-------你知道,皮特领着那一帮家伙,是一群混吃等死的人,就只想保住自己的职位,研究所一年,有几个是真正拿出东西来的?经费也只是拨给那些听话的。一年几百万啊,白白浪费,结果你知道,那些鱼种还是没有从海关把住口子,放进来了。之后,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给环境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不听我的建议,如今一年国家拔出几百万去清理,能清理过来吗?只是其一,其二--------。”
   如果记忆可以作证,心智健全的人都可以成为历史学家。事实上记忆的不确定性,当事人受情绪,天气尤其是气温,湿度,荷尔蒙高低,早餐的质量都可以改变作者或者叙述者在书中真相的含金量。如此改变历史的色彩和方向,悄悄把历史引到岔路上去,这样的例子,翻开历史的任何一章都能读到。利妮早就放弃读那些名人传记了,人类发现真相是如此之难,以致于利妮喜欢若里刚刚结婚,在那些俩人都心平气和的夜晚,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各自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慢慢地告诉对方的故事。里面有些修饰和美化,有些稍稍的歪曲事实,但那都是为了取悦对方而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言,不妨碍裁弯取直的去理解。
这样的热度过后,谁还会相信,一个男人,退休十年以后,回忆那些辉煌的过去,不是带着瞒天过海的贼胆去描述看不见摸不着的回忆呢。
   她禁不住在若里的叙述间歇,插上一句“克里斯汀,你今年芳龄是多少?”“嗷,你是问我吗?”克里斯汀从半睡状态清醒过来,回答;“我比你大,但是,大不了多少。”利妮点点头:“奥,是这样。”利妮知道,女性传记更经不起推敲,女性自身要过很多难关。
整个下午,阳光一步一步丈量着钟点,从吊篮的花瓣上,移到了若里的额头,同时落到了利妮开裂的右脚拖鞋面上。空气的热度透着人体的味道,有些许诱惑。克里斯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只打了一行字,就进入了节电状态,屏幕一片漆黑。
   利妮喜欢喝茶,茶水清清爽爽的,不掺牛奶,不放糖。若里喝的是麦乐,一种果仁和可可豆冲剂。克里斯汀说“喝什麽也行。你们喝什麽,我就喝什麽。”那麽就喝清茶吧。她不是在日本生活了多年吗。日本人喝绿茶,而且也讲究个形式。
   利妮把最好的一套景德镇青瓷拿出来,把茶沏得没有任何茶茉儿,茶位在三分之二的高度;又用生菜和西红柿做了几个春卷,放上酱油碟儿,作为茶点。利妮有很长时间不这样做作了。有了文化这俩字,就得和它较量,以便显得比较清楚明白。克里斯汀嘴里发出丝丝的响声,非常领会。
   克里斯汀的前夫是日本人,日本男人是永远长不大的男孩,妈妈任性的宠物,需要精心照料。而她本人是一棵荒野的生物,还不如说是浅浅的灌木丛,生满了热带芒刺,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明白,但是它满满地覆盖着自己的领地,让你无法插足,你是他的身外之物,你有的是自由呼吸的空气,就是找不到有关家的概念。
   她的日本男人喜欢注视,好像如此提炼些精神。只是对于克里斯汀,还不如说隔岸观火。她笑笑说“日本的商店里卖一种豆腐,那是专门替男人解渴的,可见他们所需甚少。一块豆腐,哈哈。”这次,她把烟灰轻轻点到牛奶盒里了。
   另外,她补充说,她喜欢日本男人刮得发青的头皮,不是僧人,也这样,让人一眼就产生距离。但是你的眼睛里就只有他了。他们有真正感性的东西,动心的东西,在里面。我们经不起提炼,一种韵味的东西,我们没有,她摇摇头。若里不经意打了一个哈欠,赶快用一只手遮住气流,长长地一口气,掩都掩不住。利妮把茶一口一口啜尽,忽然感觉有些什麽东西回来了,在舌头的部位,敏感的地带。
   母鸡们满意的挤在鸡舍的一角,说着悄悄话,普普通通的一天,旁边还有一只今天生产的鸡蛋,但是谁也不理会,不久就睡过去了。
    夕阳下沉,带着重量和体积,颜色也是下午的疲惫,它只是坚持了一下,就沉到大山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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