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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六祖其人(五)
作者:华坨  发布日期:2015-02-05 10:59:06  浏览次数:3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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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也许是五祖弘忍吃完了早饭,刚坐上法堂上还打嗝的时候,慧能经过三十天左右的长途跋涉、风尘扑扑地赶来了。

他在一个小沙弥(二十岁以下的出家男子称为沙弥,俗称小和尚)的引导下前来谒见五祖弘忍。弘忍正了正色,大模大样地对堂下来人说:“汝何方人,为求何物?” 看得出来,五祖弘忍完全没有预见到他的接班人来了,尽管他已经老了、七十岁了、觉着身子骨要散、心里一直嘀咕着培养接班人的事情。可就是当小沙弥把活佛引到堂前的时候,他也没能一眼看穿。但是我们知道,在前面《经》中法海说:当六祖出世的时候就有两个异僧看出来了,并为其取名‘慧能’,“以法惠施众生,能作法事。”那两个异僧也不知道是哪个荒山野寺的,道性倒是比五祖还高。不管怎么说,反正咱们五祖弘忍没看出来,也许是他的法力不够。他拿腔做调地对慧能说:“汝何方人?为求何物?”这样问,是因为临时抱佛脚,来骗口饭吃的他见得多了。慧能答:“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唯求作佛,不求余物。”弘忍闻言一愣,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以往来人乞求收留只图混碗饭吃,这斯却张嘴就要作佛。他脱口而出:“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

亲爱的同胞们,大事不好了,或者是忧喜各半;我在这里发现了种族歧视!澳洲的那些种族主义分子们还瞎狂个什么?种族歧视在我国早就有了。你们看五祖弘忍所说的慧能做不了佛的原因:“汝是岭南人”,似已有贬,但还是区域文化的歧视;“又是 獦獠”,这 獦獠是什么?没听说过。比较一下猩猩,狒狒,这些字都带有犬酉旁。查,《经》注中说:“ 獦獠,西南夷之谓也。”也就是说, 獦獠是对西南少数民族的称谓。再查,辞源: “獦”, 古书上说的一种兽,形状像狼,声音像猪,吃人。“獠”,面貌凶恶,獠面,獠牙。乖乖,够恐怖的。

在弘忍这些人眼里,那些文化尚不够发达的少数民族被视为土人,没有作佛的资格。这是多么明目张胆的种族歧视呀!就象当我们去找工作、去求职,出来一个白人对我们说:你是亚洲人,长这么一副黄脸猴子样,还想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这些在异国他乡多少都感受过被歧视滋味的同胞们无不对弘忍的这种行径感到义愤填膺!凭这种知见,我真不理解,弘忍是怎么当上五祖的?我建议众信徒们在过组织生活的时候,对此事认真地讨论讨论,然后作出个决议把弘忍五祖的头衔给撤了。另外,就看他把个东禅寺管得乱七八糟这一点也是不称职的。

谁都可以看出,弘忍的这番话对慧能是很不礼貌的。但他是五祖,惹不起,若是遇到一个胆小怕事的一定就低眉瞎眼地溜了。但是我们的慧能同志可不一样,他有一种大无畏的无产者的英雄气概,完全不赁弘忍那套。他无惭无愧,不急不恼,而是以理相斥:“ 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理有何差别?”这真是难得的知见啊!尤其是在那个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里。 獦獠与和尚之不同,是文化上、生活方式上、经济地位上、和人为造成的社会等级上,但那生来具有的心性是没有差别的是平等的。一语否定了建立封建政权的神权基础,反映了被踩在最底层的劳动人民要求人性解放争取公平社会权利的强烈愿望。

在人类文化历史中存在过的任何一种文化现象,如果它能够宏扬起来,而且还能在一段时间内长盛不衰,其中必定有进步的意义。我这里说的进步,不是政治概念,而是一个进化概念,是指人类生存的社会生态环境向着有益方向的文化选择。在慧能所生活的时代里,中国的文化以儒教为主,而儒家的创始人孔子认为:人生来分为三等: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学而不知。这种天命观构成了建立中国封建等级制度的理论根据。而慧能的人性平等论则是对中国传统思想的重大突破。我们知道,现代的民主理念是建立在人权平等的基础之上的,而人权的平等又基于生而自有的人性平等。因此可以说:慧能的人性平等论已经有了民主思想的萌芽。那么慧能的这种思想是怎么产生的呢?考察一下古代印度的佛教制度我们发现:古印度寺院是采取比较民主的方式进行管理的,寺内一切事物都由全体僧众会议来决定,而且必须取得一致意见方可办理。寺院的领导则是由僧众会议选举产生的“知事僧”负责处理。这种制度的思想反映在佛经里,就是所谓“人人有佛性”、“众生是佛,佛是众生”之说。(可悲的是,当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以后,这种相对比较民主的寺院管理制度被破坏了,寺院的事物由最高领导住持说了算,住持往往又是由朝廷任命的,而且是终身制。可见,传统的中国文化对民主的扼杀力是多么大呀!)那么慧能的“人人佛性平等”思想是不是在听了几句佛经之后产生的呢?我们知道慧能是顿悟成佛的,顿悟之前只听过几句佛经的只言片语,不能肯定那几句佛言里就有“人人有佛性和众生是佛,佛是众生”这两句。况且“人人佛性平等”与“人人皆有佛性”在含义上还并不完全一样,在印度佛教里,佛,还是有不同级别的。因此我倾向,“人人佛性平等”这一理论是慧能自己创造的。中国人并不缺少产生任何一种思想的智慧!我在《民主是一种文化》一文中曾说:“它(民主)从根本上反映了人类社会中的个体要求争脱强势社会思想的束缚,反抗专制压迫的愿望”,这是一种从自心而发的本能活动。正是这种本能、自性,呼唤着慧能呐喊出了“人人佛性平等”的口号,并在这里证实了我的观点的合理性。谢谢你,慧能,华坨这厢有礼了!

就是这一句石破惊天的真知灼见,把五祖弘忍惊得目瞪口呆,他嗫嗫嚅嚅地无言以辩,只好打发慧能去随众干活。慧能当然不服,继而辩道:“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既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物?”——我已有真知灼见,不让当佛还有什么事好作呢?闻言,五祖弘忍大怒:“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厂去。”又来了: 你这獦獠!好厉害呀!好机敏呀!好能狡辩呀!少废话,后面作坊干活去!

慧能退至后院,一个行者指使慧能劈柴、舂米。这可不是个轻胜的活儿,要知道前面可有一千多口等着吃饭呢,比以前上山打柴时还苦------地位不如长工,因为一文工钱不付,简直就是奴隶;但是慧能忍了。可能与收过施主那十两银子有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那尚未到手的印可。

《经》说:“经八月余,祖一日忽见慧能曰:吾思汝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知之否?”慧能说:“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从这一段我们可以知道三点:

一, 慧能入寺以来一直在后院干苦力,八个月以后才有机会见到五祖一面,在这期间不曾到前面去学经听法。个中原因,除了“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之外,恐怕还因为慧能当时还未剃发为僧,其身份只是个在寺院里做劳役的行者。

二, 五祖弘忍是读过真经的,他反复琢磨慧能的那句话:“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理有何区别?”觉得挺合佛理。

在《大涅磐》经里有“人人皆有佛性”一说。另一佛典《大乘起信论》里甚至讲:“真如自体的特征是:一切众生平等皆有,常恒不变,具备一切功能福德。”简直就跟慧能说得一样,于是他不得不对这貌不起眼的獦獠刮目相看。 

三、弘忍已经对他寺里这一千多弟子失望透顶了,但他不敢当面称赞慧能,不敢把慧能的观点拿出来让众僧们讨论学习,显然这寺院里有一股强大的恶势力站了上风,以至于到了这种程度:他若是表示出对慧能的欣赏便一定会有人前来对惠能加害。可悲的是,行将就木的宏忍对扭转这种局面已经无能为力了。真不知道他以前对弟子们是怎么教育的,也弄不明白这一千多人不究佛理混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总之,一场典型的封建社会权力移交的闹剧就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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