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散心?这大下雨的,淋得湿湿的一个人散心?”女船工疑惑的咧咧嘴巴,又撩撩黑衣襟,这次是擦拭着婴儿的脸蛋,那淡黑的脸蛋上,沾着发亮的雨滴,随即,恍然大悟。
“哎,我真是明白了。
上几次就有人来船上联系,说是要坐我们的打鱼船,欣赏雨中风景,找,找什么感灵?敢情就是和你现在一样的哩?你也是文化人。”
我矜持而自得的点点头,有一种意外的高兴。
原来,这司空见惯的打鱼船,竟然可以租来游弋观赏?真是大开眼界,我以前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
“大嫂,是灵感,不是感灵。”
我高兴的回答:“以后,有机会,我也上你的打鱼船游玩,好不好呀?”
女船工高兴万分,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太欢迎哩。游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上帝。姑娘,你可记住哩,我的打鱼船号是××××,手机联系1390××××××,一小时收费30元,管茶水,也可以管饭,鱼管鲜,三小时以上八折优惠……”
女船工转身走了。
可我又嚷嚷着追上去。
“大嫂,等等,孩子得遮遮,要生病的。”我浑身上下摸摸,顺手抽出衣兜里的《纳兰性德词选》,摊开盖在婴儿头上:“好歹挡着点,以后我上般来找你要就是。”
女船工感激地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
“龙王爷保佐你,姑娘,你是好人。”纤丝无语,落地无痕,雨中,女船工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小心翼翼的凌空托着那本《纳兰性德词选》,溶入了雾茫茫的江岸。
回身,我合起双手,默默笑笑,做个祷告的姿势。
对不起,纳兰性德,让你的风花雪月和风流倜傥,做了遮雨的书伞,也算是还了你的凤愿,应了我的如意。
伏雨朝寒愁不胜,那能还傍杏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漫惹炉烟双袖紫。空将酒晕一衫青,人间何处问多情。
此时,天地微薰,淡雨唼喋。
没有凡间离别的伤感,没有候门兴衰的怅惘,也没有朝代更迭的嗟叹;唯有,一腔平波事,二只感恩眼;再看那雨,原本纤纤长长的清韵,竟然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昂首挺胸,继续缓行。
也不用再靠着树根了,反正衣襟带润,裙袂湿坠,就让这雨,把自己浇个透心凉吧,大不了回到家,洗个热水澡,吞颗感冒灵。
年轻,不怕失败,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走一歇,忽儿又站住,站住还慢慢蹲下来。
我记得眼前这一块显平的小土坡,因为坐东朝西,和夜空的长庚星(启明星)正好同一方位,成了市民们祭奠先人的露天烛台。
每年清明前后,甚至一年四季,都有市民捎带着香烛冥币纸匾,在此遥祭先人。
届时,这儿蓝烟 袅袅,纸屑乱飞,人头涌挤,间或还有低低悲伤的哭泣,与周遭变幻的优美风景,格格不入。自然,紧挨二边的花圃,大受其害,令人痛心。
花圃工人和管理人员,多次张贴告示或出面劝阻拦截,可都收效甚微;市井习俗和乡规民约的威力,实在太大,根深蒂固,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我也曾和父母拎着香烛,来这儿点燃插上,然后,虔诚地站立,低头,合掌,遥拜,那消失在天空的祖爷爷祖奶奶和外公,表姑嫂等亲人。
但现在,一片狼藉之中,居然长出了遍绿。